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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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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死亡有什么意义呢?
      在胸腔中的那颗肉泵停止工作,肝脏和肺里的细胞缺血坏死,负责思考的脑细胞归于平静,所谓死亡就只是这般简单。
      每时每刻都有生命消散,不单单是指死去的人,还是那些被碾压在路边的蚁虫,又或是从枝头落下的一片叶子。
      萨菲罗斯曾在一片鲜活躯体的簇拥下数着挂在枝头的玉兰花,洁白花瓣底下有仿若血管破裂的紫红瘀伤,每一瓣都顺从地随着刀风摇曳。刀舞斩得断骨头,自然也斩得断树枝。任务的目标是什么他早就抛却到脑后了,他用温热的血洗刷了院子,玉兰花也不再纯白无瑕,花瓣浸透,花心含血。
      等他解决掉最后一个人,花的香味依旧甘甜诱人。树上还剩下1946朵花,有许多花瓣正在慢慢坠落,而落下的那些已经和血肉融为一体,成了这满园月色中肮脏而腐朽的布景。那时萨菲罗斯难得地在花下停留了片刻,随后就跨过脚边的尸体,离开时没带走一个人,就像没带走一朵花。
      死亡没有意义,生命也就没有价值,因为生的终点永远是死。生与死被放置在天平上称量,萨菲罗斯挑选着不同的砝码,称量了所能想到的一切,比如那些赞扬和荣誉,它们就像一颗充满气体的球,看着硕大无比,而捏在手上却轻如无物。
      事实上在他看来,天平横梁永远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搭在中轴上的是一团混沌模糊的现实,它只是存在着,不偏不倚。而想要改变它们也很简单,只需测量者向某一方伸出手指,就能赋予生和死不同的重量。
      现在萨菲罗斯得到了需要称量的新东西,濒临死亡的克劳德,一具正呼吸着的尸体,一个正冷却着的活物。
      克劳德躺在地上宛若旧时落在血泊里的白玉兰,胸腔上有数个血洞,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萨菲罗斯斩尽了四周靠近的丧尸,安静地站立在克劳德身边。
      失望,名为失望的情绪攀上萨菲罗斯的心尖,他从未在生命消逝时品尝过这种念头。
      锋利的刀尖慢慢抬起,半虚半实地搭在克劳德头顶。当克劳德的皮肤染成青色,或是那双眼睛下一次睁开时不再透彻,萨菲罗斯都将会毫不犹豫地贯穿刀下的颅骨,让正宗切碎那东西的大脑。
      他心里默默数着数,用刀尖整理着克劳德被血黏合在一起的额发。听说人死都会有葬礼,为了纪念死者,为了安抚生者。萨菲罗斯经历了无数死亡,但还没参加过一次葬礼。
      这是第一次。萨菲罗斯承认自己十分生疏,但他将亲手为克劳德送上白花,花朵会开在克劳德的头顶,把苍白的皮肤重新映出生机。他将是仪式的祀祝,也是葬礼唯一的悼念者,让克劳德体面远行,就当是送给那陪了他许久的孩子最后一份礼物。
      “咚——咚——”
      克劳德依旧躺在地上,像只破碎的玩偶。若不是萨菲罗斯一直都能听到克劳德微弱的心跳,他肯定早就认为克劳德已经药石无医。
      真是奇怪,克劳德还活着,却没有立刻变成怪物。萨菲罗斯用刀抬起克劳德的下颚,审视着青年惨白缺血的脸庞。他收回刀,弯腰蹲下,用手撑开克劳德的眼睑,看到散瞳的碧蓝眼眸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对丧尸转化时间的判断也许存在漏洞,因为伊罗安酒店之中所有的工作者都是新人类,更不用说那些富豪们,所以他以为的三分钟转换期也许只是针对新人类而言。
      克劳德说不定还有救,在思维闪过的一瞬间,身体也同步地做出反应。萨菲罗斯的双臂从克劳德身下铲过,把克劳德平抱在怀里。金灿灿的脑袋无力地搭靠在他的胸口,涌出的血液沾染了他的手套,萨菲罗斯眨了眨眼睛,很快接受了自己居然要主动去找麻烦,做出一些可能没有任何结果的举动。
      他看向天空,眼中光芒渐盛,随即双脚慢慢脱离地面,在衣物翻飞间抬升到天空之中。
