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卡鼬 现代架空，女体）

　　据说梦是现实的延续。

　　“这预示着内心重新出现了某种希望？”

　　梦境曾一度远离自己的原因卡卡西清楚得很——活着，不过是惧怕死亡而苟延残喘的假象罢了。读大学努力毕业也罢，接手出版社也罢，认真做着的修理工也罢，统统是给人以表面的假象而已。自己故意向外人冠冕堂皇地宣布自己是多么热爱生活并且为之认真努力的人，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没有一丝怀疑地相信并且认同了。实际上，自己不过是灵魂陷入阴影沼泽不得救赎永远只能在沼泽里匍匐的可怜虫罢了。

　　“如果自己也随母亲走了，剩下父亲一个人的话，他一定承受不了的。”从很小的时候卡卡西就有这样的潜意识。大概从他还是个孱弱的婴儿时就受到此意识的作用强迫自己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长大些后，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印象里没惹过是非，也没找过什么人麻烦，从幼稚园到国中差不多其他孩子的家长都夸他是好孩子。成绩也优秀，老师的表扬也经常得到。受到夸奖他自然也高兴，但同时又对那些调皮捣蛋自在玩乐的孩子羡慕不已。如果自己变成捣蛋鬼，那父亲会失望的吧？

　　卡卡西的父亲在他上高中时突然死了，毫无一点征兆。

　　那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一年中的其他日子没有两样——晴天，早上父亲坐在饭桌前读报纸，卡卡西默默吃过早餐，道一声“我走了。”父亲和往常一样从报纸后面探出半张脸微笑着点下头。直到社团活动结束，黄昏时卡卡西回到家发现门是虚掩的，屏住呼吸推开屋门便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父亲身穿黑色西服安然躺在床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只是胸前的衬衣已几乎变成了暗红色。

　　后来经调查卡卡西的父亲死于自杀，原因不明。死因是服食安眠药并用剃刀割腕。

　　打那以后卡卡西过去的价值观所认同的东西全部崩毁。父亲死了，那他以往所做的，几乎是全部为了讨父亲高兴的事都失去了意义，永远失去了意义。

　　若不是父亲生前多位好友帮助，恐怕连葬礼都办不成。

　　有段时间学校是横竖去不成了。卡卡西当时也想到了死，或许早该在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死掉就对了，反正原本活下来的希望就不大，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了。至于父亲自杀的原因他半点不想弄清楚，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调查那些劳什子还有什么用？！但最终他无法逼自己走到最后一步。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问问从容面对死亡的父亲——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死后是否去了另外的国度？为何死掉了还留下那么宁静的面容？

　　最终卡卡西还是重新回到了学校，表面上似乎很坚强与那件事之前没多大区别。自己与过去已经完全不同了，他明白，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自己不过是具吃饭行走的空壳。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死亡。

　　。。。

　　如今别人希求已久不能如愿的东西卡卡西差不多都能唾手可得。拥有不是一件好事。得不到的时候朝思暮想一旦到手却很快厌倦不久弃之如敝履。或许所谓得到的那些都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吧。那，自己究竟最想得到什么呢？卡卡西既想知道答案同时又惧怕知晓。倘若寻求到了答案并且当真努力得到了，而某一天却又失去的话，他注定崩溃。如此经历这辈子已不想再经受。

　　自己也不是多么乐意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琢磨这些沉闷没有头绪的东西。卡卡西无声喟叹。
　　鼬睡觉很老实几乎是一动不动，呼吸声也极其轻。卡卡西靠过去轻轻趴在她胸口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温暖自然的味道，顿时觉得静谧浓重的深夜里那化不开的郁结淡薄起来，这令他十分宽心，仿佛得到某种有力的保护再不担心任何侵扰。唔，丢脸就丢脸吧，说不定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潜在些恋母情节。

　　鼬清早醒来嘟嘟囔囔抱怨卡卡西把她当枕头压得她很累。

　　“啊，睡迷糊了，我无意的嘛。”卡卡西自然什么都没有和她讲。

　　鼬只有十七岁，日后注定要去到更广阔的世界里开始属于她自己的真正的生活。到了那时，就算没有任何人干扰，她还是会离开吧。届时身边将会出现无数吸引她注意的东西，她也许就不会再迷恋自己，回想起先前的日子说不定她会认为一时犯傻才会对自己如此执着吧？

　　喏，人是会变的。这，纵令神也无能为力。

　　对于鼬，卡卡西无法也不敢用“拥有”来描绘彼此的关系。尽管表面上把她当女朋友来对待，她也欣然接受。喜欢诚然也是喜欢的，也是真心诚意待她好乐意照顾她的生活，而且不同于对以往那些女性，但他心里仍不明白不释然的地方，也无法对她坦白。当然卡卡西不愿意伤害她，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徒然觉得累罢了，一个搞不清自己人生意义的人还有什么余力去爱别人？

