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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她再一恍惚，周遭幻境通通消失不见，她看见只有阿如那张含着泪水，惊恐的脸。
好险……方才差点……
这便是精神污染么？
那边的赵老二却以为是她妥协了，拍了拍身上的灰，露出了发黄的牙齿：“季姑娘还是顾全大局之人，那便换上喜服吧，可不要错过了吉时。”
“上了喜轿我自会放人。”他又补充一句。
季千苏回过神来，谢檀在旁边担忧的看着她。
她不敢再使用灵力了，只怕一会精神再度失控，会伤害其他人。
不过她心中却闪过一计，朝赵老二嘴角微扯:“好啊。”
非要将她逼到这一步，她便只能催动之前布下的血魔的阵法了。
季千苏白色的孝服置换下来，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被按在案台前梳妆。
她一动不动，如同傀儡一般任由着人在她头上脸上摆弄。
王翠翠打开自己的妆匣，拿出里面的首饰给季千苏带上：“这些，都是我/当年出嫁的嫁妆。”
铜镜中映照出季千苏脸，花钿贴额，绛唇点砂，浓妆之下，不似平日那般素净，偏偏又别有一番勾人的韵味。
这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王翠翠不禁又想到了赵老二那般猥琐的模样，即便穿上喜服也遮掩不住鄙陋不堪的气质，与面前神仙般的人如何相配？
她心虚移开了视线，不去看季千苏，拿出了一个盒子。
“苏苏，家中一贫如洗，无法为你置办嫁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你拿去吧，当嫁妆。”
季千苏扫了一眼盒子，盒子中不过一些不值钱的物件，只一眼她便失了耐心，正要抽回视线时，她忽而瞥见盒子的角落，躺着一枚碧绿色青柚状的小挂坠。
“这便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我偷偷藏起来了，没让你哥拿去赌。”王翠翠顿了片刻，随即低声道了句：“……谢谢你，还愿意救阿如。”
季千苏一愣，虽没有料到，但她的神色很快恢复平静，端详小挂坠。
青柚小挂坠看起来很是寻常，与平常的挂坠并无不同，但放置手心却是温温凉凉的触感，体内喧嚣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之间平缓。
气息，无论是妖族血脉还是灵骨的气息都在一瞬间消失，有了这个挂坠，日后她的气息玄霄就再难捕捉了。
原来这就是他们能藏匿在青云宗山脚下的秘密。
王翠翠替季千苏戴好盖头，扶着她来到门口。
“赵老爷，您可真敢啊，那可是青云宗的弟子，会仙法的，这娶回家准闹腾，说不定还会逃跑！”
“怕什么，先打断腿，用链子锁起来……”
“也不是长久之计。”
“闹腾一阵，等怀了孕就消停了，到时候……赶都赶不走！”门外，轿夫与赵老二攀谈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入季千苏的耳朵。
这时，屋外月光西落，黑云沉寂，忽有一片瓦片堕落，惊飞廊檐上栖息的乌鸦，发出一连串怪叫，一片黑云压过，顷刻风云变幻。
“师姐，别听这些污言秽语。”有双冰冰凉凉的手忽而覆在了她的耳畔。
而随着这双手的降临，门外嬉笑谩骂不知何时突然静止，方才还人声鼎沸的现场一下如沸水降了温。
“这是怎么……”王翠翠推开一丝门想看看门外情形，话未说完，便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如蜡像一动不动，窗外吹过一阵诡异的狂风，将大门猛的吹开。
季千苏透过喜帘，窥见门外所有人都静止在了原地，连眼皮都停止了眨动，不少人还维持着方才肆意畅谈的模样。
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唯独她还是静止之间的动态，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师姐，我带你走。”
清洌颤抖的声音隔着红纱响起，似梦中云，云中雪，影影绰绰，与周遭仿若隔绝了一个世界，陡然给季千苏清新之感，季千苏掀起红帘，看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少年。
季千苏疑惑问：“阿檀，这术法是你施的？”
他点头。
季千苏微感讶异，空间静止术，原著中曾提到过此术法。
此术借用星辰之力，唯有掌管星辰之力，偏离大陆东岸的落星洲族人才会。
那么，谢檀是落星洲的后代。
而书中曾记载，落星洲曾被魔尊屠灭，肉积洼为山，血流谷为潭，早已化作一处死地，据说无一人生还，想不到竟还有后人流落于世。
谢檀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吗？
看着她探寻的眼神，谢檀避开了视线：“师姐，和我走吧。”
他隐在黑暗中的一只手此时抑制不住的发着抖，身世是他的底牌，是他不想被人窥伺到的秘密。
季千苏窥见他微微挣扎的身体，内心竖起的冰墙沿着边缘裂开了一丝缝隙，一时被莫名的情绪所裹挟，心好像揪了起来。
