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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设局
办公室里只亮了一盏小小的灯,照不亮整个房间。
一阵烟袅袅婷婷的升起来,又被偷偷溜进来的风吹得弥散开去。一切都是一个虚虚的影子,汪丘的神色明灭不定。
他又吸了一口烟,继续保持着沉默。近乎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隐隐有要碾碎一切的趁势。
“汪统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江雪垂眸立着,不敢抬头。
汪丘仍没有说话,手上的烟转了个圈,似乎要灭了,实则又没有,他斜着眼盯着她,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汪统领……”
“手伸出来。”
江雪迟疑一下,伸出手。
“哧”的一声,汪丘重重地把烟头捆在她手心。江雪浑身一颤,指尖因疼痛而不住的颤抖,却强忍着没有缩回手去。
汪丘终于掐灭了烟,慢慢站起来,语气平淡,又有着暴风雨欲来的死寂。
“你为什么要逃?”
“我不想……”
而他似乎并不想得到她的回答,紧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考虑过后果吗?”
江雪无法回答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天皇很生气?知不知道他们决定收回借给我们的军队?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团的兵力对我们今后的行动来说意味了什么?”
像是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炸开,她一切都不在乎了一样,竟冷笑起来,声音颤抖的可怕:
“这么说……就是相当于把我卖给他们了?好大一盘棋!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不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江雪,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他将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
“如果没有了利用价值,就是和这个东西一个下场。我当初把你带到这儿的原因,你自己清楚。”
江雪不再说话,眼底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墨色。
“你需要做的,是服从命令。后面要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汪丘站起来,勾出一抹冷笑,
“记住一句话,我这里,不养废物……”
黄昏的风轻轻拂过林稍,天边的红霞翻腾奔涌,把天空烧出一个洞,余晖从中一泻千里,在天地间铺展开去。
韩志远渡步到冒前,脚步顿住,目光停留在大门口。
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站在那儿,似是抬头看着天,背影单薄的像一张纸。一边的一个人拉开了车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迈步上车。
那时的太阳,刚好完全没入地平线。
风透过窗子的缝隙进入房间,在里面哀哀打旋,像是在为这苦难的大地服丧。
又一个黑夜,如期而至。
江雪拉开房间门时里面漆黑一片,她开了灯。像是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似的,她闭了闭眼。
眼前的一切凌乱至极,衣物杂货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一个下脚的地。
江雪的眉头跳了两跳,转手拉灭了灯,啪地关上门。
“怎么不进去?”
龙川木子回来时已是深夜,他看着环抱双臂冷眼站在门口的江雪,笑得眯起眼来,嘴角一抽一抽:
“都是我的人了,不要见外……”
他一把推开门,几乎是将她逼入门内,
一身的烟酒气。
江雪急急往后退了两步闲闲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嘿!好不识货色!”
龙川恶狠狠盯着她,靴子一踩地,上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你这小妞儿识相些,跟了我是你的福气……听到没有!”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江雪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窒息,血液开始迅速涌向大脑,她眯眼看着气极败坏的龙川木子,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
“你……”
龙川猛得松开手,瞪着眼去解腰上的皮带,头还没抬起来,就感到被人重重一击,膝盖窝处被猛踢一脚,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江雪反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紧紧抓住,一脚又踢在他大腿上。龙川踉跄几步,被按在地上。
“我是因为什么嫁过来的,你要清楚。”
她微微勾起唇角,
“不要忘了,这里是哈尔滨,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只是合作。”
“合作?你们女人太天真了,这片土地将是我们的!要不是我们,哪里来的满洲国?大日本帝国……”
话还没完,江雪已抓住了他的领子,将龙川的双手死死扣住,声音如同浸了寒冰:
“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她顿了顿,加重了手上力度,
“还有,你最好离我远点,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边有多少妻妾,今天在你这儿住一晚,明天我就回去,井水不犯河水!”
龙川被她掐的倒吸一口冷气,却不应声,只是诺诺点头。
江雪松开手,厌恶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
“呵,你也不知道杀过了多少人,手上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这么爱干净,有必要吗?”
