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anticism

　　上一次好好的看镜子中的自己是什么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和此刻眼前的自己一样吗？和17岁的自己一样吗？如果都不一样，那会和哪个自己更像呢？
　　我靠近镜子，想要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脸，可却又觉得越靠近越看不清。
　　我盯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小时候，在照镜子的时候，我总是会刻意避开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因为每当我看着自己的眼睛的时候，总会被其中的一些我自己也形容不出的内容压得喘不过气。
　　但现在已经不会了。因为这双眼睛和心中的某个地方一样，是空的。因为这份空洞，我的一切行为看上去都像是一场无比滑稽的闹剧。

　　“我看起来是什么样的？”我问坐在我对面的王晨。
　　“你是指外表还是什么？”她反问，但没等我回复她就继续说：“外表的话就是很帅啊。”
　　她说着拿起手机，翻出了几条聊天记录给我看，同时介绍说：“我上次把你照片发给我闺蜜，跟她介绍你的时候，她还问我是怎么拐到你的。”
　　我草草的扫了眼她的聊天记录，结果一扫之下就看到来自于她的闺蜜的一句“我要是有这种长相的男朋友，我一定要把他锁进玻璃保险柜”。
　　猝不及防的，我被呛到了。
　　“你没事吧？”王晨很是关切的看着我，还伸手拍了拍我的背。
　　我摆摆手示意她我没事，并问她：“玻璃保险柜是什么？”
　　“啊？啊……你是看到那句了啊，”她说着将聊天记录往上翻，很快她翻出聊天记录中的一张照片，并将手机再次放到我面前。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一伸手就可以抱到你，看着这样表情的你，我也会觉得你下一秒就会消失。”她说。
　　照片中的我坐在办公桌前，在夕阳中看着窗外，表情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表情，只能说那是和黄昏很契合的表情——美好与光明迅速消散，昏暗与沉寂渐渐蔓延。
　　从照片中我穿着的黑色毛衣能看出这应该是最近的照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
　　“因为感觉会消失，所以需要保险柜？”我问她。
　　“答对一半，”她说，“还因为观赏性堪比艺术品，所以是玻璃保险柜。”
　　艺术品……我自己倒是没有这种感觉，我只能感受到冰冷破碎，仿佛生命之火已经尽数燃烧，只剩下一撮被风扬起的灰烬。
　　灰紫色的，在夕阳的渲染下仿佛会发光的。
　　母亲说过我在她眼中是灰色的，父亲的画作中关于我的着色也是灰色的，他们之间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和心有灵犀。
　　我其实是也很想问问母亲现在的我看上去是怎样的，毕竟灰色是很久以前她对我做出的评价。
　　母亲似乎被我的感情处理气得不轻，在那天她生气之后，明明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我却一直都没有见到她。
　　如果是以前，出现这样的误会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和母亲解释清楚我和叶一涵的关系，但这次我却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的内心中在某种程度上是认同母亲对我的一些评价的。
　　即使我没有和叶一涵在一起过，但我的行为却也是真的在伤害他。
　　“周五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吗？”
　　我回过神，看到王晨正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
　　“周五晚上有学生约了我问习题。”虽然她很期待，但我却没有时间。
　　“那周六晚上你有时间吧？”她继续问。
　　周六？休息日的话白天其实也可以有时间的吧……为什么要约晚上？
　　于是我回答道：“有时间。但相比起晚上，白天去看更好一些吧？这样你回家的时候也更安全，看完电影后如果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也有时间去。”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像是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说：“其实呢，我的重点不是电影……”
　　“那你的重点是什么？”我说完这句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什么意思，再看向她，她的目光却有些躲闪了起来。
　　晚上看电影，重点不是电影，那就是晚上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她耳朵有些红，声音很小，像是抱怨，像是撒娇。
　　我的心情忽然就有些复杂。虽然我不认为我在感情上有对不起我女朋友的地方，但此刻，当我理解了她话里的重点后，理解了她有些反常的反应后，当我想到我卧室的床的时候，最初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却不是我的女朋友的脸。
　　那张脸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带着17岁的轮廓，却有着36岁的成熟。
　　是之前我在参访中看到的叶一涵的脸。
　　我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在这样的慌乱中，我慌乱的向王晨道了歉。
　　“对不起。”
　　“嗯？”王晨看向我，她的耳朵依然有些红，“啊呀我就是随口抱怨一下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话说我这个进度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快呀？虽然我暗恋你好久了，不过对你来说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啊……要不……满一个月的时候再说？”
　　“……我送你回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我非常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睡前，已经整理洗漱好的我站在卧室里，看着我的床，盯着它看了很久，从脑子里毫无杂念到确认脑子里毫无杂念，整整一个小时后我才敢小心翼翼的躺上去。
　　我真的是……我到底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才躺到床上的我在躺下的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但这晚的梦似乎在向我证实着什么——梦里，36岁的叶一涵躺在我的床上，他伸手，拉着围在我脖子上的他送的那条灰白格子的围巾，把我整个人拉到他怀里。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喜欢你……大爷！我从床上弹起，坐着缓了一会儿后才确认了这只是一场过分真实的梦。
　　我起身，打开衣柜，将他送的那条灰白格子的围巾拿出来，犹豫了半晌，最终把它扔到了衣柜最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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