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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剧痛和窒息让姜琴浑身抽搐,脖颈筋骨嶙峋,她没给自己留丝毫后路,一把将匕首拔了出来。倒下前的那一瞬间,挂画从墙上掉下来恰恰落在她身边。
沾满血的手无力地垂在画上,似乎冥冥之中的注定,同行而来,又携手而去。
姜瑟用稀薄的力气扭过头,透过模糊的血光看向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仿佛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唤她:
“瑟瑟。”
渐渐地,老宅静得像一具空壳,连风声都止了。
前来捉凶的人此时此刻都哽得两颊发酸,方裁争瞪着一双眼,肌肉抽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趁着无人注意,殷遮从袖中掏出一件纯黑的大氅,走过去盖在了姜瑟身上。
姜瑟眼窝里的泪还未干涸,面容看着很平静,嘴角还挂着发自真心的笑,好似她终于卸下了固执又锋利的外壳,变回了年轻的小姑娘。
“唔。”身后的阿烧看见他老大这番举动,终是绷不住露出了哭腔,整张脸憋得通红,听到有人叫他:“烧捕快。”
转头一看,是宁逢朝。
“烧捕快,”宁逢朝又叫了他一声,“劳烦你去寻宋丁一趟,将琴女好生安葬了。”
“好、好。”阿烧抹了一把眼泪。
有个衙役听见了,说:“这恐怕不妥吧。”
走到一半的阿烧眉毛竖起来,回怼道:“有何不妥,你是铁打的心吧。”
“我……”
“我想方少爷会允的。”殷遮打断衙役的话,对着方裁争道,“对吗?”
方裁争攥着拳,死死盯着他身后地上的琴女尸体,胸膛剧烈喘息,半晌粗着嗓音挤出一一个:“走。”
事到如今,他又能死人计较什么?
他怪姜瑟杀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怪方裁意竟敢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更怪自己忙于生意疏忽了对弟弟品性的教导。
可惜一切都晚了。
人群散去,老宅徒留殷遮、宁逢朝和姜瑟。
凤凰琴就摆在空荡荡的供桌上,是真的有些年头了,古旧的琴身几乎和浅褐色的供桌融为一体。没了抚它的人,看上去实在有些平平无奇。
殷遮往供桌走去,半途顺手将那幅画捡起来准备放到一旁。就在他左手碰到画轴的那一刹那,一缕浓重的黑雾从画上血迹中探出来,而后迅速钻进殷遮的手心。
剧痛顺着经脉直抵心脏,殷遮手一抖,画从手中滑出的同时人也跪在地上。
“殷遮!”
宁逢朝眸光一缩,不顾其他瞬移过来,一把抓过殷遮的手腕将他掌心翻过来。然而那缕黑雾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魂相归位。
找了这么久的魂相竟不在凤凰琴中,姜瑟的执念,是这幅画。
痛。
痛得想死。
殷遮满脑子只有这个字,没人提前告知他找到魂相之后是这个结果。
濯骨洗髓般的痛意几乎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身上那些交错的红线在发烫,有如反反复复的刀割又愈合。
“殷遮!清醒些!”
朦朦胧胧间,殷遮看见了宁逢朝慌张的脸,和他往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民间记载的丢了魂相,其实只能叫“失魂”,受了巨大的惊吓或是刺激便显得有些浑浑噩噩,做场法事叫一叫就回来了。
无人真正地见识过或经历过魂相归位。
宁逢朝不敢贸然动作,他怕他渡给殷遮灵气反而会害了他。
「陛下,陛下还好吗?」759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着急忙慌,「陛下,陛下?」
良久,殷遮面白如纸,捏着宁逢朝的袖袍轻轻晃了晃,道:“无妨。”
759听见他终于有反应了,激动得不行:「陛下,陛下啊!」
殷遮:“吵死了。”
「……」
回完那两个字,殷遮便彻底失去了力气,眼皮阖上的最后一秒感觉到一直温润的手扶在了自己后颈。
……
风声凛冽,浪涛汹涌。
殷遮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不束海。
那股疼痛消失了,但骨骼还深切地记着,抬手动作间仍有些沉重。他四下看了看,只有他一人。
也许是从何处开门,便回到何处。宁逢朝该在落花度。
殷遮运转灵气流遍四肢百骸,发觉命位稳了不少,果然魂相必须得寻回来。
……就是代价属实有点大。
没了在无方之域里的顾忌,殷遮报复性地在不束海上空悬了好一会儿,抬手甩出几个气浪,在惊涛骇浪中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759已经麻了:「陛下您开心就好。」
寥寥几息间,殷遮就站在了万荡山巅。
还是飞着爽。
这么想着,他心情颇好地往不求殿走。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两道人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放轻放慢了步子——
“你别给它们喂死了。”这声音粗粝,是桑巫。
“绝无可能,这些还是我找来献给陛下的,我怎么着也算亲爹!”嗯,找鸟的,这是岑烧。
桑巫震惊:“那陛下呢?”
“义父。”岑烧字正腔圆。
殿外的那些鸟雀登时啾啾狂叫。
殷遮:“……”
去,本座命你们啄岑烧的嘴。
紧接着,桑巫竟然还“噢”了一嗓子,刻意显着他那醍醐灌顶的聪明劲儿:“有理,有理。”
亏得一位是苍夺谷谷主,一位是戏生谷谷主,蠢笨如斯!
也别放过桑巫。殷遮阴恻恻地心说。
两位谷主浑然不觉,听声音岑烧又继续喂鸟了。
桑巫犹豫但耿直地问道:“鸟爹,真不会喂死吗?”
“你凭何不信我?”岑烧不满。
“它们的毛越来越少了……”
殷遮:“???”
不能再听下去了,再放纵这两人,他说不定不只会成为“鸟父”,还是秃毛鸟!
“咳。”
“哇!鬼啊!”
殷遮轻轻一声,却将他们吓得“花容失色”抱在一起。
瞧瞧这心虚又怂的样儿,传出去他们魔界的脸不用要了。
他生怕吓不死这俩,脸冷下来,音质寒凉,压迫性十足:“本座是鬼?”
两位谷主还抱着,看清殷遮的脸之后,第一反应是木着脸对视一眼。
桑谷主,我要没了。
好巧,我也是。
“陛下!”岑烧和桑巫迅速分开,双膝跪地,怆然涕下,“我等不是有意的,您信一信罢!”
“嗯。”殷遮慢悠悠地点头,在两人转悲为喜的眼神中无情道,“不信。”
说完之后不管他们怎么“哇”地一声哭出来,径自走到竹架前,凝眸一看——
!!!
他高贵冷艳的鸟雀呢?五彩斑斓的羽毛呢!
这些小丑东西是什么!
被绑架了你们就喊一声。
啾啾啾啾啾啾啾!
殷遮:“……”
他缓缓转过头,指着鸟雀和那几盆不可名状的黑色东西,不可置信问道:“岑谷主,你是把毒药喂给你的亲儿子们了?”
这一问算是将岑烧已经死得透透的心又拉出来鞭尸,没想到陛下连那些话都听见了,完全没得活了。
他回道:“陛下,不是毒药,是我亲手为它们煮的,名为爱之食。”
“桑谷主可以为我作证的!”
桑巫点头如捣蒜:“确实是我看着岑谷主做的,鸟爹很用心,还放了花瓣。”
“鸟爹不用说!”岑烧给了桑巫一杵子。
桑巫立马改口:“去掉鸟爹。”
岑烧:“……”
殷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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