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

　　14.

　　晚上，顾清潼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天睡不着。他嘴上说着不生气，但其实明明就是在生气嘛！
　　想着王伯吃饭时偷偷告诉她的沈茂去俱乐部找她的事。顾清潼猜测，他是不是看到自己和沈弋哥在一起了？
　　可是当时看到了为什么不喊她？后来她问起来他为什么不承认？
　　顾清潼实在有点搞不清楚他的脑回路。

　　其实在很久以前，顾清潼也跟着沈茂一起对沈弋同仇敌忾。
　　但沈弋实在是对她太好了。
　　虽然只比他们大两岁，但对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两岁已经比他们多了三分之一的人生了。

　　沈弋从来不把她那些幼稚捉弄人的小把戏放在心上，甚至在她一次不小心弄伤了他的眼睛害怕的哭的时候，他却在长辈们面前护着她，说是自己弄的。
　　那之后，顾清潼就没有办法单纯的把他当做一个讨厌的人去看待了。
　　顾清潼没有哥哥，这么多年，沈弋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一直照顾她，包容她，陪伴她，却从来不会追问亦或者要求她什么。

　　就像今天，知道她和家里人吵架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用他的方法哄她开心。这样的沈弋会让顾清潼觉得很自在很放松。
　　所以，即便知道沈茂会因此不高兴，顾清潼也没有办法仅仅因此就不和沈弋来往。
　　况且，顾清潼觉得沈茂的不高兴其实很没有道理，不能因为他不喜欢，她就不和沈弋来往啊，那他不喜欢叶知秋，她也不交朋友了吗？

　　当然，这些是今天以前的想法。
　　今天看到了沈弋身上的变化后，再想到沈茂，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顾清潼虽然不用面对争家产的烦恼。
　　但设身处地的代入沈茂想了想，他应该压力很大，很难过吧？

　　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顾清潼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沈茂发消息。

　　仙女潼潼：【沈弋哥今天带我去赛车了，他变得和以前好不一样】
　　仙女潼潼：【听说他已经开始在公司里做事了，好像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已经变成熟好多，看起来和我们都不一样了】

　　发完两句，顾清潼抱着手机反复斟酌好久，才在对话框里输入：“我以后应该也和他玩不到一起了，你别不高兴了，行不行？”
　　手指悬在发送按钮上，顾清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难为情，感觉就像是向他认输了似的
　　但是算了，谁让她这么善解人意，善良又大度……

　　就在顾清潼胡思乱想时，房门忽然咔哒一声被推开，接着卧室的灯亮起。
　　顾屿生穿着真丝睡衣，手里拿了个盒子走进来，目光扫过她的手机。

　　“这么晚还不睡？在和谁聊天？”
　　顾清潼慌乱的按下发送键，然后将对话框删除。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翻身坐起，不高兴的看着顾屿生。
　　“爸爸，我已经很大了，你不要老是不敲门就进我房间。”
　　“你多大都是我女儿。”
　　顾屿生弹了下她的脑门，在床边坐下，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
　　顾清潼接过，是一块智能手表。
　　“来，把手伸出来，爸爸给你带上。以后忘带手机，就不会找不到你了。”
　　顾清潼本能的有点抗拒：“我不要……”
　　“听话。”顾屿生加重语气，“你要惹爸爸生气吗？”

　　听出顾屿生话中暗含的警告，顾清潼默了默，不情不愿的把手递给他。
　　嘴上仍在挣扎：“我不喜欢这样……”
　　顾屿生没理会她的小脾气，戴好手表后站起身，顺手收走了她的手机：“早点睡，晚上别躺在床上玩手机。”

　　顾屿生关门出去。
　　顾清潼用力捶了两下枕头，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打滚，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烦闷。

　　-

　　沈茂到家时，沈弋的舅舅明广辉也在，正在茶室里和沈鸿生一边喝茶一边汇报公司动向，沈弋在一旁作陪。
　　明广辉最近让人带着他参与了几个小项目，成果都很喜人，这会正拍着沈弋的肩向老爷子夸耀。

　　“小弋这孩子很不错，敢想敢干，胆大心细，有沈叔您当年的风范。”
　　沈鸿生笑笑打太极：“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还要多历练，积攒经验。”
　　“爷爷说的是。我最近在滨江大学城那弄了项目，准备自己先上手试试。”
　　“哦？我怎么不知道？”明广辉好奇。
　　沈弋笑笑，将赛车的事说了，明广辉听得不住点头，又是一番大力夸赞。

　　沈茂从茶室旁边路过，脚步微微顿了顿，听着里面传来的谈笑声就有些走神。
　　还是明广辉起身给老爷子添茶时看见了他，他笑呵呵地招呼了声：“哟，阿茂回来了。”
　　沈茂点点头，喊了声爷爷，又不冷不热的和明广辉沈弋打过招呼，转身上楼。

