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综神话历史】心门

　　哮天犬带来带去的消息五花八门：姮娥姑娘的二哥后稷照顾犬类很有一套但他忠心主人绝不可能另择其主；放勋公子老对他上下其手会不会从没见过天狗；东夷土地山神各司其职帮助凡人修渠主人难道想把东夷的权也收束过来云云。
　　表忠心，谈公务，外加有的没的家长里短，没几个是他想听的。

　　哮天犬的忠心他从不怀疑，东边的权势不着急夺，她弟对狗儿感兴趣还不如她对狗儿感兴趣来得有用。
　　不过今日让杨戬刮目相看。

　　“主人，我听他们说姮娥姑娘的玉兔丢了。”
　　“我闻着像在梅山…”哮天犬小声汇报，“戎狄领土。”
　　“属下觉得，您要不亲自陪着找一找…？”

　　杨戬诧异地转过头，哮天犬开窍了？
　　但没闻出具体方位，他略一思索，哮天犬的追踪术已经小有所成，弱点么，便是水。

　　“怎么劳动你亲自来了…”姮娥讶然，“哮天犬告诉我玉兔在梅山了，羿大哥回来时会……”

　　“梅山在我治下，凡人开凿引水有些麻烦，正好一起走一趟。”
　　杨戬掂着手中折扇，视线飘忽不定，第一次拦她话头。

　　姮娥只当他是忧心治下百姓，道：“我道听途说梅山有妖，是这麻烦吗？”

　　梅山地处戎狄东夷交界处，属戎狄，回稷山时必经梅山，她一时不察，玉兔竟跟二哥跑了，如果安全到了稷山便没什么，可偏偏在梅山丢了……
　　据传梅山有七怪盘踞，烧杀抢掠为害一方，周边部族纷纷迁徙躲避，导致梅山成了无人禁地。

　　“嗯……”
　　杨戬皱眉，梅山有妖一事从未见当地山神上奏，颇感蹊跷。

　　临出发前，姮娥撑伞，见他似是用了法术，周身风雨不进，提醒道：“这样大摇大摆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盖簦是稀罕物，房中只剩斗笠和蓑衣，杨戬好洁，怕是用不惯蓑笠。
　　她要把伞递给他，他看了她半晌，抬臂把竹伞和她背上弓箭撤下，手却不放开了。

　　姮娥小小疑惑了下，没挣开，于是同他一样，周身半尺隐有光圈显现，雨滴落不下来。

　　杨戬缓缓牵紧手心，触感温软，大小合适，自苗蛮那日后他就牢牢记住了这双手。
　　“相信我，好么。”
　　——哮天犬说她跟那人出去，从不带武器。

　　桃花眼底的情感炽热滚烫，好像湖里燃起一簇火焰，她便鬼使神差答了声“好。”

　　路上姮娥越发忧心忡忡，杨戬问话打探：“玉兔这名字不错，有什么特殊意味？”

　　“玉兔是母妃起的名字。”姮娥不自觉抚上脖颈珠链，“她和这珠串，是世上唯二母妃留给我的了。”

　　和他相牵的那只手微微紧了下，杨戬瞧她颈上珠链，颗颗白亮圆润，柔光盈盈，再被完整串起，如同鲛人剔透的眼泪。
　　一兔一链，寄托了一个母亲的全部心意，他蓦地想起瑶姬曾言常羲宁做凡人，那她的父母定也是伉俪情深，恩爱不疑。
　　只可惜……

　　“玉兔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用力回握，直勾勾看着她。

　　姮娥知他是有心宽慰，亦答道：“嗯，承你吉言。”

　　梅山密云薄雾，峻岭森耸，打斗声分外刺耳，杨戬眸色一沉，手中折扇化为兵刃，护着姮娥往山中靠去。

　　旷地上十来人正在斗法，七个人现出走兽原型，围攻一名霓裳女子，以少欺多却打得难舍难分。
　　走兽细观之下是大蛇、巨猪、山羊、山狗、野牛和蜈蚣，听从山狗调遣，将一只猿猴护在其中。
　　至于霓裳女子，身披彩色绫罗，手腕翻飞有水花溅起，一举一动皆如水时柔时烈。
　　弱水？！

　　本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怪他和三妹遍寻不见，竟是有地头妖掩护么。

　　猿猴朝他们方向看来，张口人语：“呔，莫管你爷爷闲事，速速离去饶你不死！”

　　“呵，一只猴妖猖獗至此，活腻了罢。”

