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昨日

　　大学毕业后，她和林鹿都留在了云城工作，离星河国际不远，但还是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朝九晚六的上班，生活不紧不慢，感情依旧稳定。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林鹿的姐姐古淮溪，登门拜访。

　　从她口中得知，林鹿放弃了保研，也没有要考研的意思，甚至跟家里人撒谎，说是考了没考上，谁知他根本连名都没报。

　　古淮溪：“陈灵，你劝劝他，本来他选这个专业我爸爸就已经很不愿了，现在他又不考研，实在是说不过去。”

　　陈灵的心情很是阴沉，她就知道，古淮溪专挑一个林鹿不在的时间来找她，不会是简单的来看看她，从始至终林鹿的家人都觉得他是为了她才一次又一次的放弃更好的机会。

　　从来都是她拖累了林鹿，可是凭什么，凭什么都怪她一个人，凭什么只把问题丢给她。

　　“姐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让我劝他，劝他去考研究生吗？”

　　古淮溪：“对啊，你劝劝他，他很听你的。”

　　陈灵：“那如果是他不想考研呢，你们是要我去逼他吗？”怎么坏人总让她来当。

　　古淮溪没想到陈灵会这么说，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潜意识里已经断定林鹿是因为陈灵才决定不考研的，只要她稍微劝劝他，林鹿就会乖乖听话的，这样他和父亲也能少一点冲突。

　　“陈灵，我觉得……应该不会，他……”古淮溪有些说不出口，在内心百般纠结后，还是说了出来：“林鹿还是太年轻太任性了，觉得为心爱的人牺牲一点就是爱，所以甘于平凡，但我是他姐姐，是他的亲人，只希望他能更好。”

　　言外之意，有她在，林鹿不会更好，就像风筝，她扯着线，他就飞不远。

　　所以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云升大学是为她选的，保研是因为她放弃的，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罪过。

　　陈灵冷笑了一声，不愿跟古淮溪继续装模作样：“姐姐，你直说就是了，从始至终你们就看不上我，觉得是我拖累了林鹿。”

　　古淮溪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灵你不要这么想。”

　　“那我要怎么想？”陈灵语气格外冷沉：“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就劝过他，他听了吗？”

　　他自己选的路，自己做的决定，为什么到头来都成了她逼他选的路，逼他做的选择。

　　“姐姐你为什么单独来找我啊，不就是因为你觉得他牺牲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你们想让他按照你们的意愿去生活，一切违背你们的行为都是错的，然后把所有的罪过归咎于我，让我这个罪魁祸首来劝他迷途知返，一边恶心我，一边又充当好人！”

　　“陈灵你冷静点！”眼看着事情超出她的掌控，听到陈灵这么说，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本该有更好的前途，你也不想他就这么堕落下去吧。”

　　“堕落？林鹿不考研了你就觉得他堕落？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没有前途！”

　　见陈灵越来越激动，古淮溪也意识到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到：“好了陈灵，你冷静冷静，姐姐改天再来看你。”

　　再说下去，矛盾也只会越来越尖锐。

　　“不用了！”陈灵喊住她，语气里都是愤怒，字里行间充斥着不满委屈和埋怨：“我会劝他迷途知返！我会和他分手！分手以后，他做的任何选择都跟我没关系！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再拖累他！”

　　“陈灵——”

　　砰！

　　陈灵摔门进了卧室，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门外，古淮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也是太着急了，这几天爸爸一直在问林鹿的考试情况，怕林鹿再和爸爸吵架，就急着来找陈灵，说话的时候没考虑好分寸，心里也十分懊悔。

　　古淮溪赶紧联系林鹿，可是电话打了好几遍，他都没接，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回去，找时清风商量商量。

　　公司里刚开完会的林鹿满身疲惫，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会开的也太长了，老板就知道拖拖拉拉，非得铺垫上半个小时才说正事，拖延下班时间。

　　他拿起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还都是古淮溪打给他的，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连忙给她回了个电话。

　　“姐。”

　　“林鹿，你回家了没？”

　　林鹿：“还没，刚下班，怎么了？”

　　古淮溪：“你先回家，今天我去找陈灵说了一些关于你考研的事，陈灵不高兴了，你赶快先回去。”

　　“姐！你——你说什么了！”林鹿急的赶紧往外跑。

　　古淮溪：“我就说让她劝劝你之类的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林鹿你根本没报名，为什么要骗我和爸爸呢。”要不是被她先一步发现了，这刚缓和的父子关系又要破裂了。

　　她也是傻，不提前和林鹿商量商量就急着去找陈灵。

　　林鹿懒得解释，匆忙挂断电话。

　　回家后，看见陈灵躺在床上，他松了一口气。

　　“铃铛……”

　　“你姐来过了。”陈灵语气冷淡，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她很累，真的很累，本来和林鹿在一起，应该是开开心心的，如果每次林鹿做选择都是在考虑她，或者他的家人总认为是她在拖累他，她真的开心不起来，也无心去应付他姐姐。

