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星光

作者:莲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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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这位……沈警官是吧?柳悦用带着笑意的目光深深地扫了一眼他的名牌,你可能没太理解,我刚刚讲的所谓“男女朋友”,只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我们在一块儿仅仅是为了满足双方生理方面的需要,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我是一个有丈夫的女人,柯夔他也有自己的事业,天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把这种关系说得如此的理所当然,好像他们这群听得目瞪口呆的警察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土老帽儿,我们的关系,下了床谁也不认识谁才是最好的。
      对待这样的爱情观,沈翊的内心其实异常地不屑。无论是之前睥睨众生的孤傲还是之后善待世界的温柔,他本质上都是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这种性格的人从来不可能轻易交付自我的感情,也必然对伴侣的忠诚度看得十分重要。关于这一点,沈老师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虽然理智上能够理解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事实存在,但是不代表情感上会去认同,所以他的笑容跟语气一样冷淡了下来,多谢您的科普,涨见识了。
      对面的女人露出了终于扳回一城的得意笑容,她是柳悦,一名纵横商场十数载的商业精英,骨子里还是要强,不可能任由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小朋友从头到尾地精准拿捏,因此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尝试着拿回这场对话的主动权,不客气,她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之意,反而是嘚瑟占了上风,请问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沈翊的现任伴侣杜城就坐在他们的旁边,他当然察觉到了小画家那些波动的情绪——尽管他掩饰得很好,甚至不惜转换话题来与眼前信口雌黄的女人将这场摸不到棋子的博弈进行到底。
      另外是关于苗轩的一件事儿,他们都心知肚明,她早有准备,但是那又如何,沈翊的知难而进大家也不是第一天见识到了,请问你认识乔晓潇吗?
      作为上司的杜城仍然一言不发,任由沈翊掌握着这场审讯的主导权。
      柳悦也在拿余光偷偷地观察杜城,见他不动,便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她精致的亮片眼妆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您要知道,我每天忙进忙出,实在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帮不了你们,抱歉。
      她只是嘴里说着抱歉,眼底却写满了得意,是胸有成竹的得意。
      她是北江大学的学生,在一家蛋糕店做兼职,四年之前给苗轩送过一份蛋糕的外卖,目的地是你开的那家酒店,乐从。
      柳悦挑了挑眉毛,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一个常识,酒店虽然是我开的,但也是公共场所,你说的那个女大学生来过我的酒店,我就应该记得她吗?
      那天晚上的宴会现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会有人记得的。沈翊的语气凉凉的,一如四年前那个夜里的晚风,苗轩将一整瓶氯(城翊)胺(城翊)酮倒进了乔晓潇的嘴里,她是第一次服药,又是这么大的剂量,身体没能撑得住,死掉了。在那之后,人群作鸟兽散去,自觉捅了娄子的大少爷给一个人打了电话,需要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与他通话的人是哪位吗?
      柳悦眨了眨眼,她很镇定,镇定得眼底没有泛起一丝的波澜,当天晚上我确实接到了他的电话,但只是告诉我不在这边过夜,要跟新认识的女孩儿回去睡个好觉,仅此而已。
      根据大堂经理的说法,他搀着一个女人从乐从酒店里走了出去,你不觉得奇怪吗?苗轩是那般跋扈的性子,哪里来的这般好脾气去扶人走路?
      柳悦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这是他的私生活,不怕你笑话,这孩子只是看苗旭的面子叫我一声“阿姨”罢了,我做人也得懂事,怎么好意思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去干涉这些呢?
