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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乱
“要不要我教你啊,弟弟。”许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支赋悄声拿走许淼手里的试卷,指尖抠着笔帽:“滚开,才不要你教。”耳尖微微发烫。
许淼笑着戳他肩膀:“哦?真的吗?”
支赋梗着脖子回怼:“赶紧滚”声音渐弱,笔帽在指间转得飞快。
不远处,目击全程的贺淮:?
一节课下来,那几张满分试卷在班里传阅了个遍。尹琛被当众点名批评,贺淮这位“辅导老师”肩上的担子无形中又重了几分。
尹琛捏着自己的卷子,眉头紧锁,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诶我就奇了怪了,我写的时候真挺顺的,这次真失误,我真有在好好写。”
贺淮挑眉,毫不客气地戳穿:“能不顺手吗?第一个交卷的勇士。你说是吧,失误哥。”
“不会说话闭嘴,要不要给你刷套试卷?”尹琛瞪他。
然而这三节晚自习,尹琛却异常“乖巧”。手机收得妥帖,全程老老实实听贺淮讲题。
原因无他。每当贺淮微微侧头,指尖划过题目,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专注的眉眼时,尹琛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地蹦出个念头:这人帅得跟假的一样。感觉整过。
回寝路上,两人走在最前头。尹琛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跟贺淮讨论着刚讲的数学题。
倒不是真学上瘾了,纯粹是不想明天被贺淮抽题时答不上来,白白损失心爱的三根糖葫芦。
为了提升尹琛那忽上忽下的数学成绩,贺淮可谓是煞费苦心。
晚自习最后十分钟。贺淮把整张卷子的核心思路梳理完,看向尹琛:“会了?”
尹琛转着笔,答得轻松笃定:“当然。”
贺淮二话不说,随手在草稿纸上出了一道融合刚讲知识点的变式题。
贺淮也不是傻子,能考进这个班到底还是有点实力的。这题的出题角度刁钻,难度也不小,尹琛写到一半卡壳了,耐心告罄,只能再次求助。
贺淮放慢速度,讲得更加细致入微。
“明天,”他放下笔,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我任意抽三道今天讲过的题,错一道,三天不许吃糖葫芦。”
尹琛握着笔的手一顿,懵了:“啥玩意儿?”这赌注来得猝不及防。
平时大家没太留意贺淮的身高,此刻在清冷的月光下,贺淮挺拔的身姿被拉长,显得尤为突出。
走在他们后面的林凌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剪影,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林曦月和宋宁雪说:“其实第一次见他俩同框,我就觉得这CP感绝了,不过同性恋毕竟不常见。”
宋宁雪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附和:“是吧是吧!我也有同感!就是不敢说。尹琛虽然不是gay,但是他是颜狗。贺淮多在他面前晃悠晃悠说不定就成了。”
林曦月推了推眼镜,平静爆料:“其实学校表白墙早有人暗戳戳磕他们了。”
林凌轻笑:“何止,他俩的CP楼都盖得老高了,不知道正主刷到过没。”
宋宁雪兴奋:“哇!真的?那我得去添块砖!”
隔天,熬夜啃数学题的尹琛踩着第一节课的铃声冲进教室。然而,贺淮的座位是空的。
第一节课结束,贺淮没来。
第二节课结束,贺淮没来。
第三节课结束,贺淮依然没出现。
又是这样。
尹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个空座位上撕开。他最近觉得自己变得很不对劲,自从贺淮转来之后。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越来越烦躁。
啧,贺淮有病吧?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药?
第四节课是王秉的数学课,自然要讲试卷。理论上能拿满分的尹琛对这种“基础”讲解毫无兴趣,刚上课五六分钟,后排已经有人开始小鸡啄米了。
窗外鸟鸣时断时续,教室里夹杂着细碎的杂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尹琛摊开贺淮昨天整理给他的数列知识清单。贺淮的字迹清隽有力,字如其人。
我们学到这儿了?这学期有这内容?纸上工整的公式像一群扭曲的蚂蚁,爬得尹琛更加心烦。
这份莫名的烦躁究竟是因为知识点太简单,还是因为少了个讲题的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理不清。
心情复杂得就像纸上那些纠缠的符号。
我很闲吗?他的事关我屁事。尹琛烦躁地把笔往桌上一搁,撩了撩前额的刘海,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香樟树。
风掠过树梢,细碎的金斑在玻璃窗上跳跃。一片老叶挣脱枝头,在阳光里镶上流动的金边,缓缓飘落。
关于贺淮会转来云凌,尹琛在很早之前就有种模糊的预感,只是真来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似乎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他好像很平静。
直到第四节课临近尾声,尹琛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习惯性地朝门口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贺淮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正朝教室走来。
尹琛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住了,目光追随着他走进教室。心头那团缠绕了一上午、烦透了的藤蔓,在看见贺淮身影的瞬间,竟无声无息地消散无踪。
贺淮在门口敲了敲门。老师点头示意他进来。他脸上没了惯常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意,异常平静。只是在目光与尹琛相接的瞬间,嘴角才极其短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勉强算是个回应。
尹琛心头微动,敏锐地捕捉到贺淮平静表象下的一丝异样。
他今天不对劲。
课堂并未因这个小插曲中断。睡觉的依旧眯着眼,玩手机的依旧在桌下偷偷划拉屏幕。
一切如常,只有尹琛注意到,贺淮眉宇间隐隐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冷霜意,与周遭的松弛氛围格格不入,那是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尹琛觉得这小半堂课过得异常缓慢。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王秉一秒不拖,到点下课。
教室瞬间活了过来,喧闹声四起,大家嬉笑着结伴冲向食堂——高一新生还在外出军训,正是抢饭不用排长队的黄金时期。
“快走快走!听说今天有红烧肉!”