      一根骨骼刺破了他右侧肩胛骨的衣服,极速拉长生长,紧跟着鲜红的肌肉纤维如枝丫一般抽条而出,像蛇伸长脖子那样凭空舞动,顺着骨骼的走势攀附而上。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一只巨大乌黑的羽翼就怒振于空中。
      是有些疼呢。萨菲罗斯评价着无中生有的新肢体,虽说他不是依靠这单边翅膀来飞行的,但翅膀作为他真正施展能力的标志无法隐藏。
      这异能力出现在两年前。拥有特殊异能在神罗的新人类士兵之中不是新鲜事,据医疗部说所有新人类士兵都有激发力量的可能,靠的不是努力,而是单纯的运气。比如他的老朋友杰内西斯就能够驾驭火,并骄傲地上报给神罗,得到了老神罗的亲手授勋。
      萨菲罗斯对杰内西斯送上过祝福,但关于这件事他有不同的想法。力量永远不嫌多,只是对他来说,现有的就已经足够了,因此他选择隐瞒下来,没告诉任何人,也没再动用过它。
      新生的力量就这样成了他的秘密,一个没有被神罗获知的秘密,这种东西光是存在都让他心情舒畅。
      或者说,这能力也许永远没有显山露水的时刻,但却是一张全权握在他手里的隐秘底牌。
      想不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萨菲罗斯抱着克劳德悬浮于空中,山川草木尽收眼底,楼宇公路都变得渺小。他直接飞越无数障碍,以最短的距离直线向幸存者营地赶去。
      当有个长着翅膀的人突然出现在天空中,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呆愣在原地。在据点中生活的幸存者们大多也是平淡活过了半辈子的普通人,他们看到那从天而降的男人时,有人甚至以为看到了天使而跪拜诵经。
      天使不怎么讲礼数,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落地时激起一阵尘雾。萨菲罗斯直接闯进据点之中的半坡上,不由分说就要进到山体之中的避难所寻人。
      “有不明入侵者!!”
      在洞口外巡逻的男人迅速起身,慌忙按下警戒按钮,据点内霎时亮起醒目的红灯,山洞内的避难所更是里响起刺耳的警笛。
      哪有天使只有半边黑色翅膀的。原先还在边上观摩神迹的幸存者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往山洞里狂奔,有些不死心的神徒还边跑边回头,试图辨认那是哪一种堕落的恶魔。
      山洞内的自卫队正端着武器向洞外狂奔,他们有的手里端着枪,有的拿着冷兵器,很快将萨菲罗斯团团围住。
      “你这混蛋——”□□首当其冲,他站在自卫队最强方,把炮筒扛在肩头,双手扶住炮口对准那不速之客。
      蒂法手上戴着一副指虎,正曲肘把拳头端在身前。她看到男人怀中血淋淋的青年时惊叫一声,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原本完好无损的同乡就变成这幅破破烂烂的模样。
      “克劳德?是克劳德吗?嘿!克劳德,醒醒——他怎么了?”蒂法呼唤了两声,面对张开单翼的萨菲罗斯也不敢轻易上前。
      “救他。”萨菲罗斯往前走了两步,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枪械上膛的声音。他压低眉头,再一次对着黑头发的姑娘说了一遍。“救他,叫那个女人来。”
      □□谨慎地靠近一步,隔着墨镜仔细打量着克劳德的情况。他很快就察觉到青年出血的速度正在减慢,而身上创伤的形状像是被尖锐物体穿透,不难猜到是被什么东西给袭击了。
      “救他?别开玩笑了,那家伙是被丧尸给打伤的吧?”□□像被戏耍了般恼怒质问。
      被感染的人还算什么人?在场的所有人一片哗然,这长着翅膀的怪物新人类居然带着孵化中的丧尸闯进他们的营地,其用心不良可见一斑。
      “他已经没救了,就算活下来最后也要变成怪物,现在让他解脱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就是啊,滚出去!这里不欢迎感染者!”
      “你也是个怪物!快滚!”
