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童话

　　周六，晚自习课间，陈静忽然兴奋的跑过来小声说：“雨微，孙老师说可以帮我跟学校申请助学金，这样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着落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陈静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但是还有好多材料要填，我已经把材料领回来了，但是我看不太明白，也不太确定怎么填，你能帮帮我吗？”

　　江雨微点点头，“当然可以，反正明天是周日，我就在这陪你把资料填完了再回家。”

　　“雨微，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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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中午放学，江雨微跟肖然说自己还有点事让她先走，就拿着笔坐到陈静旁边，开始帮她一起填材料。

　　宋淮拎着书包晃到江雨微面前坐下，随手拿起几张材料看了一眼，惊讶的说了一句，“咱们学校还有助学金啊？”

　　江雨微一脸紧张的用笔指着他，“你放下，这每样材料都只有一张，到时候耽误陈静申请助学金，我把你头打掉！”

　　宋淮一脸不高兴，“你不是吧，江雨微！又不是你的助学金，你这么激动干嘛？”

　　“要你管，放下！”

　　宋淮把材料放下，嘴角一扯，嬉皮笑脸的抱着手臂看着江雨微，“唉，你改行做菩萨了？我怎么感觉你脑袋上有圣光啊，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圣母玛利亚吧！”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你快回家吃饭去吧！”

　　宋淮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往前凑了凑，盯着江雨微面前的纸开始念，“助学金每学年自动扣除学费，书本费后发放，每月发放一百五十元！你们费劲巴拉填这么多东西，一个月才给一百五，那好干什么的？吃一周饭都不够吧！”

　　一旁的陈静低着头填资料一言不发，江雨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宋淮，你要么闭嘴在这帮忙填，要么快走，你吵得我脑袋都大了！”

　　“行行行，我走，不耽误玛利亚普渡众生了！”宋淮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个蛋糕扔给江雨微，“早上顺路买的，忘吃了，给玛利亚当供品了，记得吃啊！”

　　“宋淮，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江雨微说完随手团了个纸团扔到宋淮身上。

　　宋淮笑嘻嘻的躲开了，还不忘回头冲她做个鬼脸。

　　陈静忽然抬起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班长，我真羡慕你。”

　　江雨微一脸疑惑，“啊？羡慕我什么？”

　　陈静用笔戳了戳下巴，慢悠悠的说道：“你聪明，优秀，人缘好，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哪有人喜欢我？”

　　“宋淮不就很喜欢你吗？”

　　江雨微想都没想就否认，“他？我跟他只是朋友。”

　　陈静摇摇头，一本正经说道：“你是，他不是。”

　　陈静说完就继续埋头填资料，以至于江雨微都怀疑刚才语出惊人的陈静其实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能是太过谨慎，生怕填错，两个人填了半天也才把材料填了个大概。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程屿跟别的班男生刚打完篮球，转着篮球就进了教室，看见教室里居然还有人不免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还没走？”

　　“陈静申请助学金的材料明天就要交了，我帮她一起填一填。”江雨微其实想让程屿帮忙一起看看怎么填，但又觉得他们没那么熟，不好意思张嘴。

　　不料程屿主动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江雨微连忙点头，“需要！有好多地方我们也不确定怎么填，你能帮我们看看吗？”

　　“可以啊！”程屿拿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就走了过来，不愧是当了九年多班长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帮陈静把剩余的地方都填上了。

　　陈静有些局促的跟程屿道了谢，就迅速撤离了。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程屿和江雨微两个人，江雨微在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之前，手忙脚乱的假装看了一眼手表，“快一点钟了，我也得赶紧回家了。”

　　她回座位收好书包就准备逃走，谁知道程屿居然拿着书包在门口等她，云淡风轻的说，“一起走吧！”

　　就这样，江雨微突如其来的获得了程屿一起回家的体验卡一张。

　　两个人往校外走的时候，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有没有熟悉的人，她生怕被人发现，他俩变成别人嘴里八卦的谈资。传她和谁自己都可以不在乎，唯独程屿不行，因为她心里有鬼，问心有愧。

　　她习惯了跟在程屿后面，突然这样并排走，觉得有点别扭，于是不自觉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走了一会儿，程屿忽然转身疑惑的看了一眼江雨微，“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江雨微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半开玩笑的说，“哪有，我就是怕被张雅楠看见，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

　　“少来了！你该不会是怕宋淮看见吧！”

　　江雨微一听见宋淮急得跳脚，“我跟宋淮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程屿耸耸肩，平静的说：“我跟张雅楠也什么都没有啊，我们也只是朋友。”

　　江雨微撇撇嘴，酸溜溜的说了一句，“班长放心，我嘴很严的，你俩真谈恋爱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而且，你俩也挺般配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说微姐，你怎么也信这些八卦啊！我跟张雅楠从上学开始就一直分在一个班，只是朋友而已，不知道谁到处散播谣言，非把我俩凑一对。”

