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诡异救世是否搞错了什么

　　南风：？
　　他恍惚地看向身旁，向西洲求证：“她之前说，小雨救了她吧？”

　　西洲：“看上去好像只是储备粮。”
　　给出堪称辛辣的点评，西洲的眼神有些怜悯：“这么一看，养在水缸里的描述也很微妙啊。”

　　就像大多数人买田螺回来，准备料理之前，都会选择放在清水里养个一两天，好让田螺吐出泥沙。

　　南风：“呃，至少我们知道了一点，她现在还听不懂人话。”
　　西洲：“能听懂就该垂死挣扎，迅速跑路了。”

　　看透真相，他们忍着笑意，跟上小雨。

　　即使是在於和小雨相识的过去，小雨的家人也没有出现。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一到屋里，便取了一个小盆出来，把小鲤鱼放了进去。

　　厨房里的炉灶是老式的，两个锅子中间被挖出一道深口的直筒锅，掀开盖子，里面是咕噜噜沸腾的热水。
　　炉灶旁摆了个小板凳，小雨踩着凳子站上去，舀起一勺热水，和角落里已经开始结冰的井水调和了一下，倒在盆里。

　　水温不烫，小鲤鱼很快便解冻了，本已凝固的伤口接触到温水，水中登时出现丝丝缕缕的红雾。
　　乱动会撕裂伤口，让伤口更严重，所以小鲤鱼只是沉在水底下，没有摆尾巴，也没有扑腾。

　　它安静下来，小雨收拾完水桶里的螃蟹，终于回过头，开始打量自己捡回来的冻鱼。
　　仔细一看，小雨便托着下巴，开始犯愁了：“哎呀，怎么是条鲤鱼。”

　　这里的人不吃鲤鱼。
　　一来，鲤鱼一般是拿到寺庙里放生的，不能吃；
　　二来，鲤鱼不太好吃。

　　在小雨这边，大概后者才是重点。
　　没困扰多久，她一拍脑袋，自顾自道：“今年好像还没有放生过。”

　　小姑娘笑眯眯地把手探入水盆中，点点鲤鱼的脑袋：“算你走运，等你尾巴好全，我就把你放回去。”

　　沉在水底的鲤鱼听不懂人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水面荡起涟漪，悠哉沉底的鲤鱼往小雨手边挪了挪，只当自己换了个地方玩耍，眼下是在走“拜山头”的流程。

　　就这样，受伤的小鲤鱼免去被烹饪成一锅鱼汤的结局，被小雨养了起来。
　　这时候的於还处于精怪的“幼年期”，没有什么大神通，更没有什么野心。小鱼把它养在水盆里，它便安心待在里面养伤，水面快要结冰的时候，就从水里跳起来，再重重地落下去，激起一片水花。

　　这时候，被惊动的小雨便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好脾气地为它加一点热水。

　　“温水煮青蛙，我看煮鲤鱼还差不多。”
　　小女孩坐在板凳上，水盆里的小鲤鱼在吐泡泡，她把指尖探入水中，挨个戳戳那些水泡。

　　水里的泡泡摸不着，她玩了一会儿，便放弃了这项娱乐活动，对着小鲤鱼道：“好无聊——”

　　“什么是无聊？”一道声音响起。
　　细小的声音来自水盆，水面上兴起一阵涟漪，小鲤鱼浮出水面，艳丽的红尾在水面下方摇曳着，像是天边变幻的云霞。

　　“我也不太清楚。”小雨说，“但大家都不愿意和我玩，他们觉得我是天煞孤星，和我扯上关系，就会遇到很不好的事情。”

　　“天煞孤星？”

　　“就是不吉利的星星啦，其他的星星可以挨在一起，但我得离他们远一点，不然他们就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早早地回到天上了。”小雨顺着这句疑问，很自然地回答道。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水盆里的小鲤鱼。

　　小鲤鱼吐出一串泡泡：“我是小鱼，住在水里，不会往天上游。”

　　西洲：噗。
　　哪怕知道他们现在处于旁观者视角，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挺押韵。”

　　南风：“胆子也挺大，直接暴露自己会说话，真的不会被当成诡异吗？”

　　西洲：“才学会人话，担待点担待点。”

　　精怪大多是由万物生灵衍生而来的，在最开始大多处于蒙昧的、未开灵智的状态，也就是所谓的“不通人言”。
　　解决这样的症状，并不需要手把手教导，只需要让它们和人类待上一段时间就好。只要染上一点“人气”，它们就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人类的语言，甚至开始逐步理解属于人类的知识。

