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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处
凌晨的病房泡在窗外灰蓝调的天空里，是独一份的岑寂。
郁致坐在床边盯着洛轻看了很久。
回想起上一次两人能这么和谐地共处一室，还是在四年前。
那时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更不曾缺席过对方整整一年的时光，只偶尔拌拌嘴吵吵架，寻个地方就能和对方说上一整天的话，像是怎么都不会疲倦般。
或许幼稚，却是独一份的亲密。
但与记忆里总是傲娇灵动的模样不同，眼前的人正静静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呼吸浅淡面容苍白，仿佛一阵风的来去就能将其吹散，让人难免心慌。
郁致强压下心底浓厚的情绪，又细致地给洛轻擦了擦手和脸，才站起身走到窗边拨下一个电话。
那头如预料般接的很快，听筒里传来一阵欢闹声，精神头十足，应是一夜没睡。
下一秒，洛暇音乐呵呵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小郁？我就知道你要打这个电话。”
“是，暇音姐料事如神。”郁致看着窗外的景色，嘴角很浅淡地勾了勾。
“哎行了行了，你小子就别拍我马屁了，”洛暇音拿起一块薯片放在嘴里嚼嚼嚼，愉快地眯起了眼睛：“我正和这次咱们的惊喜受难小队在公寓里开party呢，吃吃东西看看剧，趁他没醒你刚好可以来找我们玩啊。”
小队里除了洛轻，其他四人均已在昨天傍晚出院回家观察，独留他病况更严重复杂些，还在医院里昏睡着躺床板。
不过从报告结果来看，情况也差不多已经稳定，等人醒来再检查一番就可以离开了。
“不了，”郁致侧脸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声音又放轻了些：“我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多陪陪他。”
他在电话里笑了笑：“不然等他醒了，就又要生气不理我了。”
“你......”洛暇音没忍住叹了口气，她探手从一旁扯了张纸给自己擦擦嘴，便站起身去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她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就转而回复起了一开始的问题：“你是想问小轻的病呢？还是想问他身上发生的事呢？”
“都想。”
意料之中。
洛暇音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不过是在一年前的一次外出特训中，洛轻作为队长在任务中没能及时约束住队友犯了个低级错误，导致战局差点不可控。那时他刚分化没多久信息素水平还不稳定，一路靠着高爆发精神力才挽回局面。
那次之后，腺体有了些后遗症不说，且当领队都很绷着，不苟言笑的，生怕自己哪里又没做好连累队友。
洛暇音说到这里摇摇头：“其实作为新人领队哪有从不犯错的呢，不过是小轻这种责任感太强的a容易钻牛角尖罢了。”
郁致了然。
道德感高这一点从洛轻的家风里就能窥见一二，是以他并不奇怪。
“那他的病......”
“你在医院里待了这两天，应该也差不多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病说白了就是信息素综合症里的一种，普通症状也和其他人没区别。复杂的是在小轻身上跟他的精神力也挂上了钩，得控制精神力水平，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意乱用挑战极限了。”
“这小子没人看着他是真敢啊，在战场的时候他就打算用了，还是我警告了一下，谁知道还是拦不住。唉，但也确实是......”
洛暇音的话在耳边不断响起，郁致靠在窗前听着通讯器偶尔回应，目光却始终落在病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挂断，他也迈步走到了洛轻身旁，指尖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抚过眼前人的脸颊。
“你啊......”
病房里响起的声音近乎呢喃。
......
洛轻感觉自己这一觉仿佛睡到了地老天荒。但好歹是恢复了不少精神气，连后颈处的腺体都像是喝足了水般，有了充盈之感。
他醒来时正值清晨，病房的窗帘没拉紧，屋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和缝隙，轻盈地落在了郁致身上，给人镀了层淡淡的金色。
对方尚在睡梦中，以一个稍显局促的姿势面朝他靠在椅子上。
不知道又是忙了多久没能好好休息，面容很憔悴。眼下泛青唇色浅淡，微微皱着的眉心更是看出其在睡眠时也并不安稳。
衣服不如往日规整，束起的半长发也乱了......
