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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还是那么好骗
想到这,沉水峰峰主就一阵来气,瞪向儿子:这混账东西,真是没有一点脑子!平时他骂沈映宵几句也就算了,毕竟这等小事传不到凌尘耳中,以沈映宵的性子,也绝不会挨了骂就跑去找师尊告状。
可今日这小子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重伤的沈映宵推下深崖——真当他那合体期的师尊是个摆设么!
陈江海想要辩解,可刚张口就一阵恶心,只好捂着嘴一阵阵干呕,什么都说不出口。
梅文鹤没管这父子俩的小动作,注意力全在沈映宵身上。
见沈映宵没反对,他伸手挽起师兄的宽袖,露出一节雪白手腕,像触碰艺术品似的小心搭手上去,忍住摩挲几下的冲动,探了起来。
见他神色凝重,似是状况不好,陈江海咬牙压下不适,怒道:“他定是演出来的!我刚才什么都没做,他就自顾自地……”
“咳咳咳——”
沈映宵像是刚才被他气得狠了,如今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便又咳个不停。
“师兄!”梅文鹤握着他的手一紧,旋即眉心就蹙了起来。
他往沈映宵嘴里塞了枚丹药,又往旁边一挥袖袍,下一刻,不远处的陈江海忽然噤声。
有熟知陈江海秉性的弟子,还正疑惑这小魔王怎么突然会看人眼色了。一转头才发现不对——陈江海正掐着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呼哧呼哧地粗喘着气,仅仅是“呼吸”这个动作便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旁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梅文鹤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竟还温声解释了一句:“真是对不住。只是我修为尚浅,行医时容易分心,最忌有人多嘴。”
说完也不再理他,回过了头:“师兄,你怎么样。”
沈映宵含着他给的药,感受着丝丝温润的药力在口中化开,觉得不太好。
药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师弟的嗓音不对劲——听上去竟比平时甜了许多,像含了一把蜜糖。好听是好听,可结合刚才的事,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江海说不出话,只能被迫看着这对师兄弟兄友弟恭,气都要气死了:根本没人相信他没动手,更没人觉得沈映宵是在碰他的瓷,甚至就连他亲爹都是这么想的!
而此时,亲爹不仅没能还他清白,还在旁边火上浇油,拉着他数落:“还不速速赔礼道歉!”
……
沈映宵没理会那边的鸡飞狗跳。
梅文鹤身上全是好东西,随手取出的丹药也疗效极佳。只是这么短短几息,他新受的伤,已经肉眼可见地有了好转。
但想起还得借别人之口给师尊传信,沈映宵没强撑着起身,只靠着梅文鹤低声道:“无妨,我回峰歇息片刻便好。”
嘴上说着没事,但他这副坐都坐不住的虚弱样子,任谁看了都无法乐观。
梅文鹤叹了一口气,抱他起身:“那便先回去。”
见他们要走,沉水峰峰主连忙上前:“梅师侄,你看……”
梅文鹤目光落在他身上,嗓音又变回了平时的淡然:“一点舒筋活血的药物罢了,回去养着便是,总归不会比我师兄伤得更重。”
峰主见他这么说,只好退后让开,看梅文鹤抱着沈映宵乘上仙鹤,然后那只巨大的鹤翩翩飞远。
……
溢满灵力的风从身畔拂过,沈映宵半阖着眼,困倦起来。
梅文鹤见他目光涣散,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睡吧,师兄,我送你回去。”
剑灵也飘在旁边:“睡吧,主人,我帮你看着他。”
沈映宵:“……”
虽然今天的新发现,的确让他有些震惊,但二师弟在他这里多少有些信誉。
沈映宵于是没跟汹涌而来的疲惫对抗,放任意识沉入黑暗。
……
昏沉了不知多久,沈映宵忽然感觉自己腾空了一下。意识稍稍回转,他意识到那是梅文鹤把他抱到了床榻上。
然后梅文鹤也在床边坐下,懒懒地倚着床柱,视线落在他身上。
看了一会儿,他缓缓伸出了手。
沈映宵眼睫一颤。
“……”
梅文鹤的手随之转了方向,抬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
他好像很有耐心,想等沈映宵重新睡着,再继续来照顾他。
沈映宵闭着眼,却反倒睡不着了:忽然窥见了二师弟的小秘密,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面对——要说这是什么难以饶恕的不良嗜好吧,也不至于,毕竟人家只是想照顾人罢了。
可要说这事正常……却好像也没正常到哪去。
这时,空气中的灵力忽然有了细微波动,一只符鸟飞入房中,停在梅文鹤旁边,化成一纸字条,像是有人找他。
沈映宵松了一口气:二师弟若因事离开,他就能安心入眠了。
谁知梅文鹤看了看那符纸,又看着他,犹豫片刻,竟手腕一翻,无声把符纸烧了,像没收到过传信一样。
正借着剑灵神识,窥看周围的沈映宵:“?”
