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狗

　　到晚上的时候，姜文玉仔细地检查了院子的门栓、客厅的门锁，又把狗窝拉进了卧室的床头旁边，催道:“元宝，快进来睡觉。”

　　小狗站在房间外还在犹豫，被姜文玉抓着一把拖了进来，嗷呜抗议声中，小狗的爪子无助地在地砖上拉出几道长痕。

　　哐当一声关了门，姜文玉又去检查窗户，确认锁好了，哗啦拉拢了窗帘。

　　姜文玉紧绷似弦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边散开了头发边走去打开衣柜，解开衣服扣子准备换睡衣。

　　她抬手放在领口的刹那，小狗火速将头埋进小毯子里，耳朵耷拉紧贴脑袋，假装自己是只玩具狗，只是布料摩擦的轻响越过了屏障，似羽毛般挠着痒酥酥的耳尖。

　　姜文玉换好一转身，就看到小狗蜷成一团躲在小绒毯底下，只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露在外面，玩弄心起，伸了赤/裸的脚掌轻踩住小狗的尾巴尖。

　　小狗的尾巴嗖地缩进了小毯子里，里面传来闷闷的不满嗷叫。

　　姜文玉轻笑几声，爬上了床，道:“不逗你了，睡觉了。”便探身按下了床头边上的灯座。

　　房间归于一片黑暗。

　　姜文玉刚闭了眼，伸手抱上长翅膀的鲨鱼准备睡，就听见屋外响起一声响亮惊雷，不多时，便是雨点渐落，滴滴答答叩击窗户的清脆响声。

　　“下雨了……”姜文玉的声音浸着睡意，懒懒散散道，“元宝，要是明早雨停了，我们就去后山挖笋吧……”

　　小狗从毯子里冒出头来，应了一声，听得姜文玉的呼吸绵长进入沉睡后，从床底下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到第二天，熹微晨光透过窗帘撒下朦胧光亮，床头柜上手机滋滋振动，响起扰人闹铃。

　　被子里伸出一截玉白的长臂，在柜上胡乱摸索着关了闹铃，而后翻过身又睡了，被角垂落，打在小狗头上。

　　小狗迷迷糊糊睁了眼，伸爪刨开头上的被角，发现姜文玉快把半张被子踢下床了。

　　女孩子侧躺在床上，似是感觉冷，双腿微微蜷缩，睡衣一角掀了起来，露出一点白皙的腰侧肌肤。

　　小狗嗷叫一声。

　　“元宝别吵……”姜文玉把头埋进枕头里，含糊呓语，“再给我五分钟……”

　　小狗扒着床头柜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姜文玉的起床时间还有四个闹铃，迟疑了一下，衔起掉落的被子一角轻跃上床，把被姜文玉踢开的被子又给她搭了上去，而后从另一头跳下，绕回进自己的狗窝里。

　　另外四个闹钟刚亮屏，还没响起来，就被小狗肉垫给关掉了。

　　待关了最后一个闹钟，小狗扒着床角嗷呜嗷呜叫姜文玉起床。

　　姜文玉伸手抓住被子盖过头顶，又被小狗咬住被角往下拽。

　　几番拉扯间，后院的鸡咯咯哒叫了几次，姜文玉没撤地爬了起来，探身去拿手机看时间，呜一声又倒了下去，闭眼问：“元宝，你能不能帮我去喂鸡，我再睡一会儿啊？……”

　　小狗凝视姜文玉：你是人还是我是人？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合理吗？

　　姜文玉抱着鲨鱼，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愿意起，小狗叹口气，走到了门前跳了起来，前爪拉住门把手往下拽。

