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

　　忙完葬礼，李在飞又跟着收拾了半天屋子。一切妥当，他匆忙回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直奔左思外公家。

　　开门的是左思外公家的保姆，她说左思在楼上，直接上去就好了。

　　这是李在飞第二次来赵老师家，上次跳窗户没仔细看。跟他们那片的“贫民窟”大相径庭，赵老师家这片算富人区，虽然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但以前几乎不会往这边跑。

　　推门进去后左思正伏案写些什么，而那好久不见的眼镜，又重新戴到了他的脸上。

　　李在飞喜欢左思戴眼镜的样子，文弱、清冷、禁欲，是一种反向的勾引，激起了他的破坏欲，如果把这样一个人压在身下，让他求饶，一定很有成就感……

　　左思抬头看了李在飞一眼，对他脸上流露出的不明表情解读为葬礼帮忙太累了。

　　“累吗？”左思问。

　　“还好。”李在飞上前去看左思在干嘛。“在写什么？”他问。

　　“一些作业，前阵子落下太多了，得补上了。抱歉，你得等我一下。那边有书，有电脑，想喝什么去楼下和张姨说就好了。”左思道。

　　“哦。”李在飞在左思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他屋子很大，但属于他的东西并不算多，大概是因为临时过来住，没必要带太多东西。书倒是不少，多数是李在飞连翻都不想翻开的类型，不知道这些是左思的书，还是赵老师的。

　　“嗯？”李在飞忽然疑道，“你不是要和父母作对吗？为什么还这么努力？”

　　“作对谈不上。”左思说，“我只是不想盲从父母的安排，我不想做精英，但我也不想当废物。”

　　左思顿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便道歉道：“抱歉，我并没意有所指。”

　　李在飞坐在床上干笑几声：“我没怪你。但你这道歉有点多余，反而让我有点伤自尊。”

　　左思也跟着笑了笑。

　　“所以……”李在飞摸了摸床，这是左思每天睡觉的地方，“你父母让你过来反思人生目标，你反思的怎么样了？”

　　“嗯……”左思放下笔。

　　“你现在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其实我说过的，”左思道，“平静。”

　　“怎么个平静法？”李在飞问。他的人生目标其实也可以概括为平静，但他的平静，和左思的平静肯定不是一个平静。

　　“具体还在生成，现在80%左右吧。”左思说。

　　李在飞仰躺到了左思的床上，“那就说说这80%。”

　　左思转身面对李在飞，思考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喜欢读书、学习，学习知识能让人脱离愚昧，但我不喜欢竞争，竞争背离了学习的本质，我希望能按照自己的步调学习，而不是为了超过某个人、某些人。

　　关于大学，我不想跟随我父母的脚步，他们上的是国内顶尖学府，而我并没那么高远的志向，我只想上个适合自己的大学，然后大学毕业后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我认为工作是进一步对自己的提高，也是为了赚钱能让物质生活更加富足。

　　我既不喜欢竞争，也不能接受摆烂，我有自己的步调，我希望下半生能按自己的节奏走。如果能做到这些，就可以称之为‘平静’。”

　　左思的“平静”和他的“平静”果然不是一个“平静”。

　　听完左思的话，他莫名生出了几分向往，虽然他自己喜欢摆烂，但听到这么有规划的人生，也产生了很大认同。

　　“你呢？”左思问。

　　相比于左思，他的人生就是彻彻底底的摆烂。

　　“我的平静人生相对于你的，更配得上平静的称号。”李在飞说，“我没什么实际性的规划，就是随遇而安。我不追求、也不强求任何东西，上天给我的我就接受，不给我的我不会去争取。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平静。”

　　左思若有所思良久，才点头道：“或许吧。”

　　“我有点困，”李在飞说，“可以在你床上睡会吗？”他这两天都窝在沙发上睡，没睡过一个整觉。

　　左思点头，“好，你睡吧。”

　　朦胧中李在飞感觉有个手温柔地推他，他挣开眼，戴着眼镜的左思就跳入了他的眼帘。

　　“我外公要回来了，你得走了。”左思轻声说。

　　李在飞一把把左思拉到了怀里，两人身体贴合，李在飞声音微哑地问：“几点了？”