龙川木子抬起头来斜眼看着她。
“如果要比这个的话,我不如阁下。”
这个夜晚异常漫长,江雪斜靠在沙发上,睡意如潮水般袭来,然而又将快要睡着时猛的惊醒。
耳边响起了鼾声,她回过头去,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下意识的警觉起来,手随即按上了兜中手枪。几乎要拔出枪来时,她才想起来,这一晚,她在龙川家里,拔枪的手便猛的一顿,有些怅然的垂下。
她现在已经结婚了啊……
第二天的清晨,月亮将坠未坠,东方天幕间一道惨淡的白色。
杜预惊讶的发现江雪的办公室亮着灯,走过去敲门,门却半晌才开。
开门的人是韩志远。
他愣了一下,随后向里面看去,见到了撑着头靠在沙发上的江雪。
“江……江科,您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志远看了他一眼,声音压低:
“她睡着了,不要打扰她。”
杜预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点头。
“真是一笔划算买卖。”
汪丘离开警察厅时亦注意到了这一抹亮色,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汪司令您高明,既得了他们的好处,又没有损失自己的一员大将。”
一旁的人溜须拍马,不料汪丘却似想到什么似的,脸色陡然一变:
“那个韩志远……有点意思……”
“雪花儿落啦……掉在地上……脏了,哪有什么干净的……”
牢房中的老者还在不住的念叨着。
“韩先生。”
守门的警员周弦见到宋卓义,恭敬的一点头,
他大步走了进去,在老人面前停下脚步,却只是站着,居高临下的望过去。老人颤颤巍巍的抬头,瞄了一眼,仍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风起雪落……两无情……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老头,知道这是哪儿吗?”
韩志远突然问道。
“哪儿?”
老人呵呵地笑,
“好地方!是个好地方……”
“现在什么时候,知道吗?”
“冬天哩,还是冬天的黑夜哩……太阳还没升起来,不过快啦!就快啦……”
“老糊涂了!”
韩志远笑骂一声,转过身去,正欲离开,却听看守的警员问道:
“韩先生,是江科让你来的吗?”
他摇摇头,一扬眉梢:
“不是!”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脚步却迈的不慌不忙。
周弦的脸上划过一抹疑感,随后面色凝重起来。
“你来这里干吗?”
官思渡抱了一沓文件正要上楼,在拐角处正好撞见他。
周弦一摆,看了看四周:
“我要向江科报告个事儿,所以……”
官思渡瞟了他一眼,神色一变,语气狠厉起来,打断他,
“什么事,告诉我,我等会儿告诉江科长。”
“这……要不我还是自己去……”
“小周啊,你是看守牢房的,要是趁你不在逃了一个,江科怪罪下来不还是到你头上?”
官思渡一把拍在周弦肩头。
“也……也行,那麻烦官大哥传个话,这几天那韩先生独自去了两三趟牢房,都是去见那个老疯子。”
他压低声音,
“这事没有江科允许,就想着通报一声,省的出差子,还有,可别叫韩先生听见,也不清楚他和咱们江科什么关系,我也惹不起……”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帮你向江科说一声,你好好回去看门吧。”
官思渡说完,转身离开,周弦还想叮嘱什么,却也只能闭了嘴,默默走了。
“江科长,有事……”
官思渡一推开门就一眼看到了立在江雪面前的韩志远,涌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继续说。”
江雪向门口处看了一眼,向韩志远扬了扬下巴,目光没有在官思渡身上多停留一瞬。
“我观察了几天,那个老家伙整天说胡话,问题也不会回答,估计是真疯了。”
她正视着他,目光炯炯,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反正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就……”
“杀了?”
江雪扬眉轻笑,
“韩大哥,你要知道,我们这儿只会抓人,不会放人。”
“我知道,那老东西也没用,还是个累赘,养着这么个闲人,实在没必要,不如杀了。”
江雪眯了眼,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打了个转,托着腮,
“杀了?那多没意思,这种人,最好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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