　　门开了条缝，小狗出去了。

　　姜文玉翻身坐了起来，满脸疑惑地望着打开的卧室门。

　　元宝刚自己开门出房间了？

　　姜文玉想了想，起来换了睡衣，在客厅里踮着脚尖悄悄往厨房的方向看，见着小狗顶开了瓦罐盖着的木盖，又扒拉打开橱柜门，叼出最底下的不锈钢盆。

　　姜文玉恍惚想：她家元宝里面不会真的是个人吧？赶紧打开手机里某站的收藏夹，看到一堆狗狗比人还聪明就差被送去考大学的视频，镇定了。

　　还好还好，她家元宝只是普通的持家而已。

　　小狗正犯着难该如何把瓦罐里的米糠转移进不锈钢盆，姜文玉走了进来，蹲下身，很是严肃地问小狗：“元宝，你说实话，你这么聪明能干，是不是……”

　　小狗坐得端正，一点也不慌张，等待着姜文玉发表高见。

　　“前世被我救了，所以转世成狗狗来找我报恩了？”

　　姜文玉黑眸晶晶亮，落满细碎的光，蕴着的笑意像要溢出来般，淡红的唇角微微上扬。

　　小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姜文玉——他就知道，姜文玉想不到什么正经理由。

　　姜文玉不死心道：“或者是前世我们俩是积德行善的好朋友，所以你转世成狗狗来找我，继续当朋友。”

　　小狗哼一声。

　　前世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转世穿成狗帮你喂鸡种树，这还说得通些。

　　姜文玉自顾自开心起来：“是哪种情形都很好呀，总归这一世我们是遇见了的。”就捡起了地上的不锈钢盆，准备装糠米喂鸡去。

　　出了门，雨已经停了，院里的土壤湿漉漉的，满墙的月季被昨晚的骤雨打掉了一半，凌乱落了一地的娇粉花瓣，雨后清新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花香。

　　姜文玉带着小狗去后院喂了鸡鹅，捡了两个鸡蛋，又扯了几根菜叶喂灰兔子，愁道：“这野兔子怎么被我越喂越瘦了，可我也不会杀兔子啊。”又看向小狗。

　　顾亭渊：？

　　看我干什么？难道会有人指望一只狗会杀兔子？

　　“算了，我们去爬山挖笋吧！”姜文玉拍拍手，回了屋找出了竹筐、铲刀和手套，带着小狗往后山的方向走。

　　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刚从山里回来的阿婆，阿婆背着满满一筐的细长竹笋，冲姜文玉笑呵呵道:“文玉也去后山挖竹笋？可要快些，再晚点，这新长出来的笋都要被挖完咯。”

　　姜文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知道啦，谢谢花阿婆。”

　　她尽量早起了，但比乡里的习惯始终晚上至少一个钟。

　　姜文玉加快了步伐，到了后山山脚，这底下生着一大片野竹林，挺直修竹随风摇曳，哗啦轻响，碧绿叶尖抖落水珠，姜文玉往没人踏足的偏僻地方钻，眼眸一亮，看到斜坡落叶间一丛细细的笋尖。

　　姜文玉放下竹筐在青石板上，握住竹根往上攀去，伸了手，咔哒一声，便有一根细长竹笋被掰了下来。

　　几根竹笋骨碌碌地顺着坡滚落了下来，小狗把竹筐放倒，将落下来的竹笋刨进了框里。

　　雨后的笋唰唰地冒，没一会儿，竹筐里就装上了小半筐。

　　姜文玉也不贪多，带着小狗陆续捡上了半筐就踏上了回程，开开心心地念着中午做个竹笋炒肉或者笋片汤，远远地又见着几个人聚在了自家门前。

　　走近了一看，是骆钧又来了，还带着个穿着道袍蓄着小胡子的秃头法师，法师闭着双目，嘴上嘚啵嘚啵念念有词，一只手夹着一张黄符，另一只手摇着银铃，正在门前来回地转。

　　姜文玉背着竹筐带着小狗出现在院前，法师倏地睁了眼，夹着道符的两指指向小土狗，喝道:“好啊，是你这厉鬼！还不速速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法师又转头对骆钧诚恳道:“这狗被千年的厉鬼附了身，这厉鬼道行深，不是我一个人能轻易驱逐的。最好是去请我的师傅出山，只是我师傅出山一次的价格就有些高了。不过你放心，我师傅出马，绝对能把这厉鬼轻松拿下！”

