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伍莫蹲在地上，与女孩平视，率先举起右手，“你好，我是伍莫，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子从没对我这么有礼貌。”杨一木在一旁想着。
　　女孩颤抖着伸出如枯枝般扭曲的手指，伍莫回握住，杨一木看着宽厚的手掌包裹住“枯枝”，像太阳给予树木阳光。
　　女孩不由晃动着脑袋，支支吾吾地回答着：“……阿……绿。”
　　伍莫回复着：“你好，阿绿，”伍莫的眼神温柔，“我姐姐也经常叫我阿莫。”
　　杨一木暗自腹议：“看来都是‘阿’字辈。”
　　阿绿鼓动着脸部肌肉，“咬牙切齿”般念出“阿莫”两字。
　　杨一木在一旁细细地观察伍莫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伍莫转身将他手中的收音机拿出，递给阿绿，伍莫说：“这是你的吗？”
　　阿绿以古怪的姿势点了点头。
　　王风插嘴道：“这是我之前买的，她从不出门，看她整天呆在这，就把收音机拿给她用了，结果那天整个地都在晃，直接摔倒地上，没法用了。”
　　伍莫递给之后，询问道：“是谁帮你修好的？”
　　这不卑不亢的语气，杨一木这个老油条看完，明明有上千万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伍莫偏偏走直线。一时间，杨一木觉得伍莫还不如魏朝“好用”，至少魏朝到时机，就恰如其分地成为一个“哑巴”，躲事比谁都厉害。
　　让杨一木吃惊的是阿绿还诚恳地回答了，虽然磕磕巴巴，但的确是“小洲”这两个字。
　　王风在一旁解释：“我以前工作地方老板家的亲戚，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脑子不太正常，经常来找阿绿玩。”
　　“是上德建筑的？”杨一木追问着。
　　“是的，没想到你们还认识那个傻子，”王风说着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钱人坏事做多了，报应就全在自己的子孙上了。”
　　杨一木在屋里徘徊，走到了窗边，不由地向窗外看去，窗外直直的方向好像正对昔日的工业产物，杨一木若有似无地问了一句，“这窗户以前看得到倒塌的那些建筑吗？”
　　伍莫迅疾地赶到窗边，赤锈斑驳的护窗分离窗外的景象，矮矮的平房搂在一起，潮湿破旧的味道从窗外袭来，伍莫脑海中树立的方位图，告诉自己，旧工业的产物原来的地点。
　　“就是这里。”伍莫莫名地回一句。
　　杨一木也开口向地下的阿绿问着：“你这里以前看得到一个大烟囱吗？”
　　阿绿诚然地点着头。
　　王风急忙说：“不是来确认财物的损失吗？怎么开始问这些问题？”
　　杨一木辩解道：“因为我们人员的工作不止补偿各位的财物损失，还有调查一下倒塌的具体情况，询问一些目击者有没有看到一些可疑的场景，以便我们下次改正。”
　　王风说：“这里的人都看得到，这地带本来都属于老工业区，女孩的父母之前一直在座老工厂上班，阿绿小的时候，为了存医药费，她父母两人没日没夜上班。一次工厂着火，所有人都在抢救物品，没人去救人，也没人发现少了两个人，你说人命哪比东西重要。”说着王风从兜里拿出一根像被人踩过的烟。
　　杨一木听完有点后悔自己编排的这些身份、这些谎话。
　　杨一木说：“如果有什么线索，麻烦你多留意，关于补偿，我们会尽快落实下来。”
　　落霞满天，赤红的落日快把天边烧透了。咖啡馆里，杨一木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座位上，观察着天边的变化。一旁的伍莫一心地拿着甜品勺，温吞地品尝着桌上的流岩蛋糕。马路边上的路灯亮起，几只麻雀在灯臂上歇着脚，从杨一木这个视角看去，火红的太阳与橙黄的路灯争着辉。杨一木下意识地想从脖下揽起相机，却扑了空，才发现相机放在只剩半块蛋糕的前方。杨一木突然不想去拿了。两人维持着现在的表面和平。
　　咖啡馆的玻璃门推动了门上的铃铛，栾竟川和李鹏坐在他们前面，栾竟川饿死鬼投胎般将伍莫剩下的半块蛋糕抢去，顺便手中夺勺。
　　“干嘛抢小朋友的食物？”杨一木说。
　　“太饿了，”栾竟川挖满满一勺，“我今天看了一天资料找线索，太死脑细胞了。”
　　杨一木问：“然后呢？”
　　李鹏说：“钟茂给我们整整好几箱拆迁报表，一下午怎么会看完。”
　　“那些资料呢？”
　　“在他们那，说是商业机密不准带回。”栾竟川拿起餐纸擦拭嘴边，“但幸好，李鹏精通电脑，他偷偷拷贝了他们的电子档。”
　　李鹏扬起脖子，接受栾竟川稀缺的夸奖。
　　杨一木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眼神变得专注，“小洲今天看见了吗？”
　　栾竟川压低了兴致，“今天他没在那，我问他家的地址，结果我们快把公寓门都敲烂了，也没人开门。”
　　李鹏问：“现在已经确定是小洲就是罪魁祸首，我们是不是先要把他抓起来？”
　　“但是那个女孩很奇怪。”杨一木说，“感觉想毁掉……那座工厂……像是她的意愿。”
　　栾竟川：“那晚小洲给她的是什么？”
　　“收音机。”伍莫回答，“我看到了。”
　　“我们都没看见，你怎么看见的？”杨一木转头看向伍莫平静的面容。
　　“我学过唇语。”伍莫说。
　　“那晚小洲说的什么？”栾竟川问。
　　“小洲说：这个修好了。”伍莫说。
　　杨一木好希望自己有生之年看见伍莫疯狂的模样。
　　突然一阵威武的军哨声响起，栾竟川接起手机，立马站起，朗声说：“到！”吓得杨一木手中咖啡差点倒掉。栾竟川跑出店面，在外面与之交谈，紧锁着眉头，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半会之后，栾竟川表情沉重地进来，语气危重地说：“马部长刚刚回来，现在在基地，我们要立刻回去。”
　　马建云是泸择军驻荐安的军事管理部部长，主要管理安川、夏城、和川的泸择军力军事部署，杨一木从未面对面的见过他，只在新闻上或者外国政要新闻网上阅读过对他报道。他并不是靠军功上位，而是先在大学里教授了十多年的军事学。很多人说他没有资格担任这份职位，靠黑板上写字是训练不出战力。杨一木对马建云从未有个不好或者好的印象，一旦看了这么外界对他负面评论难免也会对他略微负面影响。但栾竟川则不是，他十分崇敬马建云，甚至超过了许多泸择人对他外公的崇敬。
　　昏暗的房间里，杨一木靠在破烂皮的沙发上小憩，杨一木接起了李鹏打来的电话，李鹏说：马部长下令即刻逮捕钟洲。杨一木并不感到意外，睁眼看着四周的黑暗，向空气喊着：“只能靠我们朝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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