　　“在此等我。”他将姮娥推于树后，细细布下结界，命哮天犬务必护好姮娥，而后离弦箭般杀过去。

　　原本以为被六妖护在中心，是七怪中最弱，谁知猿妖法力颇大，变化莫测，与杨戬打斗难分上下。

　　猿妖眼尖，一时不能速胜，又见杨戬老往树后瞟，定是有玄机。示意山狗引开哮天犬，跟着瞅见树后隐约有个白色身影，许是杨戬帮手，便先杀个措手不及！

　　杨戬正疑惑这猿猴的路数竟有些熟悉，有几分像他所修□□玄功，躲过敌方手中水火棍，不妨猿猴突然脱手，棍棒破空向他身后掠去——

　　水火棍轻易突破结界，直直刺来，姮娥惊骇，颈间银光大盛，将其移了方向，却没能卸去棍上的力道，被狠狠推到崖边 ，脚下壁石松散，一脚踏空——
　　半截树木坠入河川，霎那间被巨浪打折冲走。

　　“阿姮！！！”

　　倒悬天。

　　这回没有瀑布，也没有能托住她的云雾，她会真的死去吗……
　　她不过是一介凡人，骨子里刻着对死亡的恐惧，下意识失声惊叫。

　　可这样无依托物的危险境地，仍然有人从崖边一跃而下，为她而来。

　　逆光看他…才是真正披星戴辉的天神，哪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妲娥被安然搂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恐惧被尽数抚平，她的心奇迹般安定下来。

　　不同于前两次生疏的距离感，他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将她搂得好紧，两人严丝合缝几乎一丝空隙也无，他的手在发抖，抖得好厉害…他比她还害怕。
　　他是神，怎么会害怕坠崖呢…

　　…………
　　他怕她死亡。

　　惊痛和后怕瞬间冲垮他的镇定——未曾拥有，就差点失去。
　　经历过桃山一役，杨戬迫不及待想握紧珍视的一切，遵循本心紧紧抱住了姮娥。

　　大雨滂沱，寒雾蒙蒙。

　　“哮天犬，送她回去。”

　　“主人，那您——”

　　杨戬目带怒气，命令道：“照做。”
　　说罢头也不回，显出法相挥刀就冲进妖怪堆里。

　　火花在他们后方炸开，哮天犬驾云不甚熟练，忙不迭成倍提升速度。
　　它认得，那是天眼的光，天地初开的第一道，动若雷霆的，神怒。

　　“我没事，你快回去帮他！”
　　姮娥又是担忧又是着急，为的却不止是玉兔。
　　万一哮天犬去迟，万一他负伤落败，万一他不能全身而退，该如何是好。

　　姮娥无意识按住案上五弦琴，弦音清脆，助她挣开混乱心绪。
　　慌张有何用，冷静，冷静。
　　姮娥强迫自己镇静，翻箱倒柜找出好些伤药研磨，如果、如果分好药草他还不回来…
　　——没有如果，屋外传来声响。她慌忙拿了伞跑出去。

　　人影绰绰，雨水飘进眼里看不清是谁，姮娥却灵犀一动。

　　伞外朦胧可是你。

　　雨水凉意透过伞骨传到用力的手心，她愈发紧张。

　　………………

　　杨戬浑身湿透，鬈发未束，湿答答黏在额边，静立雨中，沉默无言。

　　他好洁，何曾这样形容狼狈过。

　　“你没事吧！受没受伤？！”
　　他依然沉默，钉在原地，不走近也未远离，任由雨水浇透。

　　“你怎么了…”
　　弦外思念透窗花，而他什么也不回答。

　　顾不得多想，姮娥加重语气：“我备了药草，你快进屋！”

　　一节桂枝承受不住雨水的浇灌，携花坠入石潭。杨戬终于抬头看她，露出一个孩子般意气的笑，经雨洗过的眼睛溢出万千盛大明光——
　　如果说之前是一捧星子，那么现在，她仿佛置身于整片暖阳。

　　他打开掌心，一团雪绒藏在袖下，毛发干净蓬松，前脚扑朔，长耳竖起，认出了主人。

　　玉兔。

　　——“玉兔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
　　万籁俱寂。
　　一人一兔抬头看着她，俱是眼尾上挑，乖得不可思议。

　　雨声如同太鼓鸣击，叶音宛如铜铃响晃，林间松韵，泉水叮咚，地下嫩芽哗啦啦冒出，青雀嘤啼掠过天际。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她听见，一首遥远的，春谣。

　　离她几步之遥，风动雨响，穿林打叶，他的世界淅淅沥沥，但她不会陪他一起淋雨。

　　——姮娥冲进雨中，比任何时候跑得都快。

　　她不会什么避水诀之类的仙术，但她可以为他撑一把伞。

　　春日的第一场惊雷猛然落下。
　　她的心和竹伞一同倾斜过去。

　　杨戬抱兔子的动作已经很熟练，小心翼翼把玉兔交到她怀中。

　　“让你担心了，阿姮。”

　　是说玉兔还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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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他们一样让她担惊受怕。

　　姮娥单臂拖住玉兔，声音轻抖：“你啊……”

　　剩下的字句飘进雨里，也不知听的人，或者兔，能品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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