　　小狗鄙夷看向骆钧: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骆钧尴尬看天。

　　姜文玉冷了脸:“哪来的江湖骗子？”

　　道士沉声道:“我乃玄清门第五十八代元虚真人唯一亲传弟子，绝不是江湖骗子！你这女娃年纪轻轻不懂，有些东西不是你信不信，它就不存在的。”

　　要去田里做活的花阿婆刚巧路过，探头眯眼一看，哎呀道:“就是他！上回去镇上，他算卦骗钱，说我一周内有血光之灾，要我三万块买个转运符，我带警察找过来的时候他跑了，没想到他跑这儿来了。”

　　道士嚷道:“三万块改命转运的事……能叫骗吗！好好商量，收少一点三千也成的事，你叫警察做什么！”

　　花阿婆呸道:“你就是来骗钱的！一周过去了，我天天吃三大碗米饭，就没见你说的血光之灾！”

　　姜文玉问骆钧:“你把这道士请这儿来，花了多少？”

　　骆钧讪讪道:“不多，就两万。我在镇上碰着他，他吹得天花乱坠的……”

　　远处的花阿婆着急地跺脚:“两万呐！”

　　大师见势不对，退后几步就想跑，几个保镖默默地拦住了路。

　　骆钧不死心，问:“大师你再看看，这狗身上除了缠上个千年的厉鬼外还有没有别的，比如灵魂有没有什么异常？”

　　大师眼珠子一转，道:“有！厉鬼的煞气太重我一时没看清，你说了以后，我乍眼一看……”

　　姜文玉放下背着的竹筐，低头在地上找有没有趁手的打人工具。

　　大师指着狗大叫:“这狗满身妖气，早已修炼出了神智，它与你这女娃属性相克，留在家中挡财运折福气啊！”

　　大师小声对骆钧道:“是不是你女朋友怀孕了，你或者你妈想把狗赶出去，你女朋友不舍得？这种事我见多了，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骆钧一脸惊悚:“我给你两万，你想要我死？”

　　姜文玉忍无可忍，抄起筺里一根最粗壮的长笋打过去:“滚远点！我看你站我家门口才是挡了我的福运！”

　　小狗冷冷地望向后面几个保镖:你们就这么看着？

　　为首的王队背后一激灵，被狗看得生出一种被顾亭渊训话的提心吊胆感，几步过去，手掌一伸，把准备跑的大师扭臂按住了。

　　警车乌拉乌拉地来，问清楚以后，装上大师乌拉乌拉带走了。

　　姜文玉要跟着一起录口供，上了骆钧的车跟在后。

　　姜文玉问:“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带个江湖骗子来我家？”

　　骆钧沉思两秒，果断道:“顾亭渊让我这么做的！”

　　姜文玉咬牙道:“顾亭渊在我这儿没买成果园，养伤又不能过来，就叫你来变着法儿扰乱我的生活？”

　　小狗不可置信地望向骆钧，眼神似藏刃般锋利，写满:你给我等着。

　　骆钧忙道:“不是不是！他是要我过来给你说度假村计划暂时延期一年，是我自己在镇上碰着了那个大师，他主动问我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我以为他有几分实力，所以把他带了过来……”

　　姜文玉重点却不在这儿:“顾总真说度假村计划可以延期一年？”

　　小狗:？

　　这时候倒是客气地称呼他是顾总了，不是一口一个顾亭渊了。

　　骆钧道:“是啊，我昨晚去病房看望他，他短暂地醒来了，还用手机处理了下工作。”

　　姜文玉小声嘟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工作，不愧是龙渊集团的总裁，可怕的资本家工作狂。”

　　顾亭渊气笑了:我大费周章都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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