　　一阵凉风吹来，江雨微冷的打了个哆嗦，她紧紧的拽住了棉袄的领口，明明是在开玩笑，心里却只觉得局促不安，生怕程屿承认他们就是在谈恋爱，也生怕被程屿看穿她的心思，于是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程屿，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本书好像蛮有意思的，叫《我是猫》，我去书店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喜欢夏目漱石，你知道哪里能看到他的书吗？”

　　“夏目漱石的书之前是我跟我爸妈去省城的北方图书城买的，你要是想看的话，明天我可以借你。”

　　“真的吗，那太谢谢了。”

　　“不用客气，难得遇到同好！你要是也喜欢夏目漱石的话，我家里还有他写的其他的书可以一起借你。”

　　“好啊，那太感谢了。”

　　江雨微的脸有些烫，不知道为什么，她一靠近程屿，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他背着自己去医务室的场景，然后就开始脸红心跳。

　　程屿并没察觉出江雨微的异样，反而饶有兴致的问：“你为什么突然对夏目漱石感兴趣了？”

　　“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我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的，漱石枕流。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程屿忽然眼睛亮亮的，一脸欣喜，“好巧啊，我最开始也是被他的名字吸引了，后来看了他的书，觉得他的文风挺有意思的。”

　　程屿不会知道，今天对话的每一句都是江雨微早就准备好的，她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在微机课上偷偷搜索夏目漱石，把代表作和名字典故记下来，装作脱口而出，就为了让程屿说一句，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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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前，门口的文具店的柜台上突然多出来好多花花绿绿包装精美的苹果，旁边还摆了不少大大小小，样式各异的水晶苹果。

　　江雨微好奇的拿起一个，问肖然，“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多苹果？”

　　肖然也拿了一个苹果在江雨微面前晃了晃，“因为后天是平安夜啊。”

　　“平安夜？”江雨微以前在电视上听说过，但也只是听说过。

　　“对啊，就是圣诞节前一天，朋友之间都要互相送苹果，到时候我要送你个最大最漂亮的。”肖然说着摸了摸柜台上最大的那个苹果。

　　付钱的时候，江雨微顺手指着包好的苹果问了一句，“老板，这苹果多少钱一个？”

　　“有五块的，十块的，二十的，你要哪个？”

　　江雨微不由得腹诽，一个苹果最多一块五，加上包装纸和里面的糖，最多两块钱，这里最便宜的居然都要卖五块，吃了又不能延年益寿，这冤大头她才不当。

　　晚上放学的时候，江雨微去了文具店，买了几张包苹果用的彩色包装纸和丝带，又去水果店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买了一袋牛奶糖和果冻，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平安夜当天，江雨微的座位上堆了十几个同学送的苹果，有意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

　　江雨微正思考苹果外交意义的时候，肖然往她桌子上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苹果，比文具店里卖的二十块钱的看着还要大还要好看，一看就不便宜。

　　她有些尴尬的从座位里拿出自己给肖然准备的苹果，虽然这个苹果自己已经很努力塞了一堆东西进去，也尽力把它打扮的最漂亮，可相比肖然送的还是寒酸了许多。

　　两个苹果摆在一起就像富贵人家的小姐和它的穷亲戚一样。

　　肖然欢欢喜喜的接过苹果，并没有在意它是不是简陋，接着从兜里拿出来小的塑料苹果递给江雨微，“这个也送你，打开看看！”

　　小小的塑料苹果红红的很精致，中间有个缝，江雨微小心翼翼的把它拧开，里面是雪花膏一样的质地，闻着居然是苹果味，她一脸惊奇的看着肖然，“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妈前段时间去韩国旅游带回来的护手霜，是个韩国牌子叫什么我忘了，我还有个桃子的，咱们俩一人一个。”

　　如果是以前的江雨微，一定会觉得太过贵重，不想占别人便宜而拒绝这份好意，但是现在的江雨微不会，她说了句谢谢，就收起护手霜，自然的从书桌里拿出一袋旺仔糖送给肖然。

　　因为她们是好朋友。

　　宋淮说得对，互相馈赠，互相帮忙，互相麻烦才是维持友谊最好的办法，既然是好朋友，送礼物就只是送心意，并不会刻意去比较在互送礼物过程中自己是占便宜了还是吃亏了。如果为了不亏欠彼此，把每件事都算得那么清楚，反而会越来越疏远。

　　中午放学的时候，陈静走到江雨微座位旁，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长的青多红少的苹果递给她，“雨微，平安夜快乐。”

　　江雨微愣了一下，从陈静身后路过的陆琦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个苹果，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天呐陈静，这苹果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啊？你不看看咱们副班长收了多少苹果，人家可不差你这一个破苹果！”

　　陆琦现在这个表情，放到电视剧里就是活脱脱的炮灰女配，经典的小人嘴脸。

　　“不会啊，我觉得这个苹果挺好的。”江雨微说着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冲陈静晃了晃，“挺好吃的，陈静，谢谢你。”

　　陆琦跟张雅楠是发小，两人虽然互相不对付，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心高气傲，她本来就看不上江雨微，现在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了句，“真是土包子，神经病。”

