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作纸

　　没过三天，谈姝姝就被急匆匆叫回家了，她的旅游计划突然被中止。因为外婆又住院了，有点严重。

　　谈姝姝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因为要有人照顾外婆，所以舅舅带着一家四口临时搬到她家这件事情让她很烦躁。

　　爸爸妈妈的房间被霸占，家里突然没了边界感，总有小孩子在半夜闹。

　　17年的夏天，谈姝姝只短暂的快乐了几天，随后便被迫卷入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里。

　　外婆病得很重，过了几天却还是执意要出院。

　　她又不想回舅舅家，又希望舅舅陪在身边照顾她。最后是妈妈妥协了，自己住到了医院附近，可家里仍旧很拥挤。

　　谈姝姝现在不只想把东西搬到许云游那去，甚至自己都想搬过去。

　　“我看咱们原来那个房子可以卖了，正好可以让辰辰上那个好一点的小学。”

　　有一天舅妈在餐桌上突然和舅舅吵了起来。

　　谈姝姝不在场，但是房间隔音不好，她听得一清二楚。

　　“卖了我们住哪啊。”

　　“住这啊，再说我们原来那个房子太小了，等米米长大了，都没地方写作业。”

　　舅舅撇了一眼谈姝姝的房门，压低了声音，“这是我姐家！我们只是为了照顾妈暂住一下。”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舅妈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当着外婆的面就会骂舅舅。外婆从前还会反驳对骂，现在总耷拉着眼皮，抬头都费劲。

　　“就因为她上了大学所以家里没钱了，搞得你才是个初中文凭，现在你找不到好工作她帮我们一下怎么了？她又不是只有这一套房子，你看看她女儿吃的用的是什么，再看看你自己女儿！”

　　谈姝姝翻出耳机，想带上还得先解线团。

　　“都是一个妈生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谈姝姝迷茫地抬头，原来舅妈眼里外婆是偏心妈妈吗？可在她眼里外婆一直是偏心舅舅的。这个世界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姐姐，我可以玩这个吗？”

　　六岁的小姑娘，她的表妹谭米指着一盒贴纸怯生生的问。

　　“你玩吧。”

　　谈姝姝给她拿下来，只有这个小孩还算顺眼点，安静乖巧，大概是有点怕她。

　　“你小声点。”

　　“我怎么了？”

　　舅妈还在喋喋不休。

　　不争气的丈夫和只会抱怨的妻子，是家庭闹剧永恒的主角。

　　实在吵闹。

　　“你捂着耳朵，等姐姐出去了再拿开。”

　　谈姝姝拿起懵懂小孩的手，给她盖在耳朵上。接着她起身，“嘭！”的一下把自己房门踹开。

　　外头树上的鸟都吓得噤了声。

　　谈姝姝没说话，大摇大摆坐到沙发上，抢走表弟手里的遥控器，换了频道。

　　谭辰“哇”的一下哭出声。

　　“我要看动画片！”

　　舅妈快步过来，“姝姝你让让弟弟啊，你不是有电脑吗？”

　　谈姝姝头也不抬，“到点了，小老太太该追连续剧了。”

　　反应迟钝的外婆半晌才抬起眼皮看她。

　　“妈，你还跟小孩抢电视啊。”语气责备。

　　外婆沉默良久，沙发底下用脚轻轻踢了踢谈姝姝。

　　“给他。”

　　“我家我说了算，就看这个。”

　　谭辰哇哇大哭。

　　“你……”舅妈突然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像是被谈姝姝气着了。

　　“谭斌，谭斌！”

　　洗碗的舅舅小跑着过来。

　　“你儿子要看动画片，不给看就哭，你管不管？”

　　舅舅看了一眼委屈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冷漠的谈姝姝，目光最终落在眼神呆滞的老太太身上。

　　“妈，你看……”

　　“谭辰你再哭我给你丢出去你信不信？”

　　谈姝姝忽然冷眼瞪了小孩一眼，谭辰吓得闭紧了嘴，两只手还捂在嘴边，睁大的眼睛无助又惶恐。

　　曾经被谈姝姝丢到鸡窝里的痛苦记忆开始涌动，莫名觉得身后有尖嘴的大公鸡在追着啄他。

　　“我不看了，呜……我不看了！”

　　舅妈并不欣喜，反而踢了他一脚，“和你爸一样没出息的东西！”

　　之后整个屋子除电视外就开始变得静悄悄。

　　等两集连续剧播完了，谈姝姝打了个哈欠。

　　“我说小老太太，你当初嘴我那气势呢？现在怎么哑巴了。”

　　外婆缓慢地转动身子，看着她不发一言。

　　“欺软怕硬啊，可是谁是软谁是硬你是不是搞错了。”

　　谈姝姝忽然想到什么，“哦，没搞错，软的是我妈。”

　　“咯咯咯。”谈姝姝莫名其妙笑了。

　　小老太太在沙发角落里缩了缩身体，觉得她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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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家里突然的压抑，所以在高中走读还是住宿的选项上，谈姝姝毫不犹豫选择了住宿。

