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难度封狼雪

　　温姚希不答反问：“那你又是如何追到这里？”

　　李初言发现井中贼人丧命之后，立即与赶来的军巡铺汇合，大致向他们说明了情况，由他们将尸体送往开封府，自己则登上最近的望火楼，利用灯笼传递消息。这是汴梁城内寻常人不知道的属于金羽卫的秘密，人们以为望火楼只能用来传递火灾的消息，事实上，金羽卫自成立以来就利用望火楼这一特点传递一些紧急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秘密没必要拿出来说，李初言绕过这点：“城内四处都有金羽卫的眼线，我发现通过水渠的有两人之后，就立刻让人去追踪另一人，根据河道里淤泥留下的痕迹不难判断出他们带走了一个很重的物品，虽然追踪花费了一些时间，但对方行踪不快，我却可以纵马横穿，这才追到了这里。”

　　“两人？”温姚希心下奇怪，那老翁明明说回来的只有一人啊！

　　李初言注意到向他们靠近的颜其之，快速回道：“许是居养院的人没注意到吧！”

　　温姚希顺着李初言的视线转身向后，冲着颜其之热烈地打招呼：“刚刚多谢你了！”

　　颜其之虽有些惧怕李初言，但还是走上前：“客气什么，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若不是你当机立断，估计今天可要死伤无数了！”

　　李初言心下奇怪，这两人怎么关系突然这么好了，他咳嗽一声，插到两人之间，对温姚希说道：“你哥哥特意嘱咐我，让你离这种纨绔子弟远点，尤其是颜其之！”

　　听到李初言的话，颜其之有些愠怒：“什么叫特别是我！”

　　李初言冷哼一声：“京中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和你交往的？”

　　颜其之撇撇嘴：“说不定你待会还有要求我的呢！”

　　经这么一提醒，温姚希这才想起来：“对了，你刚刚说的贼人带走的东西，也许颜公子知道是什么！”

　　李初言皱眉，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怕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怕那种大道理一堆的老顽固，怕的就是像颜其之这样胡搅蛮缠家世显赫又不算什么坏人的“混混”少爷，不过大敌当前，也没什么好拉不下脸的，他看向颜其之：“你当真看过？”

　　颜其之故作思考：“哎呀，我到底是看没看过呢？你方才让我太伤心了，害我记性都不好了！”

　　李初言深呼一口气忍住想要挥拳的冲动，忽然他看见人群里正在焦急张望的华服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长了手冲着女子大喊 ：“孟小姐！可是在寻颜公子！”

　　颜其之瞪了一眼李初言，本来因为灯楼倒塌的缘故，他这里一片漆黑，很好地隐藏住了，没想到李初言下手这么黑，居然要将人叫过来，于是立刻拔腿欲走，却被李初言一下子揪住衣领，也就是这么一会功夫，孟箬楚发现了颜其之的身影，立即跑了过来。

　　颜其之哀怨地看了一眼李初言：“这笔账爷爷我记下了！”

　　李初言轻笑一声：“你现在求我，我还可以勉为其难将你待到开封府问话。”

　　“求你？”颜其之看着李初言一脸得意，忍不住摇头，士可杀不可辱，让他向人低头的事可做不到！

　　孟箬楚和李初言打过招呼后，看向温姚希：“我还当颜哥哥为什么急着抛下我，原来这里有美人啊，不知是哪家小姐。”

　　温姚希还未等回答，倒是李初言及时解围：“仪章的妹妹，今日也是我带她出来，恰好遇上了颜公子。”

　　孟箬楚一瞬间表情转好，笑着看向温姚希：“原来是温家妹妹，我是孟箬楚，礼部尚书孟肃之女。”

　　温姚希笑着回话：“孟小姐好！”

　　孟箬楚十分大方：“你叫我楚楚就好，说起来你哥哥同我爹爹今日都在一起为辽人使团之事烦忧，也算得上是一丘之貉了！”

　　颜其之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丘之貉可是骂人的话，这你都不知道！”

　　小女生心思单纯，一时被心上人嘲笑，立即脸色鲜红欲滴，只是不肯低头，强作镇定：“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一时没想到用什么词而已啊！”

　　孟箬楚全身上下，满是金银珠翠，也不是哪位嬷嬷替她装扮的，活脱脱一个暴发户，尤其是她一动起来，步摇金钗都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起来，顿时在她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

　　颜其之摇摇头：“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小时候还好，还能算是可爱，长大怎么变成这般蛮横无理的样子，人家步摇是一步一摇，你这简直快成了挥舞的鞭子！”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吵不休，李初言连忙阻止：“颜公子既是今晚的证人，就请同我一同去一趟开封府吧！”