　　第二天就是高二年纪的家长会，不断有学生会成员和老师给他发消息确认流程，沈茂一个个回复过去。
　　该解释的解释，该安排的安排，等道一切处理完，已经接近十点。
　　他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被月光映亮的湖面，想着方才听到的沈弋和明广辉的话微微有些出神。
　　头一次感觉到，两年的时间，好像也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好一会，手机在掌心震了两下，沈茂回神，收到顾清潼发来的消息。

　　豌豆公主：【沈弋哥今天带我去赛车了，他变得和以前好不一样】
　　豌豆公主：【听说他已经开始在公司里做事了，好像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已经变成熟好多，看起来和我们都不一样了】

　　沈茂看着屏幕上的两行文字，侧脸的线条微微绷紧了。对话框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倒想看看她还能说出点什么。
　　十分钟过去。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然而却并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发来。

　　沈茂闭了闭眼睛，胸膛用力起伏两下。
　　很想揪住她的耳朵骂她一顿，让她有什么感想去找她的好哥哥，别来这烦他，但终究还是克制下来。
　　沈茂将手机扔床上，拿了衣服和浴巾去卫生间洗漱。
　　他和她计较什么？
　　什么都不懂，幼稚的要死。

　　-

　　因为那只手表，顾清潼一晚上没睡好。
　　她做了梦，梦到天上有一只眼睛，不管她去到哪里都盯着她，并且不时发出顾屿生的声音——
　　“潼潼，你要是不听话，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顾清潼是被吓醒的。
　　醒来时脖子后背出了好些汗，她呆呆的在床上躺了片刻，再看腕上的手表，越发的烦躁起来。
　　她伸手欲解，想到顾屿生那句“你要是不听话爸爸就不喜欢你了”又顿了顿，最后去衣柜里挑了件长袖卫衣，手腕盖着，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顾清潼洗漱完毕从楼上下来，顾屿生已经去学校开家长会了，她从赵素兰那拿回自己被没收的手机。
　　开机，微信消息空空如也。

　　嗯？

　　顾清潼不信邪，把消息列表从上到下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沈茂的消息。
　　她都答应他以后少和沈弋来往了，他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这不应该啊。

　　顾清潼想了想，给沈茂发消息：【你有没有收到我昨天发的消息？】

　　也不知是不是在忙着家长会的事，沈茂一直没有回复。
　　直到中午的时候，顾清潼才收到他回的信息。

　　宇宙一号：【。】

　　“……”
　　“……”

　　她巴拉巴拉那么大一段，他就回个句号？
　　句号是什么意思？

　　顾清潼很不满：【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隔了会。

　　宇宙一号：【哦】
　　宇宙一号：【没有】

　　“……”
　　“……”

　　这人怎么这样？
　　顾清潼丢了手机，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然而想是这么想，等下午吃完晚饭，她趁着出门散步的功夫，“不经意”的溜达到兰语门口。

　　王姨正在花园里浇花。
　　远远见了她招呼道：“潼潼，吃饭没有啊？”
　　“吃过了。”
　　“那来屋里陪你爷爷坐一会。”
　　“好啊。”

　　顾清潼进了门，装作不经意的四下瞄了眼，问道：“怎么没见沈茂？”
　　“阿茂说学校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
　　顾清潼“哦”了声，不知怎么，有点失落。

　　在沈家陪着沈鸿生下了两盘棋，又说了会话，等到天黑了，顾清潼才和沈鸿生告别回家。
　　兴许是公司有事要忙，开完家长会顾屿生就没回家，这会也只是给顾清潼发消息，叮嘱她早些休息。
　　顾清潼嘴上应的乖巧，说马上就睡，却拉着叶知秋连打了好几把游戏，等到十一点过还意犹未尽。

　　叶知秋连忙拒绝：“不来了不来了，我得睡了，不然明天该迟到了。”
　　“好吧。”顾清潼看了眼时间，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发呆。
　　没过两分钟，叶知秋的电话又进来。
　　她语气激动：“我刚发给你的消息你看到没？”
　　“什么消息？”顾清潼打个哈欠。
　　“就是……哎呀，你自己去看！”

　　顾清潼被她神神秘秘的态度勾起好奇心，切到微信。
　　叶知秋发来一张图片。
　　顾清潼打开，是学生会出的一周违纪名单，她兴致缺缺的扫了眼，正想着叶知秋发这个干什么，嘲笑她吗？
　　目光在第一排严重违反校纪校规那里看到两个熟悉的名字——
　　于璐，许莹。

　　在弘嘉，“严重违反校纪校规”一项是很严重的惩罚，一年也不见得有一个。
　　弘嘉的大部分学生都是要走留学这条路的，但一项“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就足以让他们与藤校无缘。

　　叶知秋很快又发来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

　　啾啾啾秋：【看到了？】
　　仙女潼潼：【嗯呐】
　　啾啾啾秋：【哎，谁不想有一个这样的竹马呢？】
　　仙女潼潼：【睡觉吧，梦里会有的】
　　啾啾啾秋：【？】
　　啾啾啾秋：【[打死你].jpg】

　　熄了屏幕，顾清潼把手机抱在胸口，忍不住嘿嘿嘿的笑起来。善解人意的决定不再计较沈茂的态度问题，并且明天早晨给他带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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