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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
北方,王庭浮岛。
维希安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佩剑、长靴和宫廷制服一样不差,站在英灵王殿门口眺望远方。
“维希安,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赶快进来吧。”瓦霍利尔坐在王殿深处躲避冷风。
长发的半精灵目光深邃,执着地盯着“肯肯亚特之桥”的方向,呢喃道:“他昨晚没有回来,他去哪了……”
瓦霍利尔撑着巨石拐杖站起来,薅住半精灵的后领,把他拎到王殿深处:“别急,别急。”
执剑者无精打采,被巨人拎来拎去也毫无反应,坐下之后,他仍然面朝着大殿之外,闷声说:“我怕他再也不回来。”
瓦霍利尔哈出口冷气,想了想说:“昨天他身上有很重的亡灵味,大概是和外面的亡灵混在一起呢。”
亡灵……
维希安眼神怔忪,他们果然是最被喜爱的异族。
……
十字路镇,夜不归宿的恶魔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躺的规规矩矩。
水银商会不愧排名最后,一直招不到人。
室内一共就三个房间,一间客厅用来接任务、谈任务、吃饭,两间卧室分别住着西伦和格雷,银刀不住在这里,但有临时留宿的床铺,格雷拿出来给他摸了摸,就是一块什么都没有的铁板,别说躺上去了,光摸着骨头都能被冻出幻疼。
要是能动,阿克蒙都得把头摇成拨浪鼓,只可惜那会儿他还半身不遂,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抗拒。
谢谢,他睡地上也行。
然而格雷大概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竟然手一挥,把他送到了西伦的床上。
阿克蒙阻止不了,刚躺下时颇为纠结了一番,思考着究竟怎么躺,才能避免睡着以后又把会长的床单划拉成丝。
黑暗中,阿克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决定趁着意识还清醒,阻止第二次惨案发生。
他先是提起一口气,用力向右翻了个身,这样一来,他的左边爪子就搭到了右边,接着,他又缓了半天,猛地一抬右臂,把左半边爪弹到了大概胸口的位置。
“咳。”他咳嗽一声,胸口发闷,差点自己把自己砸死,不敢再尝试第二次。缓了一会儿,他努力把身体往下拱了供,让下面两只爪子伸到床外。最后,他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右爪,搭到了左爪之上。
很好,这一套动作虽然看起来像砧板上扑腾的鱼,但反正这里就他一个,没别人知道。
几分钟后,他终于抵挡不住生命值过低催生的困意,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个苍白的人影却从角落的黑暗中走出来,疑惑地歪了歪头,穿墙而去。
门外的格雷吓了一跳:“不是让你守着吗,怎么出来了。”
“恶魔都喜欢在睡觉前跳舞吗?”银刀比划了一下刚刚看到的画面,想不明白。
格雷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银刀想了想:“我还是在外面守着吧……会长呢?”
