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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入门仪式结束。
需应长老踏出正殿,咸鱼如她,喜提一个新徒弟,莫名燃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燃什么,反正就是特别燃。
燃到她直接回了子应山,去收拾后山那片荒废了半年的灵田,半年前她就想收拾,结果拖到现在才终于动身。
今天一鼓作气把杂草全都拔出来,打理一番,争取给新来的弟子一个好印象。
姜昀之入宗后,不仅是他们子应山的小师妹,也是整个负雪宗的小师妹。
而此位宗门的小师妹,并没有立即前往子应山,御剑飞行中绕了条路,来到了与子应山反方向的虚无山。
虚无山是章见伀的居所。
虚无山本是座荒山,因章见伀独来独往,宗门辟给他独住,此处瘴雾深沉,终年萦绕深沉的血腥气,方圆十里都没有活物,平日里弟子们御剑飞行经过虚无山时都会逃命般飞离。
姜昀之从剑上走下来,长剑“啪”得收于她身后的剑鞘。
神器不禁感慨,昀之经由五日几乎不要命般的挥剑苦修后,它明显感觉到她的剑意比以往精进了些。
姜昀之行于山路。
她来此处,当然是为了见章见伀。
大师兄既然暂时没离开宗门,大抵就在虚无山上,她绕着林间小路走,影影绰绰能看到大师兄的居所,想着若是运气好,也许能碰上他本人。
远远地望去,大师兄的居舍和他整个人一样阴森。
林子里蚊虫多,姜昀之往腰间缀了个熏香铃,继续在石子路上徘徊。
神器:“啊!”
它突然看到树上盘踞了一条蛇,惊叫道:“蛇!有蛇!我去,好大一条蛇!我好怕怕!”
姜昀之:“……”
姜昀之:“前辈,那只是个藤蔓。”
“藤曼,啊,藤曼啊……”神器尴尬地应声,看清了,确实只是条藤蔓。
神器发现昀之只有在负雪宗的时候喊它前辈,在明烛宗时从不会如此唤它,果然,一个春雪,一个暗流,各有入木三分的不同。
日光从林间的树叶里洒下,雾气散了些的时候,姜昀之的脚步停下,她往远处望去。
竟让她真的等到了。
槐树下,高大修长的身影步履不紧不慢,所到之处,树叶会被他身上的血腥气给染黑。
连没有生命的树叶都瑟缩着怕他,姜昀之却迈着轻快的步伐靠近:“大师兄。”
章见伀停下脚步,垂眼望向这个声音里带笑的少女。
又是她。
姜昀之的笑比溪涧的水流还要透亮,眉眼的笑仿若被雪洗过,干净到过分。
章见伀冷淡地盯着她。
又是他最讨厌的笑意。
姜昀之身着一身珍珠白的罗裙,衣摆柔顺如云,如瀑的发丝盘成了两股垂髻,粉白的发带垂落,恍若水墨画中的工笔美人。
若是常人看她,必然感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水灵的妙人。
但章见伀并非常人,只觉得此人实在聒噪,怎么总是能见到她。
尽管被如此看待,少女的双眸依旧亮亮的,仿若真的看着自己敬仰无比的存在:“大师兄,我真的进了内门,成了你的师妹。”
章见伀慢悠悠道:“谁是你的师兄?”
姜昀之懵懂地抬眼:“嗯?”
章见伀淡淡地瞥向她脑后的两股垂髻,肖似兔子耳朵:“我可不当兔子的师兄。”
真是奇形怪状。
姜昀之没明白他的话语,眼神更为懵懂了。
章见伀冷声道:“你入了老东西的门派?”