      她的这些说法跟见到律师之后的苗轩所陈述的内容半斤八两,可见是早就安排好的“台词”,但是警方既没有实质上的证据证明那些目击者陈述的过程全部属实,甚至连乔晓潇到底是死是活都没有办法给出确实的结论,只能是且说且听。
      而且对沈翊来说,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无论如何,你的酒店涉嫌多次容留他人聚众……黄赌毒俱全,作为负责人,光是说“不知道”可没有用,准备好委托律师吧。
      柳悦眼中的镇定稍微褪去了一点,但她还是在硬撑着,沈警官,请注意你的用词,不是“容留”,你现在所说的这些状况,我统统不知情。
      是吗?那苗轩这么多年的“阿姨”,可真是白叫了。不过关于这点,你们客房部的经理想必很有话说。
      按照乐从酒店客房部经理的说法,这里的用词确实不该是“容留”,而是“组织”,服务的对象也不只是娱乐圈人士或者是像苗轩这种有钱的公子哥儿,他们同政界商界皆有往来,真实的乐从酒店是个醉生梦死的好去处,也是X交易、贿赂和威胁的高发地。
      可惜那经理也只是给了个说法,但拿不出具体名单来,他说自己的职位低,不清楚也不敢细查那些人的底细,又或许是因为不敢,总归是没有证据,目前一切仍然做不得数。
      柳悦的眼底匆匆地闪过一丝愤恨,要不是她清楚杜家的家底,被这位混迹警界的富二代以“目光杀”钉在椅子上,也许她真能嚣张地跳起来给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两个大耳刮子,请注意言辞,你这是在污蔑我,我要联系我的律师!
      又是律师,简直是这些有钱人的通病。
      这是你的权利,沈翊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径直起身,不过我得提醒你一点,当今社会天眼系统发达,大小店铺中多装有监控,只要路过,无论多么小心,总是难免被拍到……比如说,24小时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和路边车辆窗户的夹角处,他没有错过柳悦眉眼间一闪而逝的慌张,这是我第三次同你强调了,不管多么模糊的影像,只要呈现出了人的轮廓,我都可以画出来。沈翊说这话的时候是高傲的,但这种高傲源自于他的真本事,并不只是恫吓嫌疑人的虚张声势,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关于柯夔的死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一个人的眼神里头是怎么做到温柔与冰冷同舟共济的,看看沈老师就知道了。
      柳悦被他在两个案子之间绕来绕去的节奏惹得心烦。便利店她是记得的,深夜剪刹车线的时候被突然走出店门做伸展运动的女店员给吓了一大跳。这都要怪那个该死的柯夔,胆子小的要命,做了明星,杀个人竟然吓得跟掉了魂似的,四年前给严明夏喂食毒品、看着他跳楼的时候,可没见他有这么怂比。当天晚上,柯夔就这么把车停在路边,吵着闹着说是要去自首,幸亏她早走准备,会面之前就带上了安眠药,剪子和遗书。不过,就算柯夔不发疯要去投案,她也没准备继续留着他,严明夏和他的妹妹严明秋都已经死了,一颗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根本就不配留在棋盘上。
      柳悦在做最后的挣扎,沈警官,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柯夔不是畏罪自杀吗?网上都传遍了,我虽然特别的忙,新闻还是会看的。
      一旁的杜城偷偷垂下了眼睑,不知悔改的女人,他冷冷地想,竟然还没有察觉到,沈翊浪费这么长的时间跟你绕了这么久的圈子,怎么可能只是想利用一点边边角角的罪名多留你几天这么简单?他低下头翻看手中的资料,正是一个人的口供记录,他实在太了解他的小画家,咱们沈老师想要的,大概是如此恶毒的人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外面世界的太阳。
      沈翊跟她聊的也是这份口供,你应该想起来了,不是吗?那个深夜走出店门舒展筋骨的便利店员,她看到你了。不,准确来说,是看到你作案时候穿着的黑色风衣了。你可能觉得只是一件黑色风衣而已,证明不了什么,那是因为你的衣服大多都是这么来的,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名牌高定,在普通人的眼里,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能留下深刻印象。
      柳悦还是不肯服输,你说的什么店员?我不知道!而且万一她看错了呢?
      说着说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你终于不再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沈翊将整理好的东西抱进怀里,又偷偷冲杜城使了一个眼色,看到你的可不只是便利店的店员,还有监控摄像头……我们已经在垃圾桶中找到了那件黑色的风衣,你说能不能从这家品牌店里的客户名单上找到它的主人呢?
      柳悦落了下风,便匆忙闭嘴了。她跟那个败家子苗轩一个德行,一旦察觉条件对自己不利,立马收敛锋芒,除了嚷着“找律师”外,对其他一切皆是缄默不言。
      沈翊跟在杜城后头走,没走几步就来到了审讯室的门口,他看着杜城将一只脚迈出了门去,又突然回头问,你还记得陈舟吗?