　　晚自习放学，江雨微左手拎着一袋子苹果，右手握着一个还没送出去的苹果默默跟在离程屿身后十米远的地方，她今天打着找张雅楠的名义，在程屿面前晃了无数次，还在张雅楠和程屿说笑的时候故作自然的参与进话题，疯狂刷存在感。

　　她无比希望，能收到一个程屿送的苹果。

　　最近的一次，程屿从她右手边把一个苹果递给杨彤，杨彤接过苹果用甜的能腻死人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班长大人！”

　　她甚至给自己想了无数个借口想把苹果送给程屿，可最后还是没送出去。

　　因为程屿没有给自己送苹果，所以无论自己找怎样的借口，事实就是她并不算是程屿的朋友。

　　程屿座位里摆了好多爱慕者送的苹果，她不想自己的苹果变成其中他都记不起名字的一个。

　　可是，现在送的话，应该是今天最后一个送他苹果的人，应该可以被记住吧！就说感谢他借书给自己，这样的理由也不算太刻意吧！

　　江雨微握着苹果犹豫不前，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江雨微！”

　　宋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冒出来，塞给她一个苹果和一个超大号的棒棒糖。看着江雨微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他随即自然的伸出手，“我的苹果呢？”

　　江雨微心虚的低下头，“对不起，我…我没准备。”

　　宋淮大老远就看到她右手握着一个苹果，以为江雨微在跟自己闹着玩，于是一把抢过来，得意的晃了晃，“骗谁呢？这不就是给我的吗？”

　　江雨微着急的想抢回来，“这个不是，这是…”

　　“这是什么？你说清楚我就给你！”

　　江雨微往前看了一眼，程屿早就走远了，本来就是不可能送出去的东西，何必心存幻想。于是垂下眼眸，对宋淮说，“没什么，送你了。”

　　月光照的人影长长的，江雨微暗下决心，来日方长，明年的平安夜，她一定要收到程屿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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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结束后，江雨微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肖然放学，杨彤忽然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小声说，“雨微，这周末是楠楠的生日，我们打算在振兴街那家ktv帮她庆生给她个惊喜，你也要来啊！”

　　江雨微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跟杨彤和张雅楠不过是表面朋友，关系不算多好，这种生日聚会想想都觉得尴尬，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可是这周末，我跟肖然约好了去她家，不好意思。”

　　杨彤撇撇嘴，晃了晃她的胳膊，“我不管，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是朋友你就必须来！大家都会来的！来嘛来嘛！”

　　话都说到这了，江雨微只好硬着头皮应下，“那…好吧！”

　　谁也没想到，比周日先到的是期末考试的成绩，江雨微又考了班级第一，年级第七，比第一次月考的排名还要好一点。

　　周日，江雨微到ktv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一眼望过去一大半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认识的也是她并不熟甚至不太对付的陆琦和宁新还有几个没说话几句话的同班男生。

　　坦白说，这一刻，她已经后悔来了。杨彤热情的拉着江雨微在自己身边坐下，江雨微把在文具店买的小礼物送给张雅楠时，她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就放在一边，挂着敷衍的笑容说了句谢谢。

　　江雨微刚坐下，就听见宁新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副班长不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吗？我们副班长最擅长做自我介绍了！”

　　江雨微压着火气，冲那些陌生的同学礼貌的笑了笑，“大家好，我是江雨微，是楠楠的同班同学。”

　　“不止呢，江雨微还是期末考试我们班的第一名，年级第七！”

　　宁新说完，包间的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张雅楠的脸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张雅楠这次考的并不好，掉出了班级前五，也掉出了年级前五十，谁都知道在这个场合提成绩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可往往当局者迷，反而会把怒火发错地方，殃及池鱼。

　　江雨微就是那条鱼。

　　还是杨彤打起了圆场，“哎呀，好不容易考完试了，还说什么考试啊，烦不烦！宁新你罚一杯！”

　　“好好好，我不对，我自罚一杯。”宁新说完干了一杯啤酒。

　　江雨微听着包厢里的人嬉笑打闹的声音，只觉得格格不入，如坐针毡。于是拿起一瓶饮料，反复用喝水的动作来掩饰尴尬。

　　没多一会半瓶水喝完了，不能再喝了，江雨微正要伸手拿果盘里的花生时，包厢的门忽然开了，是程屿。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围着黑白条纹的围巾，脸冻的有些红，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一边哈气一边往里走。

　　一直兴致缺缺的张雅楠看见程屿忽然像变了一个人，笑容满面的站了起来。

　　程屿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个送你，生日快乐。”

　　张雅楠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忽然一脸兴奋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很漂亮的八音盒。

　　“程屿，谢谢你，我很喜欢。”

　　江雨微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扭曲变形，她好酸啊！于是赌气般的拿起那半瓶冰红茶继续喝了起来。

　　“诶，程屿你来晚了，罚你跟寿星唱首歌吧！”杨彤脸上笑嘻嘻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她要为了好姐妹开始搞事情了。

　　程屿把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问，“唱什么？”

　　“唱真心爱人！”

　　包厢里的人都在起哄，只有角落的江雨微默默的手里的花生捏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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