姜昀之:“于奀长老选了另外一个道友成为弟子,我虽没入师兄的师门,却也拜到了一位极为优秀的师父,进了子应山,往后我也算是师兄正儿八经的师妹了。”
章见伀听到姜昀之没被于奀选中,眉尾不动声色地挑了下。
看来老东西没什么眼光啊。
他虽不是很看得惯这个姜昀之,但对她的天赋和心性还是有所承认的。
于奀果然老了。
‘老东西’于奀走到廊门外,突然迎风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看他后,给自己添了一件厚外袍。
虚无山这里的风也很大,姜昀之发尾的发带被吹得上下飘扬,存在感十足。
章见伀看过来:“你这是什么头发?”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晃,让人看着心烦,尤其配上她这张天真的脸,让人心烦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姜昀之摸向自己发尾,笑道:“是我自己编的垂髻。”
姜昀之头发特别多,一般编髻时需要用许多发带编佐才能把头发扎起来,发丝和丝带纠缠编织而成,柔顺地垂落。
姜昀之注意到章见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的头发看,翘起唇角:“师兄,你要摸摸看吗,我扎得很牢固的,不会松散。”
说罢,她往前一步。
就这么一步,姜昀之发丝间的香气便若有若无地传来。
章见伀暗红的眸子眯起,此人的发丝和她整个人一样,都透着股清澈的春雪味,上辈子莫不是被雪浸过?
他皱了皱眉,在少女的期待的眼神中,冷漠地拽了一下她的发尾。
跟他想象中的手感一样,奇形怪状的。
虽力道很轻,但姜昀之的发尾顿时乱了,发丝蓬松地交错,看起来像是只炸毛的兔子。
姜昀之:“嘶。”
她赶忙把脖子给缩了回去,委屈地望向章见伀。
章见伀:“?”
碰瓷?
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那么轻轻一扯:“疼?”
这也太娇气了。
姜昀之:“师兄所认为的力道和常人所认为的力道不一样。”
她苦恼地摸着自己的发尾:“发带都垂下来了,师兄……”
章见伀“啧”了一声,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麻烦之人,他略一施法,姜昀之的发带归位,发尾恢复成原样。
姜昀之摸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发尾,唇角立即勾起来:“果真恢复成原样了,大师兄,你怎么什么术法都会。”
少女修长的手指捋着自己发间的发带。
章见伀冷冷地望着,不明白此人为何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的,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感情。
姜昀之捋好发尾,少见地嗫嚅起来:“师兄……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章见伀冷声道:“何事?”
少女脸皮薄,耳根已经悄摸摸地红起来:“师兄,你知道的,每年新弟子入门的时候都有一个风俗,说新弟子可以请师兄、师姐或长老替自己题名,挂到树上去,便能保证往后在宗门能稳稳扎根,节节高升。”
姜昀之紧张地摘下腰间的空白木牌:“我想请师兄替我题字。”
章见伀:“你信这个?”
姜昀之:“不管真不真,求个好彩头总是没错的。”
章见伀:“你自己不是有师父么?”
姜昀之:“可是、可是师兄是我来负雪宗的原因,也是我最崇敬的人,我只想请师兄替我题字。”
章见伀也没应下,也没拒绝,冷冷地审视着身前的姜昀之,脸上出现几道新鲜蔓延的血痕,看来可怖至极,但很快又敛回去。
整个过程中,姜昀之始终认真地盯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和害怕,在伤痕出现的时候惊呼了一声:“师兄,你受伤了!”
伤痕消失后,少女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眉眼间的担忧这才褪去。
看来是真的不害怕他。
真是个怪人。
姜昀之关切道:“师兄,你脸上的伤真的没有问题吗?”
章见伀:“木牌拿来。”
少女的眼一下就瞪圆了:“嗯?”
章见伀:“题字的木牌,不拿我就走了。”
“来了,来了。”姜昀之立即将木牌递了过去,把毛笔也递过去,“师兄,给你。”
章见伀把笔扔到一旁,宽大的手掌在木牌上空覆住:“名字。”
姜昀之:“昭明。”
此话落下,手掌下的木牌显现两个龙飞凤舞的‘昭明’大字,木牌被抛回了姜昀之的手中,她小心翼翼地攥住:“谢谢师兄。”
不过比起木牌,姜昀之有更关心的问题:“师兄,你刚才脸上的伤,真的没有问题吗?”