      “滚出去!滚出去!”
      人群之中爆发出强烈的抗议,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很快变成同一种整齐划一的呐喊。巨大的齐喝声传进山洞里,很快有更多幸存者探出头来,他们躲在手握武器的自卫队身后,用力挥舞拳头,加入了这声势浩大的声讨中。
      “救他。”萨菲罗斯看着□□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丝毫不敢松懈,他紧紧抱着炮筒,也没空管四周的呼声。
      萨菲罗斯皱起眉头,但是很快又舒展开了。他没有请求别人的概念,但有丰富的被请求的经验,那些人通常会使用相同的字眼,希望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对,他们那时都会这样说。
      “拜托了?”
      “哈哈哈,拜托了?最基本的还是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然后就一起去死吧!”
      □□还没出声,一道声音就从人群之后刻薄地响了起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句话的语调愣是夸张地拐了三个弯。
      “妈的,求个屁,让老子一枪打死这个瘪三。”一个拿枪的卫兵往地上猝了一口痰,抬起枪膛,手脚麻利地开了一枪。
      子弹急速射向萨菲罗斯脸前,以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飞行。萨菲罗斯的眼珠转动,尖利的瞳孔瞥向那径直而来的弹头,视线从子弹之上平稳掠过,漠不关心地落在开枪男人的眉间。
      没人知道在微妙的瞬间发生了什么,人们懵然地呆愣了片刻,这才看到那颗子弹并没有射穿萨菲罗斯的脑袋,而是早已在半途坠落,和那开枪射击的男人一样嵌进了土地之中。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快步跑到开枪男人的身边,把已经昏迷的人从地里掀出来。“什……你做了什么?”
      “我明白了。”萨菲罗斯的翅膀扇动,掀起一阵狂风。“你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恐怖的镇压瞬间笼罩了据点的上空,无人能再移动一步,无形的巨大压力缓慢而不容置喙地压在所有人的肩头,让他们低下头颅,弯曲膝盖。萨菲罗斯又完成了一次称量,生命本身没有重量,影响天平的无非是那随心所欲施加而上的手指。
      一个和一百个、一千个,孰轻孰重都无关紧要。他感到有些烦躁,因为这样的比较没有任何价值,他的目的不是一百或一千的消失,而是那一个的存续。
      “够了,让我看看克劳德!”爱丽丝的声音骤然响起,她从洞内跑出来,从人群外围挤进来,赶到克劳德身为检查他的伤口。
      “哼。”萨菲罗斯微微弯腰,轻柔地抬手,把怀里的易碎品展示给爱丽丝。
      “还有心跳和呼吸,失血速度减慢,应该是病毒带来的高速愈合能力开始展露雏形,这反而是个好消息。如果病毒一直致力于维护宿主的生命,那它扩散的速度也会大幅度减慢。”爱丽丝用一块布盖在手上,双指轻触着克劳德心口。“先缝合好伤口,只要能保证他的生命体征,病毒就会辅助他活下去。”