却还是很好看。
像小时候睡前童话里的公主。
洛轻静静描摹了一会儿对方的轮廓，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靠，我刚刚在想什么？
睡傻了吧？
他憋气般地静止了几秒又泄气，脸颊不自在地在枕头上蹭了蹭，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这点动静没能逃过郁致的耳朵。
几乎是在他有所动作时他就睁开了眼，用手下意识去探洛轻的额头。
“终于退了，祖宗。”声音有些哑，但不难听出他松了口气。
洛轻反应有些慢地眨眨眼，把手揣进被窝里，难得没有怼他，小声嘀咕：“你守了我很久？”
“不久，”郁致按铃叫来了护士：“也就是手里不忙的时候顺道来照看你。”
洛轻觉得这样仰头看他的角度有点怪怪的，强撑着扶床坐起来咳嗽一声，体面道：“谢了。”
他还记得昏迷前一些零碎的片段，也知道是郁致接住的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遵循病人的嘱托，不使用公主抱的运送方式，但看在对方候在床边等自己醒来的这一行为，于情于理，洛轻都该好好感谢他。
他想到这里又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两人难得有这样祥和的时光，很不习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索性垂下眼闭上了嘴。
片刻后，医生们抵达了病房，开始帮洛轻做身体检查。
洛轻看郁致一个人站在旁边像是无事可做，想了想又道：“听说你最近挺忙的，我也醒了，就不耽搁了，你快去忙吧。”
学校论坛上公示出的那一堆项目，他光是看着就替对方头疼。
郁致刚倒了杯温水准备放在他床头，闻言，嘴角没忍住偷偷向上勾了勾。他只觉得洛少爷这副明明很不自在却不得不乖乖说话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怎么都有些看不够。
但无奈洛轻真说对了一点。他这两天手里确实堆积了太多事务没处理，再耽搁下去实在会有点棘手。于是他忍住想要捏一把洛轻脸颊的邪恶冲动，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快速离去。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洛轻看着他步履如飞脚步轻快的样子，没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
刚说完就跑？
都不再客套客套的？
有那么着急嘛。
咋，跟我共处一室喘不上气？
一个护士阿姨笑眯眯给他戴仪器，调侃道：“小同学，我看小郁对你挺上心哦。”
洛轻心里警觉，偷瞄了一眼阿姨，不动声色道：“真的吗？我睡了好久，都不知道。”
“真的哇，”阿姨示意他抬手：“阿姨跟你说哦，自从你进来的那天起，小郁就也跟着住进来了，一直守在你旁边的哦，寸步不离的。”
“咱们这里的护士医生差不多都知道的啦。”
洛轻的指尖蜷缩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闪躲。
阿姨还在继续：“你们这些小朋友的感情就是好哦，这种友情可纯粹啦，等你到阿姨这个年纪就明白，身边人来了又走，能留下的，就那么几个真心的伙伴。”
她伸手给洛轻理了理被弄乱的前发，笑得很和蔼：“要好好珍惜哦。”
......
一通繁琐精细的检查后，洛轻终于成功办理了出院。
谁知他捏着报告单还没出医院大楼呢，就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控制不住信息素了。
腺体微微发热，牙齿也有些痒，明明贴着阻隔帖，鼻尖却隐隐传来信息素独有的酒香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只好再次返回询问。
片刻后，洛轻拿着测试结果，确认了易感期。
他盯着表看了又看，坐在走廊上抱着手臂，开始冷酷地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水逆。但无果，只好搭乘了最近的一班校车抓紧回了公寓。
“哎哟倒霉宝宝，可怜啦，等妈妈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电话里乐女士的声线是一如既往的跳脱，她敲了敲听筒，还像小时候一样去哄人：“乖孩子就算易感期再不舒服也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的，知道吗？”
洛轻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闻言有些郁闷：“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老把我当小孩哄。”
乐察兰女士并不接招，仍旧笑眯眯地道：“你再大也是妈妈的宝宝啊。”
“啊，对了！”不知她突然又想到什么，举着通讯器劈里啪啦在另一头翻找了半天：“妈妈跟你说一件很可爱的事......”
目标终于被找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又离话筒近了不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很火的恶龙系列的儿童睡衣吗？”
“它之前不是停产了嘛，结果妈妈昨天突然有在这个星球的集市上看到居然有一模一样的。”
“本来以为是仿款，结果上去一问，摊主就是当年设计团队的员工，工厂倒闭后就搬回到了这个小星球搞小规模生产，在这一片还蛮受欢迎的。”
她又拍拍嘴：“扯远了扯远了，总之现在小恶龙已经可以变成大恶龙了，是原来的plus版哦，不知道洛轻有没有兴趣获得一件来自妈妈的馈赠呢？”
洛轻想也不想：“好幼稚......”
“嗯？”乐女士发出质疑。
洛轻默默闭上了嘴：“帮我留一件岩浆恶龙的，谢谢妈妈。”
“没问题。”乐女士满意点头：“衣服我已经让星际特快给你发过去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到，宝宝记得签收哦，爱你。”
电话挂断了。
洛轻盯着通讯器沉默地捏了捏耳垂，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慢吞吞挪动步子，从抽屉里翻找出抑制剂给自己打了个针，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乒呤乓啷的响动。
像是搬着什么箱子一类的东西在移动。
？
恶龙？！
这么快？不会吧......
洛轻警惕地盯住了房门，屏息凝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嗒，嗒，嗒”，脚步声停留在了他的门口，下一刻，清脆的门铃声便在屋内响起。
好吧，洛轻拉下眼皮，心如死灰地准备去迎接那头中二得要死且一点都不威武霸气的岩浆恶龙毛绒睡衣。
结果一开门，对上的却是郁致的脸。
这人正拎着麦朵园的小蛋糕，倚在门边弯眼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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