      听到这个问题,杜城跟柳悦的眼波同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显然他们的内心对这个名字皆有波澜起伏。只是杜城不语,因为他跟沈翊对此问题相互了解,根本不必多言,但柳悦也一样不声不响,只是迅速地低下头,用那双勾着妩媚眼线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桌面,好像能从那儿看出一多盛开的花儿来。
      作为北江的名流,柳悦在之前的宴会上跟陈舟握过手,有照片为证,抵赖不过他们彼此认得,其实这也没什么,杜倾也跟那人握过手,该出面下套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而她眼下的这个反应,更像是藏着别的什么事儿。
      跟那个人有所关联啊——杜城跟沈翊此刻的想法是高度一致的,那就别怪我凿地三尺也要继续深挖下去了!

      警方将跟柳悦的谈话简约地跟申琨提了提,当然隐去了有关陈舟的那一部分。
      申琨夸张地表达了他的吃惊,又说跟这女人实在不熟,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她闲得无聊在外头包了个小白脸倒是正常,但若说真有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那也是与他无关的,不过他还是不相信柳悦会去害严明夏和邱茗烟,他跟她之间从来就没有诞生过爱情这种东西,为了他,因为嫉妒去协助柯夔杀人,有这个必要吗?
      他倒是笃定柯夔一定是害死严家兄妹的凶手。
      不一定是协助,沈翊看着他的眼睛,柯夔的死,很像是被杀人灭口。
      一般会这么做的,是隐藏在案件真相幕后的主谋。
      申琨皱紧眉头,嘴唇也抿得紧紧的,这是被拉升了怒气值的体现,那么你说,她的动机是什么?
      沈翊的问题却是从另外角度出发的,如果严明夏还在,你会选择跟她离婚吗?
      申琨嗤笑一声,离婚?为什么要离婚?没那个必要!
      沈翊微微地阖了一下眼睛,复又快速睁开,那他有这个意思吗?
      谁?
      严明夏。
      申琨的语气陡然变得烦躁起来,这不过是小孩子幼稚的想法,我之前跟他谈过了……
      这样的说法,无疑是已经默认了他跟他的关系。
      你也说他是小孩子,沈翊虽然在笑,眼底却是了一片冷然,小孩子可都是很执着的,既然你这儿走不通,你说他有没有可能直接去找柳悦?
      申琨不屑,柳悦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是个拎得清的人,犯得着跟个小孩子计较吗?
      可是柳悦做的那些事情,好像并不是每一件都能放在放在光天化日底下明言,如果在这个期间严明夏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东西,更有甚者,他试图以此要挟她离开你,你说,她还会让他继续好好活着吗?
      申琨的记忆闪电般地划过了严明夏在出事之前说“一定让你顺利离婚”的笃定,那时候以为是小孩子任性的毛病又犯了,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现在回过神来,却是一背的冷汗。
      一抬头,沈翊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然是平起平坐,却给人以俯视的压迫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申琨倔强地摇了摇头。
      借着你妻子的名头,柳悦能很轻松地吸引到那些怀揣明星梦的人,其中不乏你的粉丝。
      申琨的唇线更加往下压低了一点。
      于是沈翊再接再厉,你跟邱茗烟的那些谋划,她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在等柯夔回国,等鱼儿上钩而已,你们所有的行动,都是她已经预设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回申琨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动摇,他握着拳头,但是表情仍有犹豫。
      沈翊太擅长把握人性了,看时机已到,他便放出杀招,给他看了一副肖像画,画里的人跟严明夏很像很像,只是面部轮廓变得更加深邃立体了些。
      小画家的声音中充满了牵引情绪的诱惑力,二十几岁的人,骨相一年一变,若是他能够活到今天,就会长成画中的这个样子,你觉得好看吗?
      申琨死死地盯着画里的那张脸,半晌才仰起头,闭上眼睛,似乎是在防止不争气的眼泪落下来,他重重地咽了口气,语气像是一下子沧桑了十岁,你们想知道什么?

