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月亮偷给你

　　屋外，月光遍地，屋内，灯光柔和。

　　沈清规半跪着，动作轻柔为沐知然上药，“今天先不碰水，等这些擦伤结痂了再碰水。”

　　沐知然眉头轻拢，“会不会留疤啊？”

　　沈清规笑她：“这么担心留疤？”

　　后者讶然睁圆眼，“当然，留疤多丑啊，以后男朋友嫌弃怎么办？”

　　沈清规抿唇，半晌，轻叹，“明天我从医院开个药给你喷一下。”

　　沐知然顿时开心不少。

　　上完药，沈清规打了一盆清水，取了卸妆用品，轻道：“自己来？还是我帮你卸妆？”

　　沐知然接过卸妆棉，“我自己来，我可以，手还没废呢。”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沐知然目光瞥向紧闭的门，幽幽开口：“沈医生，客房是不是还没打扫。”

　　“我家没客房。”

　　沐知然啊了一声，手指指向门，“那这是？”

　　沈清规神色闪烁，浅声道：“储物间。”

　　沐知然又啊了一声，“那我睡哪里？”

　　她淡淡回道：“你睡我房间。”

　　“你呢？”

　　沈清规浅笑，眸色幽幽，“我睡沙发。”

　　沐知然讶然，“怎么行！”
　　“我又不是来住一两天，是个把月，总不能让你每天窝沙发，你又要上班，这样怎么会有精力上班。”

　　“要不，我们一起睡吧。”
　　“反正都是女生。”

　　“我以前也喜欢和发小窝一起睡觉。”
　　“还一起洗澡呢。”

　　沐知然笑嘻嘻地自顾自说。

　　越说一句，沈清规的唇抿得越紧。

　　到最后，唇一松，字节溢出唇。
　　“好。”

　　沐知然昂了一声，“好什么？”

　　“一起睡。”说完打横抱起沐知然。

　　沐知然受惊，待缓过神，嘴唇扁了扁，“沈医生，抱之前说一下。”

　　沈清规低垂双眼，注视着她，眼底看不出情绪波动，“害怕？”

　　沐知然摇头，一手勾着她的脖子，一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这里，会漏一拍，但不是害怕。”

　　沈清规轻笑，“好。”

　　将沐知然放到床上，又取了她的睡衣，“需要我帮你？”

　　沐知然在脑海里演绎一遍换衣服的动作，确保自己能独立换，不会牵扯到左腿，才道：“不用，小意思。”

　　“嗯。我先去洗澡，你换。”沈清规从柜子拿出换洗衣服，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转身喊了沐知然一声。

　　沐知然：“怎么了？”

　　沈清规：“我不关门，有事你喊我，我听得到。”

　　沐知然：“好。”

　　沐知然身穿裙子，带过来的睡衣也是裙子，一脱一换，虽然费了些时间，但还是能自己换好衣服。

　　沈清规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沐知然已经半靠在床头玩手机。

　　沈清规：“困了就先睡。”

　　沐知然摇头，“不困，等你。”

　　沈清规转身进浴室，唇角含笑，是怎么克制都压不下的弧度。

　　再出来时，沐知然已经规规矩矩躺好。

　　沈清规缓步走到床边，掀开薄被躺进去。
　　“关灯吗？”

　　“嗯。”

　　而后，眼前一黑，等适应了黑暗，房间的轮廓慢慢显现，沐知然睁圆眼睛。

　　第一次清醒地睡在其他人床上，还是沈医生的床上，沐知然心里有点雀跃，一点困意都没有。

　　“沈医生，你睡了吗？”

　　“没。”
　　沈清规翻身，面对着她，“怎么了？”

　　沐知然笑出声，“上次喝醉断片，这次清醒……有点……嗯……”

　　沈清规莞尔，她懂沐知然的欲言又止，戏谑道：“刚才怎么说来着？”

　　沐知然脸色微燥，娇嗔着，“沈医生！！”

　　“沐知然……”沈清规轻叹，手轻轻覆上沐知然的腰部，一下一下如哄孩子般轻轻拍打，“睡吧。”

　　寂静的房屋传出低低的嗓音吟唱着歌曲。
　　“We stand here today，together as one，You brighten my days，Just like the sun……”(1)

　　低沉的嗓音缠绵缱绻，沈清规和着歌，一下下轻拍着沐知然的侧腰。

　　夜深了，窗外流泻着月光，透进窗帘若隐若现，沐知然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沈清规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香气萦怀，“沐知然，你能懂吗？”

　　可是床上的人已然不知。

　　一声喟叹。
　　“晚安，沐知然。”

　　-

　　清晨，沐知然幽幽转醒，抬手看了腕表，六点三十分。

　　她挣扎着起来，拿过床头柜的手机，一打开，沈清规的消息就显示出来。

　　沈清规：[醒了发信息告诉我。]