他是知道的啊。
无家可归，被迫流浪，她和谢檀又相似了一分。
“阿檀，听着。”
她握紧了他的手：“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我心里有数。”
“他们不怀好意，”想到方才听见的话语，谢檀忍不住皱眉，握紧她的手：“你会很危险。”
“不要怕，我自有打算。”
那日她曾在赵老二家中布下召唤血魔的阵法。
“我不想让作恶多端的人活的太舒服。”她沾了胭脂的眼睛划过一丝冷锐：“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又有一阵狂风而起，不远处季蜉生的墓碑前泛起了点点荧光，渐渐聚拢照亮在季千苏前行的路上，两只荧光的灵蝶绕着她不停的旋转，仿佛也在担心于她。
她微微伸手，两只灵蝶便栖息在手间。
“爹，娘，你们放心，今后的路我自己走，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我所受到的仇怨，我都会一千倍一万倍收回来。”
她顺风抬手，两只灵蝶迎着狂风直上青云，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轿子被缓缓抬起，唢呐声，敲锣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附近人家听见，纷纷关闭了窗户。
比之喜事，说是丧事更像。
季千苏静静坐在轿子里，闭眼沉思。
忽然，她再度睁眼，从轿子不起眼的角落扯出了一张符来。
缚灵符。
这缚灵符本就贴的不牢，她一动，便似落叶一般飘落而下。
她掀开盖头，捏了捏发酸的肩膀，放松了会身体，随即捻起了这枚符纸。
缚灵符，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暗算没有警觉性的修士十分有效，对季千苏这种身经百战的实练派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这还得多亏了仙考，当初为了晋升，她将自己锁在须弥山的妖兽的巢穴中，反反复复炸了一百个妖洞，虽然最后也没晋升，并且从须弥山走出后，浑身遍体鳞伤，没一处好肉，但现下想来，其中积累的实战经验属实值得。
她的视线回笼，手上的缚灵符向来只流通于宗门世家之中，赵老二作为一个普通人，理应没有渠道可以获得。
除非……除非他认识专修符道的符师，还得是高级符师，像季千苏这种浅浅会一些的半吊子都是造不出的。
季千苏忽而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赵老二不过一个地痞竟敢如此豪横嚣张，看来是背后有人。且依他这种做派，这背后的人走得也当不会是正道，更有可能与魔族扯上关系。
她正思索着，轿子却是一颤，陡然停了下来。
周遭的气息一瞬发生变化，修士本能的敏感令她坐直了身体，警惕起来。
是魔气。
轿沿的铃铛叮当作响，一阵风吹过，一抹绯色的衣袍卷进喜轿的帘幔，映入季千苏的眼中。
“恭贺赵老爷新婚。”
懒洋洋的少年声伴着风声传进轿中：“赵老爷新婚，怎么也不请我们喝喜酒。”
轿帘外，突然出现的少年戴着红衣翩飞，一只脚踩在喜轿上，模样气度十分不凡。
“你是……”赵老二挤着眼想辨认出面前陡然出现的红袍少年是谁，奈何在记忆如何搜刮，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
少年笑着看了他一眼，袖中悬落一块令牌。
赵老二看见那枚令牌，瞬间变换了神色，弯腰作揖：“原来是歃血盟的大人。”
歃血盟？
青云山山脚下怎么会出现歃血盟的人？
歃血盟乃现任魔族暗网组织，专为魔尊收集仙界信息，埋点定点搞事，所做的事都是杀人盈野，灭门绝户之事。
难不成……季千苏脸色一变。
这赵老二从一开始就和魔族有染？
赵老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想不明白歃血盟的人此时造访，所为何事。
“不知大人今日来访……”
那令牌忽而被甩在了王老二脸上：“你还有脸问，上头养你在这里，是为了让你每天好吃好喝，享乐来的吗？”
“还娶媳妇，我看看……”
那少年白皙修长的手穿过帘幔，正要掀开帘子。
季千苏屏住呼吸，手中暗自攥紧。
只是一会，那帘子又被放下了。
赵老二扯住了帘子：“大人大驾光临青云镇，到底是要作何?”
红袍少年注意力这才从轿子上移开，挑着眉看赵老二。
“哦……也没什么，就是上头有些指示。”
赵老二皱眉道:“上个月让我收集的矿脉消息我早已呈给魔尊大人……”
“嗯……嗯，魔尊大人说你做的很好，让我给你送些奖励。”他狡黠一笑。
“什么？”
“送你……人头落地。”
轿子猛的一颤，霎时，一个东西飞入红帘，粘稠的液体溅到季千苏身上，是锈铁般的腥臭味。季千苏猛的扯下红纱罩，见到赵老二的人头，他眼眸瞪大凸出，似是还不敢置信一般，鲜血从他脖颈断肉汨汨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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