　　“证人？”孟箬楚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忙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颜其之十分得意：“像你这种整天浑浑噩噩的大小姐知道什么，还是去买你的首饰去吧！”

　　孟箬楚笑道：“谁不知道你颜其之是京中小霸王？你居然还有脸说我？”

　　颜其之耸耸肩：“可就是我这种人，偏偏是这次事件里的重要证人！”

　　“怎么可能？”孟箬楚眼神充满怀疑，“我也要去开封府，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李初言脸色一沉：“事关汴梁安危，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将内情暴露给无关之人！”

　　李初言只是淡淡一扫，孟箬楚立即瑟缩起来，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下，再看一旁的颜其之也没了之前那样说笑的姿态，有些发怵，唯有温姚希神色如常，十分自然地看着几人。颜其之有些感叹温姚希的大胆，这难道是什么血脉之力吗？怎么温家的一个两个都不怕这位杀神？

　　孟箬楚立即摆摆手：“我突然想起来上个月我定制了一个金发簪还没取呢！我就不打扰了。”

　　另外三人各自跨上一匹高头大马，并辔而行，夜晚人多，反正走不快也不赶时间，颜其之率先放慢速度：“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关辽人使团？”

　　李初言眉头一挑，故作轻松：“何出此言？”

　　颜其之说出自己的推测：“那人一看就是辽人，正巧近来不是辽人使团要入京了嘛！”

　　“辽人？”李初言疑窦更增，他在井中捉住的可不是辽人长相，难道说此时竟是有人通敌不成？

　　颜其之大致猜到了一些：“怎么？难不成你们掌握的不是辽人作祟？”

　　李初言心中纵有百般猜测，但人多眼杂，现如今敌暗我明，实在是不好将一切公之于众，于是不再接话，颜其之以为他是有意将自己排除在外，于是有些不满：“我不过是觉得路程又长又挤，若是能纵马急骋，我才懒得同你找什么话题呢！”

　　温姚希及时解围：“方才那位孟家姑娘是何人？”

　　颜其之一听孟箬楚顿时头大：“泼妇一个！”

　　温姚希双眉紧蹙：“你纵然对人家姑娘再有意见，也不可在外人面前用这样的词说她，姑娘家家的名声最重，若是因你而坏了名声，你当如何？”

　　颜其之讪讪一笑，有些抱歉：“这不是没什么外人嘛！一时口快！”

　　李初言“呵”了一声：“无妨，他们两家定的娃娃亲，谁坏的名声自然是谁负责！”

　　温姚希别有深意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这样喜欢黏在你身边！”

　　颜其之一副求饶的表情：“别，我们要是真的在一起了，那就是对冤家，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玩也就罢了，也没必要这辈子都绑在一起吧，否则到最后闹了个和离的局面，两家的关系都因此断了。”

　　几人说着便过了瓦子，等过了夜市路上人也少起来，李初言心中挂念着金水河里搬上来的那具尸体，扬鞭挥舞，率先窜了出去，温姚希见状，伏低身子，两腿用力敲击着马肚跟了上去，颜其之反应慢了点，被一辆推车挡住，就这么一会被甩在了身后，于是只能用尽全力追赶，颇为狼狈。

　　三人骑术皆不差，军巡铺整理的证据才过兴国寺桥，他们就到了开封府，程筠早早得了消息，先一步来到门口等候。

　　李初言将缰绳丢给捕快，自己大步流星地向开封府后院走去：“尸首现在何处？”

　　程筠用手指了一个方向：“事关重大，开封府将仵作请了过来，正在先行查验。”

　　李初言走在最前面，健步如飞，程筠的身材有些矮胖，看起来就是平日里不常动的缘故，他勉强跟上，满头大汗，喘息不止，身后温姚希等人，地位身份又不如他，只能配着他道德步子忽缓忽急，一时免不得有些诙谐，可迫于最前面那位的威严，剩下的人提心吊胆，也没心情打趣，反而被这莫名其妙的节奏弄得有些慌张。

　　李初言回头喝了一句：“能跟就好好跟着，不能跟就自己慢慢走，案子还没查呢，自己先乱了脚步，像什么话！”

　　按理说李初言和程筠同为四品官员，程筠又年长几分，更何况身处开封府这样的要职，理应是前者对后者尊称些，只是李初言有军功在身，伯仁侯府又是世袭的簪缨世家，他手里又有圣上御令，这一重重特殊的背景加持下来，加上程筠生性懦弱，于是竟是对李初言惧怕万分，这被一吼，立即挥汗如雨，连忙道歉：“是是是，我这就加快速度！”

　　这一被催促，速度提上几分，不多时便到了仵作验尸的地方，可还没等打开屋子呢，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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