　　林鹿摸了摸她的脑袋：“我都知道了，你别胡思乱想，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她说你放弃了保研，还跟家里人撒谎，让我劝你考研。所以，你去考研吧，我劝了，别再来找我了。”

　　陈灵闭上眼睛，蒙起被子来，她想冷静冷静，可是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她和林鹿的差距一直都存在，只是被她忽略了，他在天上，她在地面，她够不到他。

　　隔着被子，林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你先休息会儿，剩下的交给我。”

　　他没想过考研，就是想大学毕业后就工作，但他知道林烨不这么想，他对林烨说谎也是担心他动气动怒的跟他吵架，想先稳住他，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说自己没考上就是了。

　　问题本来很简单，只是古淮溪知道这事儿后，太着急了，没跟他好好聊聊就来找陈灵，本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古淮溪就掺和过，当时陈灵就觉得是她拖累了他，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受委屈，陈灵肯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

　　“那你想怎么处理啊？！”陈灵掀开被子，坐起来，“你姐姐现在都找到我这里了！她就是让我劝你考研！”

　　林鹿知道她性子急，坐下来慢慢跟她说：“陈灵，你听我讲，我考不考研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爸这人脾气犟，我姐她就是太敏感了，没跟我商量就跑过来了，你别放心上。”

　　“我们分手吧。”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这样一来她轻松，林鹿的家人也放心，再也不用担心她会阻碍林鹿光明的前途。

　　林鹿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她把打包好的行李箱拿出来：“陈灵！你干什么……别闹。”

　　“等你回来是想当面说清楚，林鹿，跟你在一起很累，你是雄鹰，我是骆驼，天高任你飞，而我，生长在沙漠里，连你的羽毛都够不到。”

　　本来就不合适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最后呢。

　　可笑的是，四年，她才肯承认这个事实。

　　“我权当你是在说气话。”林鹿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别说这样的气话，我真的会怕。”

　　陈灵推开他，吼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比我看的更清楚不是吗！我们俩……云泥之别！云彩怎么能没入烂泥里呢！”

　　她后悔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再也不要跟他在一起，这样就不会爱上他，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陈灵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抱住她，不让她走：“你去哪！要走也是我走，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你别乱跑，我找不到你。”

　　“你不用找我。”陈灵抹去脸上的泪，压抑着哭声，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她不想哭的，本来也没人逼她和林鹿分开，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分手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陈灵，陈灵！”林鹿紧紧抱住她，拦住她的去路：“别走，我们不分手，不分手……”

　　“你松开！放手！”

　　她被他抱的脚都离地了，最后被他按在床上，力量悬殊，她也脱不开身，索性放弃挣扎了。

　　她侧躺着不搭理他，心里很乱，很想回星河国际，不想留在这里了，难过的时候格外想家。

　　林鹿环住她的腰身，向她保证：“明天我休息，正好回白城，跟我爸讲清楚。”

　　陈灵没讲话，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这是毕业那天，林鹿向她求婚给她的戴上的，是他亲自设计的。

　　她想着今年年假，刚好他们都有时间，带他回家正式见见父母的，可是现在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如果要谈婚论嫁，就不只是他们俩的事了，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

　　她慢慢摘下戒指，转过身，把戒指还给他。

　　林鹿被她这一举动给气到了：“你干什么？！”他拿过戒指，强硬地给她戴回去。

　　“陈灵，你就这么随意的，要把我扔了？！”他知道她委屈，生气，他也在尽力哄她安抚她，为什么她就不能冷静下来，为什么做事总是这么冲动呢。

　　陈灵像是跟他杠上了，摘下戒指丢在他胸口。

　　他掐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你生气归生气，别动不动就提分手。”

　　陈灵也坚定无比的回复他：“这四年来，哪次吵架我提过分手。”

　　言下之意，她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林鹿快被她气死了：“你再说一遍分手试试。”

　　“分手。林鹿，分手，我说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分手——！”

　　唔！

　　他吻住她的嘴巴，泄愤一般不轻不重的咬着她，脑子里都是她刚才跟他说分手的样子，那么的坚决无情，那么的狠心！

　　陈灵推不开，也开始咬他，口腔里传来血腥味，让她有些受不了，掐他的肩膀，用指甲刮他的脖子。

　　林鹿撩起她的衣服，精准的找到位置，解开她的内衣扣。

　　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趁着间隙，别过头捂住他的嘴巴，全身都在反抗：“别碰我，滚开！”

　　他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紧紧掐住，按在她头顶上方。

　　陈灵咬牙切齿道：“我没心情跟你做这种事！”

　　林鹿吻了吻她的唇角，用指腹抹去她唇边的血迹，凑到她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低声道：“一会儿就有了。”

　　“林鹿你不要碰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闭嘴，别再跟我提分手这两个字！”

　　夜幕降临，秋风散了余热，弯弯的月牙散发着清冷的光，夜里寒气偏重。

　　树叶染黄，风一吹就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地面，写下最后的光景。

　　陈灵哭了好多次，眼泪湿了大半枕头，一边骂着林鹿一边掐打他，泪水里有委屈苦涩和不甘。

　　“林鹿，我杀了你……你个混蛋……”

