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夜晚

　　老焦嘿嘿笑，说：“我就凭这张嘴吃饭的。”他话里有话，又说：“能在你这吃饭，还能在老板那混饭吃。”

　　老焦说完我们都笑了，没笑的只有小王媳妇，她一摔碗筷，朝小王说：“你也长了一张嘴，怎么你这张嘴笨的就跟棉裤腰似的？”

　　小王媳妇生着气，她越生气小林就越开心，就像小林生气时小王媳妇开心的不得了一样。

　　小林赞了一声小王说：“小王有的他没有。”说话间瞥了一眼老焦，这个“他”自是指老焦了。

　　老焦问：“啥？”

　　小林抿着嘴笑了，说：“小王这身板儿多结实，你行吗！”跟着吐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唉，也不知道某个人晚上受不受得住。”

　　小林拿小王媳妇开涮，小王媳妇的脸由生气变成难堪，这时候小林更是咯咯笑个不停。

　　难堪的不单是小王媳妇，还有老焦，老焦身子板儿行不行，除了他自己知道，小林当然也知道。老焦心想不能再由这两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我身上，说：“你怎么天天跟死了亲人似的？”

　　小林经老焦一说，也关切的问我：“是啊小方，这些天咋不开心？”

　　我嗫嚅说：“小林姐，我……”

　　小林说：“有什么事儿和姐说，怎么说姐也在这地儿过了四十几年，这儿的人是怎么老的，楼又是怎么建的，就连那人大代表是怎么选上去的，姐都清楚。”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心里再藏着掖着就太不地道了。索性我打开话匣子，把苦恼、委屈一骨碌都倒出来。老焦先让我干“泥瓦匠”，我放下身段干了，谁知到头来我连这“泥瓦匠”也干不好。干不好是我的原因吗？好像不是，应该不是！银行本来有一个海通了，再多我一个证券不是多余吗？人家去的早，混的熟，在行里哥哥姐姐的叫，早就打成一片了。

　　还有干保险的李莉和张可凡，她俩和王朴穿一条裤子，有什么好事儿当然不会想到我。杨早倒是和我走得近，她是瞧得起我吗？好像不是，应该不是！杨早之所以和我走得近，那是因为她和我一样，可有可无，别人才不在乎呢。

　　我说了王行长，说这女人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愣是把我当猴耍，我给她干了那么多业务，她给过我一分钱吗？

　　我还说了宰相，说他可有意思了，肚子大的像个怀胎十月的孕妇，他不光业务干的差，还敢和行长对着干，说不得哪天他手里的饭碗就掉了地上去了。

　　最后我幽幽叹了口气，说：“唉，要是我有老薛的福气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干，业务自己找上门儿。”

　　老焦听后骂了我一句：“没出息的东西。”过了会儿他又和我说：“人不能凭运气，运气时好时坏，凭运气得来的最终也会凭运气而失去。”

　　小林问：“那要凭什么？”

　　老焦说：“凭本事啊。”

　　小林又问：“啥本事？”

　　老焦没工夫搭理小林，挪了挪板凳，凑近我说：“你说的那银行虽说只十来个人，可也是个小社会啊，这里面拉帮结派，巴结谁，排挤谁，又怎么站队，这都是有学问的。”过了会儿，老焦用手指头戳着我心口，说：“你明显站错了队。”

　　我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老焦又说：“你和那胖姑娘一伙儿有啥用？”说的是杨早。

　　我说：“就她还和我说话……”

　　不等我说完，老焦说：“她没用。”

　　我心想我知道杨早没用，可是我也没用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用的两个人也只能在一块儿。就好像男婚女嫁，男的被人瞧不上，女的被人也瞧不上，这两个人哪怕互相还瞧不上，因为没得选择，最后也只能在一块儿将就过了。

　　老焦点了一根烟，抽着，他抽烟不单单为了抽烟，他抽烟是在想问题。一个人一旦在想问题，他就顾不上抽烟了，但见烟灰在他手指上燃了一大截，老焦也没抽上一口。

　　老焦凝神半晌，最后忽然说：“我想来想去，你就只有一条出路。”

　　我诧异问：“哪条路？”

　　老焦说：“那个大肚子。”

　　我想了想，疑道：“宰相？”

　　老焦说：“对，就是那大肚子。”

　　我嘿的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你不知道，他是个瘟神，在行里人人都躲他。行长给他打零分你知道吗？明摆着是要赶他走。”我又说：“我要是和他走得近，下场只有卷铺盖走人。”我将杨早的一通话按在自己嘴上。

　　老焦眼神坚定和我说：“你只能也必须和他走得近。”

　　我疑道：“你……你是说我早死早投胎？”

　　老焦说：“这也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带着疑惑表情看着老焦不说话。

　　老焦说：“行长能给你业务吗？”他不等我说话，又说：“不能！行长不会给任何人业务，否则别人谁还干业务？天天等着行长喂食就行了。剩下的那些人都和另一个证券走得近，他们是一个圈子，水都泼不进去，你就更别想往里扎了。”老焦顿了顿又说：“倒是那个大肚子可以研究研究。对了，他什么岗？”

　　我说：“理财经理。”