　　沐知然弯唇，选了个早安的表情包，咻地发送出去。

　　消息刚发完，门就被推开，沈清规信步而来，身姿高挑，身段玲珑有致，脸色红润，额头和脖子挂着密密细汗。

　　沐知然瞧了一眼，一身运动装，又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好像没有一丝赘肉，顿时酸了，“沈医生，一大早运动？”

　　“嗯。”沈清规颔首，“起床吗？还是再睡一会？”

　　沐知然闷闷地，“起床。”

　　沈清规拿了洗漱用品到床前，又放个小脸盆，转身离开，“我在门口。”

　　沐知然弯唇，笑意嫣然，沈医生怎么这么贴心。

　　等洗漱完毕，沈清规进来，目光停顿在她脸上两秒，轻启唇，“沐知然，我要抱你了。”

　　“好啊。”沐知然伸手环上她的颈部。

　　沈清规勾唇，稳稳地将她抱到餐桌椅上，“坐好。”

　　桌上摆着小米粥，还有清炒青菜，荷包蛋，以及肉鱼。

　　“沈医生，你说，这个月下来，我会不会变成胖子？”
　　“沈医生，你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运动？”
　　“沈医生，你有没有腹肌？马甲线？人鱼线？”

　　沈清规：“……”
　　“沐知然。”
　　“你想让我回答哪个问题？”

　　沐知然昂了一声，思索半秒。
　　废话
　　我选
　　“最后一个！”

　　沈清规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哇！”沐知然探头，眼睛绽放着光芒，“我想看看……”

　　“沈医生，你还记得你答应当我模特的事吗？”
　　“我我我，你能不能当我裸模！”
　　“我保证，此画绝对珍爱收藏。”

　　裸模……

　　沈清规：“……”

　　沐知然，你这样，我顶不住的。

　　她倾身向前，眸色清亮，光芒溢出眼眶，是怎么都压不住的雀跃。

　　沈清规蓦然低头避开她的目光，眼角落寞，淡淡道：“不行。”

　　沐知然失落，下唇碰上唇，一推，“为什么啊？”

　　沈清规倏然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只给我爱人看。”

　　沐知然：“……”

　　低头搅动着小米粥，化愤怒为食欲。
　　吃吃吃。

　　吃完饭，沈清规递上一杯水，“吃药。”

　　沐知然还沉浸在不能看的郁愤中，接过水，一声不吭把药吃了，余光扫了扫沈清规的肚子，那眼里的郁愤都快穿透沈清规的运动服。

　　沈清规哑然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想？”

　　沐知然哼唧一声，“不想了。”

　　沈清规轻笑出声，笑里藏着江南烟雨，湿漉漉的，轻飘飘的，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醉人而煽情。

　　她手放在衣角，
　　掀开，
　　她喊她，
　　“沐知然。”

　　沐知然扭头，视线迎上。
　　心里暗自卧.槽。
　　真的马甲线。

　　小腹平坦，一丝赘肉都没有，腰间也是。

　　同样是肉，怎么长在沈清规身上，却是刚刚好，多一分即赘，少一丝即弱。

　　而且皮肤也好白，白得发亮。

　　沐知然酸了，她视线一落，落在自己的肚子。又快速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沈清规的马甲线上。

　　她抬手，手指轻轻触上，“哇！手感好好！这就是马甲线，我还是第一次摸到真人。”

　　从一根手指轻触，到两个手指，最后，手掌贴上腰侧，啧啧赞叹，“一丝赘肉都没有哇！”

　　热热的，痒痒的。

　　沈清规垂眸，怔怔看着沐知然白皙的手一寸一寸抚摸，所到之处仿佛点燃的星火，一寸一寸灼烧着肌肤，一股暖流无声涌向四肢百骸，她克制，深吸气，抬手握住肆意点火的人。

　　“好了，不给看了。”

　　沐知然笑嘻嘻，“沈医生，你肚子左上角有个黑黑的，那是什么？”

　　像字，又像画，被运动内衣遮住了上部分。

　　沈清规神色一僵，呐呐道：“没什么。”

　　“哦。”沐知然讪讪收回手。

　　沈清规简单冲了个澡，换上衣服，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沐知然，我去上班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好～”沐知然挥挥手，“沈医生，你放心，我等你下班。”

　　“好。”

　　-

　　可天不遂人愿。

　　临近中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宫外孕病人，沈清规留下来手术。

　　上台之前，她发了一条语音，让沐知然饿的话先吃吃桌上的水果和零食。

　　发完消息之后，沈清规陷入沉思，手机屏幕的灯光暗下去，半晌，又重新解锁手机。

　　沐知然收到信息的时候，正抱着手机玩游戏，她退出游戏，简单回了句好，又进入游戏界面。

　　游戏一局又一局，最后连跪。

　　沐知然烦了。
　　不玩了。

　　突然，门口传来开门声。

　　沐知然一探头，“沈医生！”