　　林鹿呼吸紊乱，心疼的吻去她眼角的泪：“那你杀了我吧……总好过丢下我……”

　　爱上一个人很简单，心会告诉你，就是她，可放弃一个人很难，心里住着她，你需要找很多不爱的理由让她走，需要找到割舍她的说辞来说服自己，证明自己真的不爱了。

　　他放不下她的，这辈子都放不下。

　　次日，林鹿知道她想家了，先送她回了星河国际，而后回白城处理那件事。

　　回家后，林烨刚好在家，见林鹿回来了，仿佛眉毛都透露着喜悦。

　　“你怎么有空回来了。”林烨等着林鹿的好消息，算算时间，林鹿也快开学了，他还不知道他考的哪个学校。

　　林鹿一边换鞋，一边想着如何平静的解决这件事。

　　前些年他和父亲的关系很僵持，母亲的死是一个原因，意见不合也是一个原因。

　　近来也是因为他答应林烨考金融学研究生，他们的关系才稍稍缓和。

　　他本科是双学位，也学过金融，暂时不想往上考了，就想先找个工作，稳定下来，关键是留在云城。

　　“爸，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林烨给林鹿倒了杯水：“坦白什么？你到底去哪个学校了，你姐也不跟我说说。”

　　“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我其实……没有去考研，现在在已经找好工作了。”

　　此话一出，林烨的心情一落千丈，差点一口老血咳出来，血压极速上升。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是我自己的人生——”

　　“林鹿！你——”林烨指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情绪格外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你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林烨又气又急，急的拍桌子，语气里都是无奈和伤心：“怎么说不考就不考了。”

　　他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好不容易等他大学毕业，期待着他能继续深造，以后好接手公司。

　　“你这让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怎么合的上眼啊。”

　　林鹿第一次见林烨这般辛酸又无奈的模样，他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跟他大吵一架，把他赶出家门，甚至打他一顿出出气就好了，可这次他什么都没做。

　　他弯着腰，双手拍打着膝盖，像个迟暮的老人，面对离经叛道的儿女，除了失望和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爸，还有我姐呢，你把公司交给我姐，她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去帮，但现在我只是想先闯一闯自己的事业。”

　　“你姐主攻医学，你让她怎么分出其他的精力。”林烨失力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捂住脸，墨发里掺杂的白发和脸上明显的皱纹，都显示着他已经老了。

　　“再说，只靠你姐怎么能行，他一个女人，没个男人护着，我怎么放心！”

　　林鹿：“还有我姐夫啊。”

　　林烨：“你姐夫总归是婆家人！你要是不给你姐撑腰，她受欺负了跟谁说去！这公司是要交给你们俩的啊，林鹿，你要是没点本事，等我死了，你姐怎么办。”

　　林鹿低头沉默，他也有想做的事，想掌控自己的人生。

　　“爸，我的态度很明确。”他就是要看看自己，能闯到什么程度。

　　林烨满面愁容，质问他：“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为了陈叙家的女儿才留在云城的！”

　　“爸！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自己的选择，你跟我姐怎么回事？为什么总针对陈灵。”

　　“林鹿，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也不管你这次有没有考研，今年必须给我考金融硕士！！没得商量！要么，就立刻去公司上班，从基础做起，不懂就学！再不济我就找人手把手的教你！”

　　林烨态度强硬，不容拒绝，他坚信他的儿子一定能考上，只不过有太多妨碍他的人和事。

　　林鹿起身，不想再多说什么，再争执下去，又要把他气病了，态度他已经表明了。

　　“我先走了，改天再回来看你。”

　　“林鹿！你给我回来！”林烨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他，“别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林鹿离家后，便立刻去了云城。

　　到了云城，他去家里找陈灵，安苑却说她放下行李就走了，连饭都没吃。

　　安苑看出陈灵回来时心情不好，大概是和林鹿闹别扭了。

　　“林鹿，你先坐，我先给她打个电话，这孩子，脾气不好。”

　　安苑拨通陈灵的电话，她很快就接听了：“妈？有事吗？”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铃铛，你现在在哪儿呢？”安苑看向一旁的林鹿，开了免提。

　　陈灵：“在车上。”

　　安苑：“林鹿来找你了，你怎么不跟他说一声。”

　　陈灵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不用理他，赶走他。”

　　没等安苑再多问几句，陈灵就挂断了，林鹿也没再多逗留，和安苑告别。

　　回到房子那边，陈灵给他留了信，看到信封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走了，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走的干脆决绝。

　　信封里有两枚戒指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分手吧，别找我。】

　　四年，只给他留了六个字。

　　这四年来，他们争吵过，冷战过，可从未像今天这样，她一声不吭的就走，单方面的宣布分手，连他的意见都不考虑了，甚至躲起来，不见他，打电话也不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昨天，他以为她只是在气头上，就像以往每次闹别扭一样，只要他耐心的哄哄她，他们就和好了，从来没想过她真的会离开，真的忍心就这样抛下他。

　　他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她辞职了，他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直到一个月后，安苑和陈叙意外去世，死于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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