“去‘血玫瑰’了。”
格雷忧心忡忡地说,刚才西伦走得急,交代给阿克蒙喝什么药就出去了。她没来得及提醒西伦换衣服,大概也许……不会有事吧。
银刀说:“那可不一定。”
两个小时后,晨光微亮。
阿克蒙平稳的呼吸突然一滞,感觉胸口似乎压了两块巨石,喘不上气,还一阵一阵的绞疼。
睡了这么一会,按理说生命值应该至少稳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手脚仍然发冷,额头针扎似的疼。
他心率飙升,猛地睁开眼,入目一片深黑,挣扎着掏出《契约之书》,翻开折角的91页,快速抚摸上面凸起的文字。
果然有一行新的!阿克蒙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一点一点地摸过去。
…契约…异常…什么?什么生命值——
【契约者生命值异常跌落】【不受控制】【契约者濒临死亡】【立刻唤醒】
【尝试提高生命值,失败,尝试提高生命值,失败……】
他终于摸清新出现的文字,后背立刻渗出层冷汗。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生命值低,是因为《契约之书》的抓取和约束,毕竟之前梅菲斯特“不听话”的时候也会被惩罚剥夺一部分生命,然而却没往深处想——梅菲斯特是因为后期反抗才遭遇这些,而他才刚开始履行第一个契约,总体也算得上是“勤勤恳恳”,《契约之书》就算嫌他弱,也不至于这时候就开始惩戒。
现在看来,他间歇性的“休克”的确另有原因。
或许是因为他的等级的确不足,无法承受《契约之书》的连接,或许,是因为他本身有什么别的问题,导致从深渊爬出来就半死不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履行契约不会让他的情况变好,最多只能让他不变得更差,阿克蒙半是发愁半是无奈地想——他要是上船之前就“嘎嘣”一声死了,琼和埃米尔的戒指难道真要和他一起在东大陆长眠。
他冷静下来,在飙升的心跳里摸了摸封皮外侧的凸起,果不其然,摸到一个冰冷的“1”。
——除非意外,你的生命值不会再跌破9。
当时,囚徒这样对他说。
我昨天都干什么了?他一点一点回忆,发现昨天干的新鲜事太多,一时半会找不出元凶。
不过他现在听力似乎还可以,突然听到房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注意力跟着就被勾走,一边琢磨,一边走神听起了墙角。
于是他听到西伦笑了一声:“伊莎贝尔夸赞我的穿衣品味,她的灰胡子秘书羡慕我‘身体强壮到足以抵挡深冬的寒风’,那只狼人则说……”
格雷“嗷”一嗓子:“会长您辛苦了!”
银刀发出“嘎嘎”的闷笑。
只听西伦还在继续,声音温柔且疑惑:“看起来像是爪子挠的,咱们这谁有爪子?格雷,你去……”
后半句话阿克蒙没听清,可他总觉的那不是什么好话,听语气却又不像是“你去把那只恶魔抓过来,让他赔钱”,或者“你去把那只恶魔打死,挽回我的脸面”。
他摸索着在床边坐下,揣摩起西伦的反应。
……他发觉自己轻而易举地就想象出西伦的脸,勾勒出他的五官、动作、语气,和指着自己衣服对格雷说话时的神情。
是以他知道西伦根本没有生气,顶多有点刻意表露出的无奈,仿佛在整个“血玫瑰”商会面前穿露背装,接受注目礼,对他来说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为了照顾旁人的心情,又要自然而然地玩笑几句,再把事情翻篇。
——但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阿克蒙心里接连冒出两个念头,没注意房间里什么时候进来了其他异种。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擒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近,模糊的金属味钻进鼻腔,像瓶挥发缓慢的劣质香水,良久又渗出一点诡异的血气和花香气。
……好像有东西在说话。
他茫然地顺着西伦的气息偏过头,没聚焦的瞳孔深黑浓郁,满眼写着“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西伦于是把他圈进怀里,嘴唇贴在恶魔的耳边:“我说…别乱动。”
什么?阿克蒙怔愣片刻,亡灵冰冷的体温让他打了个颤。
这时他的听觉恢复了一点,隐约听到西伦笑了笑,从边上摸过来两只枕头,一上一下盖住他,接着疲惫地叹息一声,说:“别动。”
阿克蒙被枕头捂着脸,终于意识到西伦是要睡觉,于是摸索着躺下去,不再发出声响。
亡灵不需要呼吸,他却分明感觉旁边有道呼吸声,像是躺了个“人”。
那呼吸声平缓而绵长,西伦睡得格外沉,不知道是身下的床太舒服,还是困意也能传染,阿克蒙不知不觉就跟着闭上眼,囚徒之血贴在心口散发热量,降到“9”以下的生命值终于开始回升。
快要睡着时,他又忽然转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把这瓶血喝了、或者丢了。
他本能地有点抗拒去深究,可又想不明白,莫名其妙做了一连串在囚室里被束缚鞭打、囚禁喂血的梦。睡醒之后眼底青黑,脸色惨白,一睁眼看见西伦倚在床边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竟然和梦里的囚徒有几分相似。
西伦垂下眼:“在喝什么?”
阿克蒙目光一凝。
西伦说:“睡得不好么?你一直在重复,喝不下,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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