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爱鸣|一念起 彼岸殊途

　　夜晚，身体疲累至极，却几次假寐入眠不成，索性强撑着精神从床上爬起。在不多大的屋子里晃荡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儿翻翻书架上的书册，一会儿打开柜子默默翻腾里面的婚纱，总之心里不得安宁。

　　我不知这是不是即将为人妇的紧张所致，又或是，其它什么造成的心绪难平。反正，怎么都无法成眠。后来，我小心翼翼地捧出洁白无垢的婚纱，铺展在床面上，轻柔地抚摸着触感细滑的缎面衣料。

　　如此纯净圣洁的婚纱，象征着女子盛开最芬芳绚烂的模样，却也代表着分水岭，是女孩身份转变的代表。在穿上婚纱前，女孩是女儿，是她自己；穿上婚纱后，女孩是妻子、儿媳、妈妈。

　　所以吧，明日穿上婚纱的那一刻起，我就将与曾经的不谙世事诀别，不再只是属意季朗的女孩，而会成为陆临清的妻子，与他在后半生的路上风雨同舟。这不是我的期待，却注定是我的归程。

　　是啊，这一辈子的路规划得已经如此清晰，合该坦然平静地接受，可总觉得遗憾是怎么回事呢？那些不甘、那些非心所愿，为什么还要盘旋不去呢？哦，我明白了，不是那个人，终究不是那个人。

　　这场堪称完美的婚姻只差这么一点，就是天差地别。一场婚姻，两种渴求，其中的世俗与情意，或许有人可以体会，然鲜少有人两全。直到此刻，我方明晓心里，想要为心上人、为季朗穿上婚纱的愿望，扎根得多么深，又破灭得多么彻底。

　　因为无法两全，我如今即便得到了世俗婚姻，却因为无法成为季朗的妻子，为他诞下子嗣，与他白头偕老，所以才耿耿于怀不能释然么？人呐，果然贪心。

　　放下手中皎灿流光的婚纱，我离开了床前，幽幽地抒了口胸腹浊气，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纸鹤。小小的一只，平平无奇，可捧在手心的分量却仿似千般重。我感伤地盯着看了许久，如同透过它注视着别的什么。

　　许久，我才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是个陌生的号码。鉴于当下的心情，本是不想接的，奈何它实在执着。自动挂了之后，竟然不间歇地又一次打了过来。

　　“喂，你好，哪位？”
　　“是，乔蔓吗？”

　　单从声音里判断，对方应该是位年轻女性，只是语气里充满犹疑的不确定。

　　“恩，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赵婷。”

　　赵婷？久闻其名的不速之客！可她怎么会将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来？一时间，我既纳罕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让未婚夫要死要活过的前女友。

　　那头自报过身份的赵婷，也随着我的沉默而沉默好一段时间后，才又试探着继续道，“临清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恩。”

　　听到对面轻淡舒了一口气，我更加猜不透她在我和陆临清大婚前夕，打电话给我的心理动机。初步猜测，她大概也是紧张的，但究竟是基于什么事呢？难不成希望我取消明天的婚礼，好成全她跟陆临清？

　　这个可能性倒不小，毕竟前段时间她才跟陆临清重逢，又不清不白地在酒店过了一夜。虽然我相信陆临清的人品，将此事揭过，但对于另一位当事人，就并没有那么好的信心了。

　　“那你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往吧！”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你不知道？临清不是跟你提起过我吗？他怎么可能没有告诉你？”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

　　赵婷似乎被我冷淡的态度狠狠噎住，半天说不出话。而我等了稍许，便不打算一直陪她沉默下去。

　　说实话，我没有兴趣陪着她上演“宫斗剧”或者“宅斗剧”。先前陆临清已经明确说过跟她没了可能，我自然也没必要庸人自扰地随着她折腾不休。

　　“赵婷，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你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简单直白的开门见山，换来她格外失落的语气，让刚刚感同身受过的我，生出不自觉的怜惜之情。当然，我们各自失落的对象不同。

　　她是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而我是即将结婚了，新郎不是他。尽管如此，也不妨感受类同。因此对着她，我不自觉卸了些许防备，多了几分耐心。

　　“而你却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过去，也不在意我？”
　　“恩，不在乎、不在意。所以，你找我就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你不在乎他的过去，他也不在乎你的过去，你们确定是彼此相爱的吗？”

　　相爱，这个字眼委实触到我的痛处，体谅赵婷的冒犯源于不知情，我没有计较。但依旧忍不住落下半扇睫毛，仅留余光在纸鹤上，沉沉道，“相爱，是需要运气和勇气的。而我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所以，你是不爱他的，对他也没有感情的，对吧？”
　　旁敲侧击地自以为寻到“突破口”，赵婷声音里的惊喜按耐不住，听起来就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不完全对，我还是很欣赏临清的。”
　　“可是你不爱他，而他也不爱你，你们为什么还要结婚？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我被她天真的逻辑逗乐了，而且是出声失笑。这世上结婚的人占绝大多数，其中又有几个是为了爱情结婚的呢？估计连一半都不到吧！而他们几乎都会如我一样，只会遗憾只会不甘，却难有舍弃。

　　她一个走上社会的成年人，见识过百态人生后，怎么还能如懵懂无知的女孩般，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来质问甚至逼问他人？

　　“哈哈，那你说谁该在一起，或者结婚呢？”
　　“当然是互相爱慕的人。”
　　“比如说陆临清和你吗？”
　　“是。”

　　赵婷回答得很是坚定，坚定得如立下盟誓一般，让我接下来的拆穿都带上悲悯与不忍，“可他不想跟你结婚，也不想跟你在一起，即使他爱你至深。”

　　毫不意外地，赵婷崩溃地哭了，哭得抽抽噎噎，哽得缠缠绵绵。许久才攒回一丝气力，控诉我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什么这么说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有多爱他，你知道吗？”

　　乱了章法的指责，让我颇感无语，但也连分辨都不愿。只无聊地拿着电话听筒，隔着线路听任她一味地发泄。

　　“我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一切的最初都给了他。他怎么可以辜负我，怎么能和你结婚。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了解。临清现在只是还在生我的气，一时昏了头。他迟早会明白，我才是最爱他的人，才最该和他在一起。

　　而你，乔蔓！既然不爱，就该放开他。把他还给我，还给爱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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