      低气压终于消散,重获自由的人们大口喘息着,身体脆弱的那部分直接跪倒在地上。□□直起身子怒不可遏,刚欲发难,蒂法就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下来。审视事度从来是人类生存的必要技巧,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让两方有更多选择。姑娘点了几个信得过的卫兵,引领着萨菲罗斯和爱丽丝往另一条窄小的隧道入口走去。
      爱丽丝对着蒂法感激一笑,萨菲罗斯提了提手臂,垂头扫视着克劳德沾满血污的侧脸,跟着走了进去。分给爱丽丝的“手术室”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牢房,不是长得像或气氛像,而是如假包换的,带着铁栏杆的标准间。
      爱丽丝指示着萨菲罗斯把克劳德平放在床上,她大致扫了一眼克劳德身上的创口,从自己带来的医药箱里翻出缝合用的针和线。她小心翼翼地戴了两层橡胶手套,划开克劳德的衣服,全神贯注地清理创口里留下的残留物。
      牢笼外守着几个拿枪的卫兵,他们紧盯着进行中的手术,生怕躺平的克劳德突然跳起来变成丧尸。萨菲罗斯双手抱臂倚靠在栏杆上,从他的视角能看到爱丽丝稳健的手法,也能看到女人藏进死角里的小动作。
      那女人在似乎在隔空探查克劳德的身体状况,移动手掌的姿势看起来十分自然,但萨菲罗斯并没有错过她掌下轻盈的绿色微光。
      不过那不重要,萨菲罗斯移开视线,活动了一下右侧肩膀,翅膀在走廊里有些憋屈,前后左右四处碰壁。他呼出口气,一挥右臂,身后的翅膀疯狂轻颤,自外部开始枯萎碎裂,竟分成几节断开。变成深紫色的组织里依稀能看到血管和筋膜,酷似包裹着钢筋电线的水泥板,先后坠落到地面上,直到最靠近躯干的翅根也分离下来。
      这就是收回翅膀的方式,看起来有些简单粗暴,操作起来也是简单粗暴。撕裂翅膀的痛楚无异于与扯掉人的四肢,萨菲罗斯能清晰感受到肌肉的分解与骨骼的破碎,他反手扣住翅膀脱落后留下的伤口,太阳穴突突直跳,愣是没发出一丝声音来。
      肢体瓦解的过程对旁人来说太过离奇怪异,两个守卫看地一阵牙酸,胃里翻江倒海,在心里暗骂着:不愧是神罗引以为豪的怪物。
      此时牢笼中只剩下呼吸声和手术刀碰撞废料盘的声音,过了许久,爱丽丝才摘下手套来,放松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就全靠病毒来支撑他的体征了。”爱丽丝看着克劳德轻颤的睫毛,有些无奈。“感染的事,等他先活过来再说吧。”
      “有终止感染进程的方法?”萨菲罗斯挑起眉头,听着爱丽丝话中有些暗藏的隐意。
      “只能说是尝试,我并不能做出百分之百的保证。”爱丽丝跪坐在地上,收拾着自己的医疗箱。她刚刚从克劳德身上取了一管血样,正小心翼翼地把血样瓶包进隔温冰袋里。
      收拾好现场后,姑娘挎上了自己的医疗箱,疲惫地走出牢笼,离开隧道后看到了晴朗的蓝天。她蹲坐在隧道口,双手撑着下巴,让阳光抚摸她的头顶。
      “辛苦了。”蒂法拿着一杯水走过来,塞进爱丽丝手里。她探头往监狱所在的隧道里看去,又扭头坐到爱丽丝旁边,有些惶惶不安。“克劳德他……算了…他都已经被感染了……”
      “普通人完全丧尸化的时间至少也要有三天,所以现在可以先安心地晒晒太阳!”
      “这完全没有区别,我们之前也遇到过被抓伤但没有马上丧命的人,最后的结果不过是……”蒂法耸了耸肩膀,随后就双手抱膝垂下头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能延缓感染的进度,虽然不能大面积应用。但如果我能得到更多的样本,也许能做出血清的实验品,那时候就能救大家了……”
      “什么?是类似特效药的感觉?”