      整理完信息的李晗带来了新的消息,第一,已经证实那名跟康桐私会的女子是之前乐从酒店的服务员,名叫渠枫,现已离开北江;第二,从乔晓潇打工的蛋糕店过往的订单记录中找到了康桐用过的手机号码,在他失踪之前下过两份蛋糕订单,分别以K先生和L先生的化名送给了鲁诺妮和皮元丰,也就是乔晓潇的室友以及他在推理社的竞争对手。
      这还是康桐留给警方的迷题,谜底最终依然指向了他跟乔晓潇唯一的共同点——北江大学,那里有他们的校友,他们来不及感慨也来不及缅怀的青春,他们被匆忙埋葬了的过往……
      再见杜城和沈翊,鲁诺妮像是艰难地松了一口气,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啊?
      虽然嘴上不肯饶人,她还是给了他们一把小巧精致的钥匙,这玩意儿可离谱,我根本没跟那个康桐讲过话,他却突然跑到我面前,说我是她的宿舍之中唯一有可能愿意留下这把钥匙的人,我想证明他讲错了,我随时都可以把它扔掉,才把这钥匙留下来的,天知道为什么会中邪了一样留到现在……乔晓潇跟康桐都没有再出现过,所以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对吧?
      K代表key,就是钥匙,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康桐他非常的信任你。
      信任我?我跟他根本就不认识!而且那个家伙神神叨叨的,说什么我的眼睛里有光,就把这钥匙塞给我了,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就脚底抹油……
      你顾念他人,向往真相,所以眼中有光,沈翊冲这个因为不明所以揣着担惊受怕这么多年却仍然选择保守秘密的姑娘微微欠首,接下来请交给我们,警方一定竭尽全力,将这层层迷雾撕开!
      康桐说得没错,鲁诺妮的眼睛确实十分漂亮,虽然久经职场疲惫不堪,但它们亮起来的时候,光芒就像是新生的太阳一般,明媚而耀眼。
      如果你还不曾彻底丢弃它,就会明白那个若有似无在心脏跳动的词语,叫做“希望”。
      皮元丰那里又是另外一个画风,他说我跟你们讲过的,这是康桐他自己乐意踏上的永不回头的道路,那么途中遇上的所有艰辛与苦果都得默默咽下,这是一种必然。
      他对应的是L,LOCK,是锁,一个带锁的小盒子。
      当年康桐和皮元丰为了一决胜负,就拿两人的学妹乔晓潇的失踪案作为竞赛标的,约定谁先找出真相,谁就是推理社的第一智力担当。皮元丰是越查越不对劲,见好就收了,然而康桐执拗,选择了一往无前,代价是再也没有回来。
      你们什么也不要问我,我都不记得了……皮元丰落寞地笑了笑,当年康桐比我挖得深也挖得细,我猜他把所有的调查结果都藏在了这个小盒子里,对你们警方来说,哪怕是暴力破开,也不是很难吧?
      沈翊客套地笑了笑,多谢你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愿意把它留到现在。
      他并没有跟他提起鲁诺妮的存在。
      一个念想罢了,皮元丰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到点了,我该去接孩子放学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这里是他的家,主人都要走了,客人怎么可能好意思继续待着不动?
      杜城跟沈翊很默契,也没有说起有关“钥匙”的事儿,而是立马起身同他告别。
      站在窗台旁边的皮元丰怔怔地看着他们并行而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不知是羡慕还是怀念的表情。
      尤其那个高个子警官突然接到电话的时候,矮个子的白衬衣警官几乎是下意识地竖起耳朵踮起脚尖往他那边靠,对方发现之后,也不避开,而是拎着手机俯下身凑近了过来,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自然,是不避讳的关系,不止熟稔,而且亲昵。
      他究其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同任何人拥有这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亲昵了。
      刘若英不是在《后来》里边唱过么?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他是自己选择放手的,如今当然没有资格后悔。
      杜城接到的是来自某偏远地区刑侦支队队长打过来的电话,说是有些情况需要他代表北江分局花时间了解一下,他们正在侦破灭门的案子可能牵扯到北江这边的刑事案件。
      这个地方沈翊是知道的,他在几天之前还给他们画过一件“一家七口灭门案”的嫌疑人肖像,不知道抓到凶手没有,而且这跟千里之外的北江,又能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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