　　老焦咦的一声，惊喜说：“他手里有客户？”

　　我说：“行里就他一个理财经理，客户都经他手，资料也全在他电脑里。”

　　老焦一拍桌子，说：“那你就搞他。”

　　我说：“你就不怕我卷铺盖走人？”

　　老焦说：“走人就走人，怕什么？有道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局面要是不改，你留在那也没用。”

　　我想了想觉得老焦说的在理，就问他：“我怎么搞他？”

　　老焦想了想说：“你要让他知道，你和他站一队。”顿了顿老焦又说：“他不是和行长不和吗？那你……就大骂行长！”

　　我吓了一跳，说：“我……我不敢。”

　　老焦说：“你死脑筋啊，我又没叫你当着行长的面骂行长。这样，你哪天约那大肚子一块儿喝酒，等你们喝的差不多了，你就跟那大肚子大倒行长苦水，然后再把行长骂个狗血淋头。”

　　我说：“这个我敢。”

　　老焦又说：“光这个还不够，你不是能干一些信用卡、手机银行吗？往后你还用心干，干了的统统都给他，再和他说：‘这东西我干起来容易，现在有，往后还更多。以前他妈的都给了行长那老婊子，她得了便宜不说，据说背地里还骂我缺心眼儿，你说气人不气人？这样哥，我和你一见如故，这些东西记在我头上鸡毛用没有，你有点儿用我都给你。’那大肚子肯定乐开了花，他要给你钱，你千万别要，就说：‘我把你当哥看，你可别小瞧我。谈钱伤感情。’”

　　老焦抽了口烟，又说：“你帮了他，事后他什么时候问起你业务情况，你就和他卖惨，有多惨卖多惨。手足之情，他还能不给你拉把手？”

　　我明白了，说：“我帮了他，他当然也会帮我。”

　　老焦说：“他每帮你一单，你都要给他钱，单子大钱就多点儿，单子小钱就少点儿。”

　　我疑道：“不是谈钱伤感情吗？”

　　老焦呸的一声，说：“感情都是钱买来的，不谈钱，哪来的感情？”老焦又说：“看在钱的份儿上，你往后的业务一定少不了。”

　　我一拍脑袋，说：“我懂了。”

　　老焦又说：“还有那保险……”

　　话音未落，我说：“杨早？”

　　老焦呸的一声，说：“她是个球，没用。”顿了顿又说：“是那两个。”

　　我说：“李莉、张可凡？”

　　老焦说：“从那大肚子那，你要偷偷给他们俩介绍业务，还是那句话，她们要是给你钱你千万别要，就说举手之劳，小意思。你给他俩介绍了业务，她们有了证券业务还能不给你？她们给你，你一定得给她们钱，她们拿了钱，这事儿才长远。”

　　我有些听不懂，问老焦：“你什么意思？”

　　老焦说：“把她们那圈子一点点撬开，撬开了你才能进去，进去了再慢慢和那胖姑娘撇清关系。”

　　我疑道：“杨早？杨早对我不错。”

　　老焦说：“她没用，没用的人你就别和她掺和。”

　　我大呼说：“过河拆桥，这太不仗义了。”

　　老焦一脸无奈，说：“‘仗义’这两字值几个钱？”

　　说到这，小林脸上一脸不屑，她和老焦说：“这人都让你活成精了。”跟着又说：“你是不是背地里也这么算计我？”

　　老焦一脸堆笑，说：“我哪敢？”

　　小林不信，说：“敢不敢谁知道？”跟着又来了一句：“你说你在外面还有多少女人？”
　　此言一出，我和小王夫妇都紧张兮兮。谁知老焦木讷了一会儿，随后一本正经的摊开两只手掌，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数：“三个，四个，八个……”最后又哎呦一声说：“十个手指头不够啊。”

　　说到这，我们都哈哈笑了起来。我们笑，小林跟着也笑了，她骂了一句：“老混蛋。”

　　这一顿饭，我们都乐不可支，唯有小王媳妇不大开心，她一屁股站起来，赶着小王说：“走，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回屋。”

　　小王说：“我想再坐会儿。”

　　小王媳妇骂道：“坐个屁，坐在这你就能长心眼儿了？你那嘴笨的跟个棉裤腰似的，啥也学不成。”

　　老焦看不过去，说：“小王可是个老实人。”

　　小王媳妇说：“你这老东西骂人呢，老实人就是穷人！”

　　小王媳妇生气，小林可开心，她笑着说：“小王，别理她，她更年期。”

　　小林越这么说，小王媳妇越揪着小王耳朵将他往屋里赶，嘴里还念念叨：“你才更年期。”

　　后来我用老焦教我的办法，果然和宰相称兄道弟，人前人后我再也没叫他“宰相”，我叫他闩哥。我帮他，他也帮我。我们俩常常一块儿喝酒，喝上酒就一块儿骂王行长，他高兴，我也高兴。

　　从宰相这我也给李莉、张可凡偷偷介绍业务，慢慢的和她俩也熟稔起来，和她们聊得多，杨早就对我有意见，她骂我是白眼狼，我听见也当没听见，慢慢的我就成了杨早嘴里的混蛋，我和那两娘们儿穿一条裤子，说不定早就上了一张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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