　　蓬莱区所流传的“小仙问路”的故事，也是在这基础上形成的。
　　这一类精怪不乐意和人接触，一般就是用点小法术堵住某个人，再躲在幕后，将迷路的人从自己的法术中引导出来。
　　算是走了个捷径，这样一来，精怪和人类有了交集，自然也能薅到一点人气，多堵几个人，摆脱蒙昧的“业绩”就到手了。

　　当然，大部分精怪都不会这样做——反正去人类家里就是混吃混喝，何必绞尽脑汁给人添麻烦呢？

　　这类热衷躺平的精怪往往会在前辈的帮助下，物色一个可靠的、即将有新生儿降生的家庭，然后由大前辈出面，和挂靠的家庭商量好，成为小孩的保护者。
　　精怪守护孩童不被噩梦所困、不被诡异所扰，与之相对的，孩童所在的家庭会将它当成家人和朋友，供它吃喝、提供给它成长所需的“人气”。

　　两方都有所得，皆大欢喜。

　　精怪中也不乏单纯重情的，若是与这家人处出感情、不舍离去，便会成为他们的“保家仙”，此后便护持这一家人，直到所有人离去、或是自己厌倦为止。

　　显然，於是个野生的精怪，也没有可靠的前辈指导。
　　她只是误打误撞和小雨相处了一段时间，学会了人类的语言，目前正处于更进一步的学习过程中。

　　方法是不耻下问。

　　这样的做法放在精怪前辈面前，大概是要被怒吼着敲脑袋、顺便晃晃脑子里有没有水声的。
　　还好，方圆百里没有精怪前辈，这间屋子里也只有一个小雨、一条小鲤鱼，还有两个“隐身”的旁观者。

　　小雨一愣，似乎是在消化小鲤鱼的话。
　　半晌，她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说话呀？”

　　西洲：“在正常交流之前还问了一下，值得表扬。”
　　南风：“……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夺门而逃吧。”

　　小鲤鱼又吐出一串泡泡：“最近才学会的，大概是我比较聪明吧。”说着，它不忘保持好学的初心，继续询问道，“为什么是回到天上？原来人类还有翅膀吗？你的翅膀呢？”

　　双子齐齐露出怜悯的神情。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雨沉默片刻，小声道：“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低落下来：“我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是村里的好心人把我带大的，等我可以一个人生活之后，他们就没有来过这里了。”

　　哪怕小鲤鱼没有那根筋，也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了。
　　它忙用尾巴拍拍水面，试图把小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什么一个人！这里不是还有我吗！”

　　小雨认真道：“你是鱼，不是人。”

　　“胡说！我也可以变成人的！”小鲤鱼不服气地和她争辩，在小雨充斥着怀疑的视线中，憋着气扑腾起来。

　　“嘭”一声，水盆中探出一双光裸的足，小腿侧面的点缀着红色的像素块，像是没有完全褪去的鱼鳞。

　　西洲趁烟雾尚未散去，转头看向南风，询问道：“哥，需要我帮你捂一下眼睛吗？”她补充道，“我们下个月才过生日。”

　　南风：“如果你不往那边拼命探头的话，大概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西洲振振有词：“大家都是女孩子，看一眼怎么了！”

　　而且这里是像素风的世界，简直比手动马赛克还要安全一点，根本不用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西洲询问南风需不需要捂眼睛，仅仅是出于礼貌。

　　南风有些无奈地推开她的手：“别看了，小腿这边就开始长鳞片，你还指望它给你变出个美人鱼出来？”

　　话音刚落，烟雾彻底散去，西洲探头一看，陷入沉默。

　　於…只变到小腿的位置。
　　再往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的特征，细密的鱼鳞绕着小腿环成一圈，鱼头被放大了好几倍。
　　烛火跳动了一下，那双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西洲颤颤巍巍地扶住南风的胳膊：“可恶！”

　　南风：“没事，好歹之后还是漂亮的。”
　　他随口安慰道：“第一次变人，担待点担待点。”

　　西洲幽幽道：“她现在也不太擅长变人吧。”
　　搞了半天，於手背上的鳞片不是象征身份的点缀，而是她不擅长变人。

　　不擅长变人的小鲤鱼并没有被笑话，甚至这副古怪的模样都没有吓到小雨。
　　小雨盯着它看了片刻，纠正道：“你只变出了两条腿。”

　　善良的小朋友甚至夸大了一部分。

　　但这并不妨碍小鲤鱼气急败坏：“只能到这里！”

　　也难免，毕竟它才理解人类的语言，就像要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学走路一般，现在让它彻底变成人，实在有些强鱼所难。

　　小雨耐心道：“没关系，已经很厉害啦，别的鱼还变不出腿呢。”

　　不过有的鱼是天生长腿的。
　　作为体贴人的小孩，她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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