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逢春

　　苏澹朝身后的赤影使了个眼色，对方瞬间警惕起来。
　　正打算前去看看是谁，忽地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蝉衣，你再用力些。”
　　苏澹听见熟悉的声音，借着树的遮挡又走近些，只见月光下两个女子正在爬墙。
　　只一眼，苏澹便认出来了那是林依棠和她的丫鬟。
　　傍晚时分两人偷偷跑出来去看了夜市，一时没注意时间，等想起来时，早已过了回府的时辰。
　　林依棠身着碧绿衣袍，身披雪色斗篷和白色绒鞋被放在雪地上，此时正踩在丫鬟的肩膀上努力往上爬，蝉衣咬咬牙，脚尖使劲朝上一抬，竟真将林依棠送了上去。
　　林依棠小心翼翼地掉转个方向，跨坐在墙头上，一番操作后，满头大汗，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嘴角朝蝉衣一扬，一脸娇俏得意的模样。
　　见自家小姐爬了上去，蝉衣急忙将斗篷和鞋子递了过去。
　　林依棠接过后，将鞋穿上，斗篷顺手扔了下去。接着又拿出帕子擦擦汗后，试图将院内靠墙的竹梯拿出来，让蝉衣也爬上来。
　　两人原先打算从侧门进的，可是侧门有狗看守，夜深人静，担心狗吠惹来了人，只好出此下策。
　　“小姐，你小心点儿。”蝉衣看着小姐一番操作，只能干着急，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林依棠冲蝉衣做着口型，“别把狗招来了。”
　　蝉衣看懂之后，猛地双手捂住嘴巴。
　　林依棠被蝉衣这副模样逗笑了，手中却使劲将竹梯拉上来，一个不留意，斜身从墙上掉了下来。
　　危急关头，苏澹及时出现将林依棠拦腰接住，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只听得清对方的呼吸声。
　　不料横在墙头的竹梯却掉了下去，“嘭”的一声，引来了无数声狗吠，惊醒了众多睡梦中的人。
　　很快，街道上聚了些人，人人手中拿着棍棒，皆以为有人家进了贼。
　　尚书府的下人也急忙赶了出来，只见到自家大小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
　　一柱香的工夫，苏澹被请进了尚书府。
　　彼时林震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被告知自家女儿私会外男，等到气冲冲赶到时，瞬间傻了眼，这哪是外男，这可是堂堂一国储君太子殿下。
　　柳氏本来想去看个热闹，结果等到了地方，着实也被吓了一跳。
　　前些日子还嘲笑人家，转头人家直接与太子好上了。
　　苏澹面不改色地坐在正堂里，脊背挺得笔直，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茶，试图掩饰自己的慌张。
　　身为储君，大半夜出现在人家府外，还与人家女儿拉拉扯扯。
　　林震也头冒虚汗，试探性地开口，“殿下？”
　　尚书府周围大多住着朝廷官员，今夜如此动静，怕是明日一早就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苏澹没有说话，今日之事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殿下，父亲。”林依棠依旧是那身碧绿色衣服，规规矩矩给两人行了礼。
　　苏澹抬头看她，见她又恢复了那副端庄的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
　　林震压低声音中的怒意，“你怎么出来了？”
　　“父亲，女儿想单独和殿下说两句话。”原先林依棠直视林震的目光，又投向苏澹身上。
　　林震还想阻拦，只听到苏澹开口，“林大人，本殿与林小姐单独说两句也无妨。”
　　“是。”林震临走前，给了林依棠个警告的眼神，甩袖离开了。
　　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殿下打算如何解决今日之事？”林依棠直截了当开口。
　　苏澹反问，“林姑娘觉着本殿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娶我。若是日后殿下有喜欢的女子，殿下亦可给臣女一纸休书。”
　　苏澹瞧着林依棠轻笑一声，“林姑娘倒是……直接。”
　　“这是最好的办法。”林依棠搅了搅手中的帕子。
　　其实提出这个要求她也是担心受怕，但是她必须搏一搏，逃出林府，保护好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嗯。”苏澹不可否认，如今这事怕是已经传出去了。明日怕是会被史官参一本。更何况自己确实做了辱了别家姑娘清白的事情，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既如此，臣女先行告退。”说完行礼，转身离开。
　　苏澹瞧着她的背影，有瞬间与梦中的身影有些重合。
　　他想自己定是病了，不然为何竟觉得和她成亲心中竟涌出一阵难以言说的喜悦。随后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顺势将这种怪异的情绪压了下去，
　　次日，太子殿下与兵部尚书嫡女订亲的消息传遍京城，一时间兵部尚书府前门庭若市，贺喜的人源源不断。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思淼将闺阁内的器物砸了个遍，她想不明白明明就一晚上，为何圣上就给太子订了亲。
　　太子妃的身份应该是自己的，林依棠个贱人凭什么抢走自己的东西。
　　相较于沈思淼的气急败坏，林依棠这边明显有了极大的变化，不仅换了新院子，连丫鬟都增加了几个。
　　林依棠在院中绣着荷包，连半个眼神都没施舍。
　　柳氏身边嬷嬷满脸喜色，装看不见主子的脸色，连忙催着后面跟着的下人抬来一匹又一匹的绸缎。
　　蝉衣不满地努着嘴，等人走了之后，忿忿地开口，“还不是看小姐马上成为太子妃才送来这些东西，平日里也未见这般殷勤。”
　　林依棠没有说话，自从母亲去世后，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便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倒也好，柳氏倒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本想着躲两天清净，只是没想到宴请的帖子日日都有人送来。
　　帖子大多是朝内世家贵女邀请，林依棠无意联络，纷纷派人拒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朝中宴请林震的官员也多了起来。
　　能在朝堂之上的，皆是人精。他日太子登基，眼前的这位可就是国丈，溜须拍马的功夫自然要做足。
　　江慈月得知太子亲自去求旨，怔愣了一瞬，随后满面掩不住的喜悦，立刻派人将苏澹叫了过来。
　　问清原委后，江慈月却蹙起眉。
　　“母后知道之前有意撮合你和林尚书之女，你心中不悦。可如今，你与林家嫡女私会一事在京城传开了。事实虽然并非他人看到那般，可是他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生于皇室，流言蜚语自然进不了皇宫。可是林家女可就不同了。”
　　苏澹回想起那日夜里爬墙的林依棠，心口止不住砰砰砰地跳。
　　江慈月看着走神的苏澹轻咳一声，扯回了苏澹的思绪。
　　“既然有婚约在身，自然不能再和他人纠缠不清。况且人言可畏，如果堵不上天下人的嘴，那就换个风向。”
　　“儿臣知道了。”苏澹轻颔首，心中却在不断思索着江慈月的话。
　　瞧着苏澹远去的背影，江慈月摩挲手上的轻透的翠玉镯，感慨开口，“澹儿虽为储君，可在帝王之术，却是欠缺火候。”
　　“太子尚未弱冠，等过几年便好了。”身边的素霜宽慰道，手不轻不重地替江慈月轻按着肩膀。
　　江慈月合上眼，长叹一声，“你稍后派人将本宫那套龙凤呈祥赤金镶宝头面给林家送去。”
　　素霜手一顿，提醒道，“娘娘，那是您出嫁时，夫人送给您的。”
　　“礼重，方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江慈月摆摆手，示意素霜停下，“算着日子，也快到打春宴。你得空拟个名单，吩咐人将请帖派到各府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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