　　“鼬，你说的对，我的确很可怜。”

　　樱花开了，学校也放春假了。

　　鼬除了正常上课之外差不多不参加学校组织的任何集体活动。在新学校看来也没交什么朋友，都没有人找她一同去郊游什么的。她自己解释说不全是因为隐瞒性别不方便和其他人交往过深，自己本来就和十几岁的人合不上来。

　　[他们所感兴趣的热衷于讨论的那些，我半点不感兴趣。倒不是讨厌和别人聊天，你知道的，没兴趣的事就是没话可说，我又不喜欢迎合别人。]

　　回想一下鼬的确对学校的人和事谈得不多，偶尔提起也是一副索然寡味的神情。猜想她根本无心也不打算和周围的同学保持良好的友谊，倒是对于弟弟的事说得比较多。

　　[除了那个三年级的蠢蛋，没什么人找我麻烦。不过他也要毕业了。在班上我不怎么爱讲话的，其他人似乎觉得我很傲慢也不大搭理我，反正无所谓的，那是他们的事。]

　　[那你有什么打算？不外出就呆在这里念书也成的。好吧，怎么都好，就是别再去垃圾场了。不然——]

　　[不然怎样？又要说什么把我赶出去，送回去的话么？]鼬嘟起了嘴，[好了，垃圾场兴趣不大了，应该不去了。]

　　“这家伙的话可以相信？”上次捡回来的破烂收音机真的被大和的朋友修理好了，卡卡西好一番道谢来着。关于冥府的信息是没有收到倒是没过多久又被鼬给捣鼓坏了，反正卡卡西是绝对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一次了，现在那收音机彻底成了废弃物被闲置在阳台一角了。

　　[就是嘛，本来就不该去的。如果扔的都是好东西何必叫垃圾站呢？]

　　[啊，想打工的话，我介绍更好更正经的地方给你，不必麻烦陌生人。]

　　[工作我自己也能找到。]鼬反驳。

　　[赏樱花要一群人一起吃吃喝喝才有气氛的吧？]鼬接着问。

　　[啊，基本都是一群人或者一家子吧。]

　　[那不去了。]

　　[怎么？]

　　[反正不想去了。樱花又不是没见过，老家那边比城里开得旺盛多了。]

　　[行，行，不去就算了，没关系。]

　　[恩，等到你有空再一起去买点东西然后随便逛逛就好。像上次礼拜日那样。]

　　上次礼拜天气氛的确很好。

　　鼬难得穿上了卡卡西买个她的纯白面纱束腰长款衬衫和黑色紧身裤，金色细链腰带缀在腰间，如果化妆完全再佩戴一副太阳镜俨然杂志模特的架势。衣服是卡卡西在商店玻璃橱窗里看到的便整套买下来了，想不到尺寸很合适效果也蛮不错，唯独就是脚下的褐色懒汉鞋大了两码，鼬表示说不碍事的。鞋子是根据她总穿着的那双磨脱色的帆布鞋判断的，想来那也是她为了不暴露性别破绽故意穿大几码的鞋吧。

　　周末街上的人出奇得多，几乎做什么都要排队。鼬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卡卡西竟然有几分仿佛第一次约会时的不知所措，同时带有些悸动，无法像对其他女性那样按流程去哪去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有条不紊地安排。怎会有这般感觉？单单来源于路过行人的几许羡慕惊叹的目光吗，因为自己身边带着如此漂亮的女伴？

　　罢了，不琢磨那些。大概是不适应她突然妩媚的打扮吧。

　　[街上漂亮的人可真多。]鼬感叹，[要是从小生活在大城市了，想必那个人就不会只对我执着了吧？]

　　“哪里，她们远不如你呢。”卡卡西心里默想，却没有说出来。

　　结果也没去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过是在大型超市买了点生活必需品以及看了场乏味之极的三流电影。但就是心情不同，那一天无论做多么无聊的事感觉都犹如站在空旷的原野上领略初春微寒的风掠过脸颊。

　　。。。

　　[我就是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

　　[喂，都不会审美疲劳么？]

　　[不疲劳啊，因为你长得有意思。可是不那样的话，你就会溜掉的。]鼬振振有词地说。

　　[你的意思，究竟是褒赞还是讥讽啊？]

　　[都不是。陈述事实罢了。]

　　[啊，外出的话你可是还要正经地打扮啊，化妆品也顺便挑些好了。]

　　鼬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说行。

　　[干脆逃吧，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很快，不知鼬想到了什么，竟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逃？去哪儿？为什么？]卡卡西不明所以。

　　[脑子里突然，觉得这主意不坏而已。]鼬淡淡地笑了。

　　[就是说说，你不用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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