　　门开，江菲冉踩着高跟鞋进来，眉目张扬，红唇妖艳，“沐知然小朋友。”

　　“菲冉姐，你怎么过来了？”

　　江菲冉换掉高跟鞋，示意一下手中的保温盒，“来陪我们小朋友吃饭。”

　　沐知然笑意嫣然，“菲冉姐，我们也就差五岁，你怎么老是喊我小朋友。”

　　“差一个月，你也是小朋友。”

　　“好哦。”

　　江菲冉将饭菜摆上客桌，“你尝尝。”

　　沐知然看着菜色丰盛，又都是自己喜欢的菜，不客气先动筷尝了一口，惊喜道：“菲冉姐，这是哪家菜馆呀，好吃好吃。”

　　江菲冉：“哦，我家厨师做的。”

　　“额……”沐知然顿了一下，垂着胸口，感觉胸中的菜滑入胃，才开口道：“厨师？”

　　“嗯。”

　　然后沐知然默默吃饭，菲冉姐肯定是小富婆。

　　两人吃完饭，江菲冉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小朋友，吃药了。”

　　“好。”

　　“对了。”江菲冉从包里拿出两盒药，“喏，这是清规让我给你的，一个是口服药，一个是喷的药，上面她写了用法。”

　　“好。”沐知然接过来，药盒洋洋洒洒写了用法。

　　沈医生的字怎么这么好看呢！

　　沐知然眼睛弯成月牙儿。

　　门铃突然响起。

　　江菲冉起身，“应该是我买的东西到了。”

　　“什么呀？”

　　江菲冉将东西领进来，一层层拆开包装，显露出形状。

　　沐知然：“……”

　　江菲冉：“试试？”

　　沐知然一脸抗拒。

　　-

　　沈清规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九点整，满心满眼担心沐知然是不是饿了，会不会无聊。

　　客厅里空无一人，沈清规几步走到卧室，门没关，房间昏暗，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沐知然趴在她的化妆台面上，左脚直直伸出横在化妆台旁。

　　她悄声靠近。

　　沐知然闭着眼睛，一头乌黑长发如云般披散下来，几缕乌发顺在光洁的额头垂落，抚过脸颊，她呼吸均匀，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沈清规柔了眉梢，目光投向桌上的画纸，几根线条勾勒出自己的侧颜，再下一张画纸是……是自己的马甲线。

　　沈清规无奈抚额，从柜子取件外套披在沐知然身上，而后轻轻转身离开。

　　沐知然醒来的时候，恍惚，分不清今兮是何夕。

　　动了动胳膊和右腿。
　　麻了。

　　沐知然：“……”

　　缓过这阵麻意，她取了隐在身旁的拐杖，一步一步往卧室门挪去。

　　落地窗外已是万家灯火，沐知然瞥了一眼门口时间，突然闻到一阵饭菜香，肚子也合时宜传来一阵咕噜声。

　　沐知然扁扁嘴，心里念叨着沈医生怎么还不回来。

　　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厨房想寻点热食。

　　恰逢，厨房的门被划开。

　　沈清规端着盘子出来，瞧见沐知然笨拙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眉目一沉，转身放下盘子，拦腰抱住沐知然，冷冽道：“谁让你用拐杖了？谁让你下来走动？”

　　沐知然被这声音里的冷意吓到，眼底惊讶连连，这样的沈清规很陌生，认识近半年从未有过一句重话，她以为，沈清规一直都是清清冷冷温温润润的一人。

　　直到被放在沙发上，沐知然才回过神，下唇一推上唇，半是委屈道：“沈医生，好凶。”

　　沈清规一怔，后退一小步，语气夹杂着慌乱，“我……抱歉。”

　　空气一瞬陷入寂静。

　　沈清规无声叹息，半蹲下来，抬眸，眸光潋滟浸着江南缠绵的烟雨，幽幽如烟雨中的深巷，她开口，温柔低沉，甚至带着一点淡淡的委屈，如小孩失去玩偶般，“沐知然，你不想让我抱你了吗？”

　　沐知然摇头，又点头。

　　最后歪着头说道：“沈医生怎么可能一直抱着我呀？”

　　沈清规了然，商量的语气道：“以后我在的时候，我们都不用它好不好？”

　　沐知然欣然点头，而后扁扁嘴：“沈医生，我饿了……”

　　“饭菜好了。”

　　一屋两人三菜，四季如此该有多好。

　　沈清规小口吃着米饭，看着沐知然大快朵颐的模样。

　　沐知然。

　　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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