“肥肉有什么好吃的,素鸡才是王道!”
“这波我占娃娃菜和西兰花炒肉片。”
尹琛用笔帽戳了戳前桌贺淮的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挤出两个字:“一起?”
贺淮转过身时,脸上那层冰霜仿佛从未存在过,恢复成了平常熟悉的模样:“走。”
贺淮,你怕不是真的有双重人格吧?尹琛无声吐槽。
晚自习刚上不到三分钟,本该不值班的董涵却一脸凝重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目光如炬:“贺淮,出来一下,到我办公室。”
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董涵鲜少露出这种表情,显然出了大事,而被点名的偏偏是贺淮。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神秘的转学背景,但都只是猜测。
尹琛看着贺淮起身走出教室,董涵那严肃的语气和神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晚自习的气氛比周日晚上还要死寂。直到下课,空气里还弥漫着压抑的探究欲。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沈韩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眉头紧锁:“董总把淮哥叫去干嘛?感觉摊上事了。”
陈轩一脸八卦,夸张地嗅了嗅空气:“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瓜香!有没有勇士随我深入敌营一探究竟?”
宋宁雪毫不留情地泼冷水:“探个头!你那道物理大题算明白了?他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用得着你去打听?”
陈轩不死心:“话是这么说,但这多刺激啊!”
结果,还真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抱着“请教问题”的名义去办公室门口晃悠,结果都铩羽而归——办公室门锁着。
今天只有高一老师值班,整个办公室区域,只有董涵那一间亮着灯。
这到底得多严重,连门都锁了?和转学有关吗?这个疑问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全班同学头上。
这三节晚自习对尹琛而言,漫长得如同煎熬。
尹琛竭力想忽略贺淮的事,可面前摊开的、贺淮亲手整理的数学笔记,那熟悉的字迹却像钩子,一次次将他的思绪拽回。
今天诸事不顺。贺淮上午无故缺席,直到现在,他对自己的去向也只字未提。
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贺淮依然没有出现。
尹琛站在喧闹渐息的教室门口,目光投向远处那间依旧亮着灯的办公室。他犹豫片刻,最终脚步一拐,走向了寝室楼的方向。
尹琛决定在楼下等他。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轻轻拂过,吹动着香樟树叶,悄然拨动了谁的心弦,掀开了谁深藏的心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宿管大爷熄了前室的灯,尹琛才后知后觉的自己已经在这坐了很久。
操,我凭什么等他?除了我就没人等他了吗?
尹琛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那些和贺淮有说有笑的脸,勾肩搭背的除了自己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热闹是热闹,可现在想起来,好像真只有自己,会这样巴巴地等,像个傻子似的杵在冷风里。
可这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强烈的烦躁压了下去,像滚烫的油星溅在皮肤上。
我们是吗?
是的吧。
贺淮很烦,我不喜欢烦人精,但有时候他也很安静,像是惊涛骇浪前的平静。
大爷踱步过来,看着门口台阶上缩成一团的尹琛,叹口气:“这位同学,你朋友还没来?高三快下课了。”
他指了指远处教学楼开始涌出的人影,觉得尹琛坐在这儿有点碍事了。
高三的人流量大,成群结队抱着笔记本的学生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尹琛坐这儿,确实像个碍眼的礁石。
尹琛猛地站起来,带着一股被冷风吹透又被无名火烤着的狼狈,用力拍了拍校裤沾上的灰,张嘴就要对大爷说“不等了,这就走”。话还没出口,目光却像被什么黏住了。不远处的夜色里,一个模糊却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正向他走来。
尹琛喉头一紧,那句“不等了”硬生生咽了回去,脱口而出的是:“他来了。”
大爷摇摇头,带着点过来人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还是把前室的灯又给摁亮了。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啊,把朋友看得可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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