　　许云游也是。

　　高中的生活比初中要“有名”的多。

　　因为有许徜徉的珠玉在前，许云游经常会听见“云游可是徜徉的弟弟”这句话。

　　可他并不像许徜徉那么耀眼，好不容易考进一中，扎进好学生圈子里，他又成了吊车尾的那一个。

　　谈姝姝更突出，学校每一级都只有一个艺术班，三个年纪加起来也不到两百人，她早就因为画室那一“战”而出名。

　　幸好周窈已经毕业了，不然讨论更加热烈。

　　高中的第一个学期，谈姝姝低调做人，但由于许云游总是频繁的来她的班上找她，不知道从哪里有了她和许云游谈恋爱的谣言。

　　谣言止于智者，但很明显不是所有人都是智者。

　　而且事情发展得越来越荒谬。

　　因为许云游真的谈恋爱了，和他隔壁班的班花，谈了两个月分手了，闹得不太愉快。

　　某个假期许云游和谈姝姝回家的路上，被一群男男女女拦住了。当时谈姝姝就觉得不太妙，转了个方向撒腿就跑。

　　结果对面有人骑车，还是被追上。

　　许云游直接被几个男的毫不留情地摁在地上。

　　“你们谁啊？”

　　明显是一群混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拦他们。

　　“我干妹妹说你辜负她，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得替她教训教训你。”

　　谈姝姝有点无语。

　　当时网络上流行认哥哥认妹妹，还以为说着玩的呢，没想到还有真的，还闹到现实里来了。

　　“还有你，抢我妹妹的男人，没男人了是不是，你贱不贱！”

　　“你有病吧！”

　　谈姝姝脱口而出，然后就被人从侧面推了一把，狠狠摔在垃圾桶边上。

　　“嘶……”胳膊擦伤了一块。

　　许云游手脚都被人束缚，脸贴在地上，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们的禁锢。

　　“你们想干嘛呀！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邻居！”

　　领头的大哥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今天就是让你们知道，我妹妹有我护着，你们最好别惹她，你……”大哥蹲在许云游面前，“必须去给我妹妹道歉！”

　　“道你大爷的歉！”

　　“谈姝姝你别……”

　　“嘭！”

　　谈姝姝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抄起垃圾桶旁边的啤酒瓶，直接往人头上一砸。

　　“岩哥！”

　　小弟一拥而上，替大哥捂住流血的后脑勺。

　　摁着许云游的那几人也松了手，许云游解开束缚，站起身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懵。

　　“快送医院啊！”

　　学校附近都是小打小闹，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欺负的事常有，无非是摁地上踢两脚，或者把人书包扔了，很少有谁真的见过血。

　　这不是第一例，但这是血从欺负人那方流下来的第一例。

　　比被人打了之后被送进医院还吓人的，是在医院的主治医生是自己欺负那人的妈。

　　“谈姝姝！你怎么上了高中还这么不懂事？那玻璃酒瓶砸人那是闹着玩的吗？还往人头上砸，万一把人砸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办？”

　　“阿姨，不怪她，她……”

　　“云游，不是阿姨说你，姝姝做错事你得拦着她啊！”

　　“阿姨不是……”

　　谈姝姝拉了拉许云游，示意让他别说了。

　　“谭医生，您去看看六号床吧。”

　　“诶，好。”

　　“你们在这等着。”谈妈最后瞪了谈姝姝一眼才走。

　　“你怎么不让我解释啊，是他们欺负人在先。”许云游不理解。

　　“有什么好说的，她又没问。”

　　谈姝姝拉着许云游在医院走廊坐下。

　　“你先看看你的脸吧，可别破相了。”

　　“嘶。”

　　许云游来医院一路惶然，后知后觉自己也受了伤，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疼得叫出声。

　　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神情扭曲，“还有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

　　谈姝姝拧着眉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坏的消息？”

　　“我哥今晚回来。”

　　“……”谈姝姝心里骂过一句脏话。

　　漂亮的护士姐姐刚给许云游的伤口擦完碘酒，他们就看见了黑着脸来接他们的许徜徉。

　　两个人低头坐着一动不敢动。

　　许徜徉直接路过他们去找了谈妈，确定了被砸那人没有大事。

　　结束了又路过他们，只是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不走打算留这过夜？”

　　两个人默契地抬头对视一眼，蹑手蹑脚跟上他的脚步。

　　许徜徉开车来的，一路上表情凝重，也不知道是因为驾照拿不久头回开车心慌的，还是被他们两个气的。

　　另外两人默默抓住车顶把手，车里的气氛很压抑。

　　还是谈姝姝状着胆子打破寂静，“你怎么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知道你们那么令人惊喜。”

　　话题就此终结。

　　谈姝姝摸了摸肚皮，有点饿。

　　“他们为什么堵你们。”

　　许云游心一滞，然后瞬间提到嗓子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谈姝姝眼神飘向许云游，眨了两下。
　　那意思是——“我说了哦。”

　　许云游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虽然害怕，但他同样也没有欺骗许徜徉的胆子。

　　谈姝姝将事情全盘托出，只换了许徜徉冷笑一声。

　　“挺有本事啊许云游。”

　　许云游觉得后背发凉，手足无措。

　　“还拖累我。”谈姝姝不打算共沉沦。

　　“你也别谦虚。”

　　许徜徉瞥了她一眼，敢往人脑袋上抡酒瓶，一般人也不敢啊。

　　谈姝姝假笑，想要扯开话题，“我饿了，许徜徉。”

　　许徜徉不理她，并且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后座的许云游缩成一团，恨不得隐身才好。许徜徉每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他就觉得有刀等着要将他凌迟。

　　“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许徜徉，许徜徉，许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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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姝姝对付许徜徉终极秘诀——不要脸、烦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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