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往年一中开学早，忽闻隔壁崇葭的高三也是初八开学，第一怎么能和第二同一天开学呢，校长不干，短信发了家长群，初七早上九点开学，十点大礼堂开学生大会。

　　这条消息我比我哥先看见，那会儿两人大汗淋漓一场，忙着去洗澡。

　　我再度醒来已经大下午了，床上的大白鹅今早被我踹下床，占地儿，低头是我哥的侧脸，能数清他一根一根的睫毛，我手一动，摸到他腰间的皮肤，滚烫的，洗第二次澡的时候，那个地方都掐红了。

　　我思绪放空，等回过神，兀地笑了，眼睛里浮动着光。

　　第一次生涩，不见得多完美，我哥昨天叫了我好多次名字，说了好多不成句子的话，凑我耳边说的，我全都听见了，很温柔，很美妙，让人兴奋至极，至于我听没听他指令……谁能指望一个正沉醉其中的□□听话呢。

　　我回过神，用力抱一抱我哥，渐渐发现他皮肤烫得不正常。

　　“哥、哥……醒醒……徐医生——？”

　　我登时慌了，手忙脚乱给人测体温，低烧，还给他倒热水，想着给他穿厚衣服送去医院。

　　“不去、不去医院……”我哥拽住我的袖子，眼睛半睁不睁，脸颊起红，“这种事去什么医院……怪丢人的！”

　　我没听清，看他嘴皮子上下动也看不懂，就听着一个“不去”。

　　“那……我去买点药？”我是真的愧疚。

　　他睁眼看我，要我凑他嘴边儿听：“家里有消炎药，别的不用了，不严重……”

　　“哦，”我给他喂了药，戴上助听器，蹲到他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哥，今天早上……我是不是特别差？”

　　他斜了我一眼，“……不要有下次。”

　　我心里一咯噔，顿时浑身不是滋味儿，我已经被嫌弃成这样啦？

　　不料他说：“抱歉，我那会儿有点失控，我们不应该这个样子……我冲动了。”

　　是我糊涂了，犯浑的人明明是我，先招惹人的也是我，他道什么歉啊？

　　他又说：“这种事情我没法做比较……你第一次应该也不差，就是……我不好回答你的问题。”

　　我愣了，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极速在脑子里将他这句话翻译了一遍：
　　我没和别人做过，所以没法做对比，你让我挺爽的，第一次能这样很可以了。

　　*
　　我哥身体是真不错，第二天好全了，直接上班去了。

　　不过他不让我睡他的床，平时的相处也拘谨不少，有些避着我，这让我别扭，唯一让我宽心的，是我哥看上去真实了，笑是真心的笑，忙累了也会写在脸上，会主动放松自己，好像情绪得到宣泄，人一下轻松了。

　　我把他的躲避当做害羞，又或者是暂且接受不了弟弟变恋人，我不怕等待，反正两个人天天在同一屋檐下，我总能等到他接受我的一天。

　　再不济……我俩都睡了，我好歹是青春懵懂小处男，他得负责！

　　……说真的，我哥养我长大，我“孝敬孝敬”他是应该的，我想“孝敬”他一辈子！

　　初七开学，班级上课有大变动，不少首考满意的同学将不再考六月份的部分学科，我的物化两门课这个学期便不再学，自习时间大大增加。

　　第三节晚自习前，课代表叫我，说唐老师找。

　　临近九点，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我走到唐希的办公桌前，看到一张烫金的信函，好奇伸头过去看，居然是优秀毕业生回校邀请。

　　我正侧着脖子看，唐希提着袋子进来。

　　“唐老师。”

　　他点头，视线瞥到那张邀请函上面，笑了：“我导师请我回校给物理系同学演讲，下礼拜能借着出差名义回老家了。”

　　“原来如此，”我说：“没想到你跟我哥是老乡啊，我哥老家离这大学就一个小时车程。”

　　“是吗，那挺巧的，下次可以一起吃个饭，”唐希和我哥差不多大，私下接触却有一种学长的感觉，“对了，这个学期我暂代你们班班主任。”

　　我疑惑，“……那钱老师呢？”

　　唐希：“毕业学生找他旅游，他高兴，大年初三跟着一群小伙子去东北耍，前两天滑雪摔断腿了。”

　　“……哈，这样啊……”

　　唐希把手里东西放桌上，是一大罐极品茶叶。

　　“唐老师喜欢喝茶？”

　　“怎么可能，”他嗤笑，把桌上的书往里挪，我看见一整排可乐，他又指了指身后小冰箱：“这就是给我夏天用的，我必须装满！”

　　他又说：“茶叶给我导师带的，就江华教授，认得吗？”

　　小学那会儿春游，我去过大学参观，江华是物理系最有名的教授，还是副校长，黑白的年轻照片贴在荣誉墙上，看着二十年没换过了，我有点印象。

　　“他今年要五十了，一辈子光棍，没有孩子孝敬，就喜欢问问茶香，我托人淘的好茶。”

　　说完这些，他总算要和我讲正事，把桌上邀请函拿起来，抽出被它压住的一张盖印通知，他不说话，让我自己看。

　　我以为是物理什么联赛要我参加，结果是住校申请。

　　“这什么意思……唐老师，我没说过要住校啊！”

　　唐希神情无可奈何，“过年前统计住校的名单里是没有你，不过昨天你哥找钱老师把你名字添上了，直接交了钱，一切手续两个小时内全搞定了……”

　　“为什么不先通知我本人？”
　　我气糊涂了，这种事根本怪不到老师头上的，“抱歉唐老师，我……”

　　“我理解，”唐希说：“流程走那么快我就发现不对，作为你接下来半年的班主任，我找你哥聊过，起初猜测你们哥俩闹矛盾了，但他肯定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徐医生看上去一直在转移话题，而且转得很巧妙，我套不出任何话，还被他往别处带，你们俩，或许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哪里是什么矛盾，只是……一些不好明说的感觉，一段不能继续的关系。

　　我点点头，“我哥让我住校的理由是什么，是他太忙了……还是说高考将近，住校更方便？”
　　反正不管什么，都是敷衍我。

　　唐希沉默，片刻后道：“他说希望你全神贯注面对高考，不要为其他事分心。”

　　全神贯注……

　　所以我喜欢他这件事，对学业来说属于分心，我哥在劝我放弃。

　　唐希：“你哥的期待很高啊，还说希望你听话……不过我觉得你够听话了。”

　　我一下蔫巴了。
　　“听话”两个字从我哥嘴里出来那就是圣旨，他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做最后的挣扎：“那我助听器怎么办，每天要充电的。”

　　唐希：“这个不用担心，钱老师专门选过，在东楼南面最里间，男生宿舍唯一带插座的，袁问是你的室友，另外两个这学期不再住校了，毕竟本学期高三两周放一次，许多人不乐意。”

　　我也不乐意啊……

　　放学那会儿在楼道里碰上邓卓，我心里不藏事儿，三言两语跟他提了一嘴住校，又匆匆回家。我知道面对我哥，我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但我就是想得到解释，要和他对峙。

　　屋里没人，我哥已经整理好了我住校的行李，一个军绿色的寝具袋，一只行李箱，手机里有我哥五个小时前的消息，他临时夜班手术。

　　一个主治医生，什么大手术轮得到他做，跟导师也不用天天跟啊，他是跟谁换了班吧！

　　先斩后奏，还躲我……

　　徐佩文就是幼稚，谁能幼稚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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