好在那传信那人也很执着,没多久又飞来一只。然后又一只,再一只。
“啧。”梅文鹤终于没法装看不见了。
他站起身,往沈映宵枕边轻轻放了瓶丹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等他的气息消失,沈映宵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他伸了个懒腰,果断抛弃了刚才那个端庄却不怎么舒服的睡姿,侧过身抱着被子重新躺下。
然后伸手拿起枕边的药瓶看看,同剑灵低语:“宗中总是不乏以讹传讹之人。我往常总嫌他们多嘴,如今倒是头一次希望他们的嘴再快些,好让师尊早日听到消息——也不知师弟能否解开师尊体内那来历不明的毒。”
……
离了朗月峰,梅文鹤想了想,直奔主峰而去。
宗主早已等在那里:“你去看过沈映宵了?”
梅文鹤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外袍,随意一点头。
宗主倒也没说陈江海的事,只道:“我听说他经脉寸断,是因为不想结侣,所以自行动手……”
梅文鹤打断道:“我倒是记得师兄最初十分想去。他定下的主意,一贯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后来被全宗指责,才迷途知返——这么看来,能劝得他放弃原本的想法,宗主倒是比牛厉害多了。”
宗主放在扶手上的手,瞬间攥了起来。
但僵持片刻,本着不跟小辈计较的心思,他到底还是忍下脾气:“我只是忧心有这种可能。但如今你这么说,想来的确只是心法走岔,既如此,他要多久才能恢复?”
梅文鹤答得有些敷衍:“只能找些温补的药方,慢慢养着。你不用插手此事,我自会照看。”
“……”宗主坐镇天行踪多年,几百年受的气,都没在这个医修这里受的多。被用这种语气指挥,他顿时连话都不想说,挥挥袖袍开始赶人。
梅文鹤自然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他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后辈礼,转身离开。
——刚才的那一堆符鸟,只有一张是宗主发来的,旁的都是别人传信。最近找他的人着实不少。
除了宗主大殿,梅文鹤远远往朗月峰那边看了一眼,遗憾离开。
……
沈映宵原本还担心梅文鹤会跑来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不方便他悄悄做事。
然而和想象中不同,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候,医修似乎格外的忙——梅文鹤那次一走,竟然就至今没有回来,只偶尔有些符鸟包裹着丹药送到沈映宵手上,每一枚都精心调配过,符合他现阶段该用的药量。
拿着这些丹药,沈映宵良心不由隐隐作痛:二师弟只是想悉心照顾病患罢了,他有什么错?
若自己这被照顾的人过于矜持,反倒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对待师弟还是像往常一样,权当那天什么都没发现过吧。
梅文鹤忙成一团的时候,沈映宵又收到一个好消息。
——师尊回来了。
……
八卦这种东西,往往传着传着就会变样。
而修仙人士,有些清心寡欲,有些却也是俗人——那天的事如沈映宵所料传了出去,只是却越传越离谱。
终于飘到凌尘耳中时,传闻早已面目全非。
彼时凌尘正跟同宗的一位修士一起,沿着边界寻找魔源可能的所在。
回到休憩地点时,便见一些随同出行的小辈凑在一起聊着什么,忽然看到凌尘回来,他们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凌尘平日里对这些杂闻不感兴趣,可看他们的样子,那些消息又像是同自己相关。
鬼使神差的,他罕见地问了一句。
然后就听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没了自保之力的大徒弟在宗中饱受欺凌,最后竟在主峰被人折了本命剑,打断四肢丢下山崖,在山底躺了四五日才被寻回。如今那位光风霁月的朗月峰首徒,正吊着一口气独自在山峰上等死,凄凄惨惨,晚去一步恐怕就见不到最后一面。
其间掺杂的种种形容词,更是让人耳不忍闻。
凌尘旁边的那位峰主,听得都呆住了:“真的假的?不至于吧。”
他又回过头想同凌尘说话,然而转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人影。
……
凌尘携着满身寒气赶回了峰。
沈映宵刚睡醒,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一哆嗦。他蹙眉睁开眼,却发现来的居然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师尊?”
凌尘看到他起身相迎,居然愣了一下。
这种表情出现在他身上,着实古怪。沈映宵隐约觉得不对,迟疑问道:“怎么了?”
凌尘盯着他的手和腿,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最后还亲自上手捏了捏,然后眼底便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困惑。
沈映宵被他拎着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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