少女一副关心模样,仿若脸上会长出伤口的是她。
章见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无碍。”
此人果然很麻烦,一如既往的道貌岸然,真想……杀了。
眼前的姜昀之在打量周围的树,寻找适合挂木牌的树杈,将后背转朝他。
虚无山是他的地盘,就算杀一个内门弟子他也能确保不被任何人发现,想到这一点,章见伀身后的雪刀共振地震了一下。
章见伀暗红的眸子缓缓地望向少女微微仰起的脖颈,白皙而纤细,甚至不必用雪刀,拿手轻轻一折,她便会像一朵花一般被彻底折断。
头颅会在地上滚落好几圈,最后定在血泊里不再动弹。
姜昀之背过身的神情冷了下来,她当然感应到了身后的杀意,但不耽误她转过头时,依旧一副天真烂漫的欣喜模样:“师兄,我觉得这棵树不错,我能将木牌挂在这棵树上吗?”
少女指的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树身比山石还要粗壮。
章见伀暗红的眸子缓慢地转向古树,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你要挂在虚无山?”
姜昀之脸色泛红,声音变低:“师兄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当然想挂得离师兄近一些。”
见师兄没有阻拦她,姜昀之已经开始爬树,远远望去,还真有些像只在攀树的兔子,发尾的发带一飘一飘的。
她一边攀树一边解释道:“本可用术法挂上去,但为表诚意,弟子觉得还是觉得自己该亲手挂上去。”
紧接着,少女“哎呀”了一声。
古树之所以被称为古树,就是因为盘踞在天地间的时间漫长,几乎已经成精,常年生长在虚无山的古树,树冠处煞气阵阵,它感应到与负雪宗格格不入的洁净存在,顿时抗拒地要将人推下去。
姜昀之一时不察,差些真的被推倒,不过紧紧地抱住了树杈,得以稳住身形。
高大修长的身站在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树上的怪人瞎弄。
古树不停抖动树杈,姜昀之依旧没放弃,脚慢慢地挪动,伸长胳膊,非要将木牌挂上去,修长的手指因为使劲儿而略微颤动,而发尾的发带更是因古树的晃动而上下飘飞。
章见伀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嘲讽道:“系紧了,别刚挂上去就被晃下来。”
姜昀之听闻此话,乌黑的眸子轻轻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好玩儿的法子,她在将木牌系好的那一刹那故意踩了个空,顺着古树的力道往下跌落。
木牌没被甩落,她却摔下来了。
姜昀之在摔前看准了方向,不偏不倚正好能撞入章见伀的怀中。
章见伀瞧见她从半空摔下来,根本没准备接,往后撤退一步,人摔下来比他退后来的快,少女惊呼了一声后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章见伀猝不及防地接了个满怀。
春雪满怀。
姜昀之因惊吓而瞪圆的透亮眸子愣愣地望着他,近在咫尺到能感受到章见伀的呼吸,“啊”了一声后,她有若仓促而逃的兔子,立即从章见伀的怀中退出来,满脸通红地扶住身旁的松树。
仿若故意跳入章见伀怀中的人不是她。
章见伀原本想把怀中的人摔下去,在他做出这个动作前,少女已然飞快地从他的怀中撤离。猝不及防地接了个满怀,又猝不及防地空怀,章见伀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轻。
仿若真的抱了一团春雪般。
这真是一个很不好的感觉。
“对、对不起师兄。”姜昀之低声道,“谢谢师兄,要不是你,我可就惨了。”
话音落下,姜昀之腰间的环佩接连响了四下。
正当姜昀之以为环佩要恢复安静时,它紧接着又响了四下,听起来,似乎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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