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前兆

　　……

　　咔哒——

　　似乎是有人按下了录音的开关，通信仪里争执的声音戛然而止。

　　迟归阳面色阴沉的听完全部，林渊虽然只凭借声音并不能认出来是谁，但是从他们的称呼中也推出了事情的大概。

　　秦军长在前不久突然病倒昏迷，詹姆斯上校过来暂代秦军长的指挥位，秦军长应该就是C区的军事指挥官秦忠良，詹姆斯是E区的指挥官，他们时常会见，交情不错，就算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两个人，但是在国际军事新闻上绝对听过他们的名字。

　　“哥哥，刚才是我截取到的一段录音，当然你要想知道更多，我可以继续放，但是时间不多了，贡城已经被放弃了，不管是活人还是病变人，因为在没有办法应对的时候，毁灭不失为良策，他们的决定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哥哥，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这里就会被炸毁，贡城不是第一个采取这种方式的地方，每个大区几乎都有，当然除了已经在三天前宣告全线覆没的N区，哥哥！听我的话，回来！”

　　迟归阳突然上前一把夺过通信仪，用冷得发寒的声音沉声道: “林洋，到底怎么回事？”

　　林洋脸上笑意瞬间消失，阴冷道:“把通信仪还给我哥哥，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迟归阳剧烈的喘息着，手中死死握着那个通信仪。

　　秦军长出事了，接管人詹姆斯直接放弃了一座城，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如果贡城真的要被毁灭了，如果林渊直接在睡梦中被人带走了……

　　他们今晚就会和这座弃城一起覆灭，他们连自己已经被人放弃了都不知道，却还在围着篝火庆祝所谓的劫后余生！

　　如果没有锦绣街的木仓声，他们所有人可能会在欢声笑语中死去，化作这座死城的一把黄土！

　　远处站着的市民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只是带着无助又畏惧的神情打量着这边，但是站在近处的一帮特种兵却都明白，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们每一个都面色凝重，神情紧绷，洛天岷给自己点了根烟，他的眼眸藏在烟雾后，似乎是悲恸的。

　　江世盛垂下首，缓缓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胸前衣兜上别着的猎鹰标志，动了动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喃着——

　　“原来我们早就被放弃了……”

　　“哦～你就是那个被派去的救援队长吧，我建议你尽快带着你的人逃跑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也不是危言耸听，不过你们是死是活，说到底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林渊从迟归阳手中拿回通信仪，看了眼眼眶泛红，垂头不语的迟归阳。

　　“林洋，我答应跟你走！”

　　迟归阳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用没来得及收回寒意的眼眸死死盯着林渊。

　　“……”

　　“哈哈，太好了，哥哥，我很想你！”林洋笑得很开心，语气也带着轻快。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能不能也把困在这里的市民一起救走？”林渊试探着问。

　　对方突然沉默了，那边许久没有回话，林渊还以为对方已经挂了，就在他打算把通信仪还给达伦时，那人突然沉声说:“可以。”

　　林渊抬头看了通信仪一眼，林洋接着说:“我可以派直升机过去，但是我不是慈善家，不会允许他们进入我的领地，我不欢迎其他人！”

　　林渊跟迟归阳对视一眼，迟归阳突然一把捏住了林渊的手腕，两人无声对峙半响，林渊还是开口，“好，但请你带他们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可以吗？”

　　林洋再次沉默了，这一次足足有三分钟，林渊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林洋忽然开口“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别人？”

　　林渊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说:“…好歹相识一场，我猜测你也不缺这个钱，不如帮人帮到底……”

　　“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林洋这话语气平淡，不带一点感情，林渊推测他现在并不开心，还真是阴晴不定。

　　林渊沉默半响，林洋又继续道:“算了，你能回来就行，我答应你，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好！”

　　“哥哥，我等你！”林洋挂断了通信。

　　林渊把通信仪还给达伦，达伦带着人自觉退到远处等待。

　　迟归阳拉住林渊，压下心头更多的困惑和不解，转而低声问:“你真打算去找他？”

　　林渊直视着迟归阳的眼睛，点点头。

　　“你就不担心是陷阱？你觉得那个林洋正常吗？你就敢跟他走？”

　　“这是最好的办法，不管贡城是不是真的被放弃了，难道你真想一直待在贡城等死？”林渊叹了口气，“况且我妈在他手里，我必须去！”

　　迟归阳抓着他手腕的手，越收越紧，他下意识想要抓住这个人，仿佛很害怕他消失一般。

　　“可我觉得那个林洋很危险，林渊一会儿听我的行吗？”迟归阳的语气几乎是在求他。

　　洛天岷也上前，对林渊说:“迟队说得对，如果刚才的消息是真的，我们的确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但是你也不能真的跟林洋走，你不可能听不出来，林洋说你母亲在他手上，你就真的信了？你就不怕真是陷阱？”

　　“他图什么？”
　　林渊抬头看了看寂静的夜空，苦笑道:“我妈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绑架了，她走之前给我留了封信，我也没跟你们说过，我妈是林舒，就是林氏药企的董事长，也是病毒医疗研究所的研究专员。”