　　“快6点了，我外公一般6点半、7点回家。”左思的头发都被李在飞弄乱了，他推推眼镜说。

　　“哦。”李在飞声音里满是懒洋洋。

　　“明天……你可以再来。”左思说，“中午后，我外公去老年大学。”

　　李在飞亲了左思脑门一下，“好，明天见。明天我不会睡觉的。”

　　左思微微笑了笑，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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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李在飞刚到左思家，就被左思拉了出来。

　　“接到一个求助。”左思说。

　　“什么？”

　　推开黄新家的大门，一眼就看见暴晒在阳光下蔫答答的菜。

　　左思来到自来水旁边，捡起地上的管子研究。

　　“我来吧。”李在飞主动请缨。

　　他拽起胶皮管子的一头，使劲怼进水龙头里，然后把盘着的管子顺到菜地一边。

　　“我要打开水了，你躲远点，管子有点老化，会溅水。”李在飞提醒道。

　　打开水龙头的一瞬间，水花四溅，李在飞非常帅气地躲开了所有水柱。

　　“要多长时间？”左思问。

　　“呃……我也不确定，要看具体情况，估计半小时以上吧，咱们坐会吧。”

　　水一直得有人看着，这一行满了，必须手动换行，所以两人都坐在了室外。

　　虽然天气很热，但坐在阴凉的屋檐下，偶尔还有丝丝小风，倒也还行。

　　“黄新是去了B市？”李在飞记得黄新说要去找姐姐，那天他情绪波动比较大，没注意听。

　　“嗯……D市。”左思说。

　　黄新家的情况比较复杂，两人大概都知道，所以就没再继续讨论。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正毒辣，刚坐下来的时候还可以，但不出半小时，两人都感到热了。

　　左思热得脸微微有点发红，在白皙的底色下，那一点点红格外诱人。他发髻有些湿，鼻尖处有一滴汗珠，连转头看李在飞的眼神都湿漉漉的。

　　“如果想亲我，可以哦。”连左思的声音都湿湿粘粘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亲你？”虽然被戳中心中所想有点不服气，但李在飞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往左思身边靠了靠。

　　“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多次了，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左思说。

　　“很多次吗？我怎么不知道？”李在飞多少有点死鸭子嘴硬。

　　左思最后的微笑，淹没在李在飞的吻中。

　　这是一个有点热的吻，各种意义上。如果两人不想中暑，最好赶紧分开。但李在飞孤勇地坚持了好一会，才放开了怀里要烧起来的人。

　　李在飞起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把手里的雪糕贴在了左思脸上。

　　“谢谢。”

　　左思用雪糕在脸上敷了会，待热气散散，才打开了雪糕包装袋。

　　“世界上差点多了两个死于接吻的人。”李在飞手里的雪糕已经吃了一半，暑气这才从他身体里驱赶出去了些。

　　“很浪漫的死法。”左思说。

　　“你还喜欢浪漫？”李在飞问。左思看上去有几分文艺，尤其是戴眼镜的左思，但接触起来他发现左思其实很务实。

　　“这个‘还’字怎么讲？”左思问。

　　“我道歉，你追求浪漫没问题。”李在飞吃完最后一口雪糕，把棍插到了袋子里。

　　左思这时的雪糕还没吃一半，刚刚用来冰脸本来就消耗了一些雪糕的元气，现在经太阳一晒，化得更快了。他用舌头边舔边吃，李在飞在旁边疯狂抑制自己糟糕的想法。

　　左思忽然转头说道：“你好像在想一些……很过分的场景。”

　　李在飞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什么想法完全写在脸上吗？”李在飞可是被人说过面瘫的，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左思笑了笑，转头边吃雪糕边说：“所以你最好不要想了，会被马上看出来。”

　　“不是你说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现在连想都不行？”

　　左思看了看身后，缓缓道：“在别人家做你所想的那些，似乎不太礼貌。”

　　“也没说要做，就想想。”

　　过了会左思又道：“如果不是在这里，不仅止于想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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