      “差不多啦。所以蒂法,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能不能暂且让克劳德留在这里,就在牢狱中就好。”
      蒂法的嘴角浅浅勾起,唇边的肌肉向两边微微拉动了一下,露出满是苦涩的表情。
      “这个,从来不是看我的决定。就算是大家,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吧……”
      “额……抱歉……”
      两人并排坐了一小会,爱丽丝惦记着她的血样,很快拍拍屁股起身,往自己的小格子间走去。这时蒂法喊住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带着她绕过半坡,向山的东侧走去。
      “其实那天我就想让你去那里住了,但是总要和委员们商量一下的。”
      “委员?呜哇,听起来就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哈哈,很可怕吧。”
      蒂法带着爱丽丝顺着半坡去了更高一些的山体,这里是据点至关重要的功能区,有许多建造在户外的建筑,高处还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太阳光板,配电站、医疗所和蓄水站都聚集在这里。她带着爱丽丝走进半圆形的医疗所,在里面见到了个穿着白袍子的胡子男人。在爱丽丝到来前,这个男人就是据点里唯一的“医生”。
      说是医生也不太准确,因为男人自述不是任何一科的大夫,只是了解很多药理知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幢医疗所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跟其他幸存者交流。
      “介绍一下,爱丽丝,这位是霍兰德先生。”蒂法说道。
      霍兰德诧异地扭头,没料到现在还能有人来变成他的同事。他审视着爱丽丝,站起来细细打量姑娘的脸,微不可闻地咦了一声。
      爱丽丝霍兰德点点头,霍兰德的视线让她不太舒服,她很快就把注意力移向男人身后的房间。医疗所的构造与她待过的科研基地很相似,不仅有单独的房间,靠内的房间竟然还配置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仪器。她立刻选择了一个房间,跑了一趟把行李也搬了过来,将一摞摞本子全部排在桌面上,准备直接住在这里,也省了在两头跑来跑去。
      霍兰德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旁观爱丽丝来来往往,把另一间隔间清理出来。他端着杯子晃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盯着姑娘消失的裙摆,摇摆着回了屋。
      当爱丽丝忙碌了一天,再度回到克劳德的牢狱时,牢狱走廊中只留了寥寥几盏小灯,光线极其黯淡,入眼几乎看不清地面。蹲守在隧道门口的两个守卫打了个哈欠,拿着手电筒往黑暗里照,帮爱丽丝照亮脚下的路。
      萨菲罗斯依然半倚在墙壁上,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也懒得分出眼神。他倚靠的位置在克劳德对面,正宗插在克劳德的床边,明晃晃的刀锋斜对着外侧。
      手电的光消失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牢狱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爱丽丝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火柴,擦了两次才勉强点亮,趁着火光先点起了岩壁上的烛台。
      橘色的光芒铺了半个牢房,也打在克劳德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副精致木偶。
      萨菲罗斯的五官十分深邃,火的残光照不进他的眼窝,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几缕反光的银线和漂浮的绿色光点。他像个高精度的探照灯一般监控着爱丽丝。爱丽丝头皮一紧,只能加快检查的动作。
      “你没必要这样提防我。”
      “你不是新人类。”
      “当然不是。”
      “在现在,通常只有新人类才能驾驭力量。”萨菲罗斯想,他认为爱丽丝拥有理性,是能沟通的存在,与一开始在酒馆的醉汉异能者不同,但这二者都是普通人。
      “……为什么非要是新人类才有?”爱丽丝检查了最后一道缝合口,确保克劳德依然有呼吸和心跳存在。“我…应该从妈妈那里遗传来的吧。妈妈说她的家族都是这样,以前的人丁兴旺,后来慢慢没落了。”
      爱丽丝手上划出一道柔和的绿光,轻覆在克劳德胸膛上。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拥有了这种奇怪的能力,像是治愈一般,能挽救将要枯萎的花朵。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可妈妈似乎并不感到高兴,只是让她遮藏起来,永远不要在旁人眼下施展能力。
      那时她并不明白,她想帮助更多的人,这有什么坏处呢?但母亲总是悲戚地说不想失去她,并告诉她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她温柔以待,万物都有始有终,留下的逝去的都是命运的安排。
      说过这些话的母亲最终病死了,但即便是死,也不愿意让女儿动用能力。爱丽丝打电话给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父亲在电话里哽咽着,最后却依然没有回来,只是再度告诫她不要使用能力。她最终在街坊的帮助下安葬了母亲,她感到迷茫,母亲害怕失去她,可她同样害怕失去母亲。如果她坚定地使用了能力,一定就能拯救母亲了吧,可…大家会讨厌她吗?
      过去今时大不相同了,她早就清楚了展露能力的后果,但她果然还是想帮助克劳德。并且,这个世界已经崩塌了,魔鬼另有其人不是吗?
      爱丽丝做完检查后便离开了,牢笼之中又只剩下了克劳德和萨菲罗斯。萨菲罗斯不需要火光,于是扑灭了墙上的烛台,让室内归于黑暗。
      “呼——呼——”
      他又开始静静听着如鸿毛落地的细微呼吸声,也许这也是花开花落的呢喃,又或是草木在瞬息之间的一枯一荣。
      还有什么……他倾听着那绵柔气音在空气里逸散,手放在自己起伏着的胸口,冷静的头脑一瞬被迷惑俘获。
      原来还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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