　　迟归阳听他介绍这些，心却更加沉重，他直觉自己将会听到非常重要的东西。

　　“十几年前的疫情，A3081型病毒，你们应该都不陌生，当年疫情来势汹汹，短短一月时间，国内外就因为这种病毒，死了三亿八千万人，疫苗研制出来的时候，伤亡人数已经到了三十多亿，在当时几乎是谁感染谁就会死，感染者被救活的几率只有亿分之一，”

　　“我母亲就参与其中，那几乎是她一生最忙碌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一连一整年都见不到她一次，终于在病毒肆虐的第十四个月，第一支抗体疫苗产生了，是我妈妈当时所在的生化病毒研究所研发出来的，但我妈妈和另外几个主要研究员发现这种疫苗其实是有副作用的。”

　　“他们在白鼠和猴子身上做过实验，副作用的危害很大，很可能会直接损坏人脑部分脑区，他们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连同疫苗一起递交上级，当时中央的决定是注射疫苗，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A3081病毒的致死率实在是太高了，几乎每天都有上万人死去，中央的决定在当时是明智的，病毒蔓延遏制住了，起码再也没有那么多人在短时间内死去。”

　　林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十几年过去了，疫苗会带来的副作用一直没有出现，不少研究员甚至开始相信这种疫苗不会再有副作用了，但我母亲没有放弃对它的研究。”

　　江世盛给自己点了根烟，就坐在马路边，听林渊说些他过去从来不知道，现在听来依然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迟归阳几乎已经从他的话里猜出了结局。

　　疫苗并不是没有副作用，只是一直没有显露，那些病毒抗体在人体中蛰伏了十几年，终于在潜移默化间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让人变得血腥暴力，把人间变成地狱！

　　林渊问江世盛借了根烟，也坐在路边。

　　“难怪你家这么有钱。” 江世盛不应景的调侃道。

　　林渊点点头，又无奈的摇摇头，眼里带着苦笑说:“可惜啊，没有一分钱是我的，那都是我妈，林舒女士的能耐，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迟归阳站在林渊身前:“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救你母亲呢？毕竟她是最有可能阻止目前局势的人之一，我也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

　　林渊的脸埋在烟雾后，迟归阳只能看清他抽烟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迟归阳不由自主跟着他滚动喉结，沉声说:“一会儿，我把那几个碍事的家伙处理了，我们征用他们的直升机救人，你跟我走，先把这些市民安顿好，我陪你去图马特！”

　　林渊仰头吐出一口烟圈， “……嗯，不是不行，我也确实不想冒险，万一林洋就是在骗我，万一他根本就不在图马特，万一我母亲也不在他手上，他只是骗我过去，也许是想利用我要挟我母亲呢？……”

　　“……”迟归阳上前一步，正想点头应是…

　　“可……万一我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跟着他的人走，激怒了林洋，万一我母亲就在他手上，他一怒之下撕票了怎么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带着你的人去平安的地方，先把这些市民安顿好，我去找他，看看有没有机会把林舒女士救出来，这是最优解……”林渊又恢复了百无聊赖的样子，好像嘴里说的都是别人的事，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怎么惹到了迟归阳，那人一把上前，把他按在墙上，禁锢住林渊的双手，两人鼻尖几乎撞在一起，迟归阳能看见林渊眼睛里的血丝，迟归阳咬了咬牙，声音低哑道:“你信我，跟我走！”

　　迟归阳今天格外固执，这个样子似乎林渊不答应就不会放手，连迟归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不希望林渊去找那个什么林洋，说不出为什么，但他知道他就是不想，不想让林渊离开他的视线，不想让林渊深入险境，没什么原因，也说不清原因，只是不想而已。

　　也许只是担心，如果一切都是骗局，林渊一个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如果林渊真的出了意外……

　　林渊看着迟归阳，突然想起这人上次把他衣领捏着，狠狠从车里拉出去又死死按在车头上的疯样子，那双猩红的眼，那双力气大到可以把大G车砸凹的手，其实真的抖得很厉害。

　　林渊突然笑了，无奈道:“迟归阳，你可……太霸道了，别这么看着我，不然……我就以为你想……”亲我。

　　最后两个字几乎低沉的听不见，但是迟归阳听到了，他忽然就愣住了，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了，有什么东西好像呼之欲出，就像一颗顽强的种子扎根泥土，野蛮生长一样，他清楚这是一句玩笑，但像是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有些事情似乎从初见就注定了，为什么关于他的每一件事都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经常莫名其妙想起这个人？为什么每次失控都是在这个人面前？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连他都中了招？

　　迟归阳视线下移，看到了林渊的唇，那是一双浅粉色的薄唇，唇缝微启，有淡淡的烟草气息，迟归阳就那么看着，忍不住喉结滚动。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想亲下去，尝尝这个薄唇是不是跟他的主人一样强硬？
　　这样想，他也确实有缓缓下移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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