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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篇【第三人称】
暴雨从周天持续下到周一,直到晨时仍没有减弱之势。
麦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鼻喉干涩,犹如虫子在爬,摸一摸额头,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她拉开抽屉,找到一支多年未用的体温枪,简单测量一下,幸好只是轻微的低热。
没有告诉爸妈,简单给自己灌了两杯冲剂,麦瑶背上书包出了门。
抵达学校的时间还早,路过车棚,她习惯性回头瞥一眼,没有看到宗文的车,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换新锁。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麦瑶甩甩脑袋,手抵着额头缓缓步入教室,依旧有些低烧,头晕晕沉沉的,饮下两杯热水也无济于事。
看了眼手表,离上课仅剩短短八分钟,麦瑶抓紧时间,打算小眯一会儿。
班主任进来,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迅速回到座位,随即宣布了一个消息:
“之前让大家考虑过的,关于文理选科一事,今天是最后期限,大家把表填一下,关乎着你们下学期的分班情况,务必如实填写,不得更改。”
话音方歇,教室后方忽传出一声凄凉的悲鸣。
有同学扯着嗓子疾呼:“老班,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都在一个学校,哪有什么见不到的。”
“可你不教我们了啊。”
“不管我以后带不带你们,还是不是当班主任,只要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几名调皮的同学学起敬礼的姿势,大喊:“yes,sir。”
班主任被逗笑,跟宗文招手:“班长来发一下。”
麦瑶接过卡纸的时候,低着头,宗文从旁经过,掀起一阵冷冷的风,她鼻腔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宗文脚步稍顿,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忧色:“还好吗?”
麦瑶只是摇头。
尽可能地伏低身体,用校服的袖口掩住嘴唇,咳嗽声变得微弱,仿佛这样就能把感冒隐藏起来。
十分钟过去,该填的应该都已填写完毕。
班主任催促,身边早有同学停笔。
麦瑶在熟悉的科目后面打勾,然后把卡纸放在课桌左上角。
宗文按照“S”形路线从教室门口第一位同学收起,直至麦瑶的桌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他注意到她因发烧而泛红的脸颊和缺水微微干裂的嘴唇,本能地想要关心,却被麦瑶一个喷嚏打断。
那句未出口的话只能暂时压制,宗文迈开腿,未作停留,径直走向后方,将班内所有同学的意向表收齐后,离开了教室。
经过一条连廊,恰好有个拐角,宗文偷偷掩身藏在廊柱后,翻开手里的意向表,估算着位置,从第一张开始,直翻到第十二张。
宗文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表上的意向,指腹在打了对勾的位置顺时针摩挲。
恰逢下课铃响。
大军倾巢出动,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准备过来这边抽烟。
脚步声逐渐清晰,宗文缩回手,泰然自若地步出回廊,将意向表轻轻置于老师的桌面上。
长腿带起一阵浅浅的风。
有点凉。
麦瑶将校服的拉链拉至最高,看了一眼同桌,想让他把敞开的窗户关上,可青春期的男孩子浑身都燥,又刚从小卖部跑回来,正拉扯领口呼呼扇风,她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只好默默喝水。
喝得太多,频繁跑厕所是个麻烦事,一来二去,头更晕了。
终于撑到放学,麦瑶给方圆发去微信让她帮忙带饭,自己则先去了校医院。
宗文在食堂遇见单独吃饭的方圆,问起怎么不见麦瑶,方圆才说麦瑶生病了。
难怪,早上看她就一直不对劲。
几次询问,她都摇头,摆明了不想多谈。
“在哪家医院?”
“校医院。”
宗文折去窗口买了一屉蒸饺,让阿姨打了碗粥,先一步赶去校医院。
所谓校医院,不过两层楼大小,淘汰下来的废弃办公楼而已,只有一位看诊的医生和护士,处理一些类似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的小病小痛,再严重点,就只能去三甲。
宗文进去时,没有看到其他同学的身影,只有麦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输液室挂吊针,膝上摊着一本英语单词书。
“还难受吗?”他立在门后,忍痛打破此刻的宁静。
吓了麦瑶一跳:“班长?”
“嗯。”宗文进来,掩上门,把午餐放在麦瑶旁边的椅子上,长腿勾了一条凳子过来,挨着她坐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点感冒而已,没什么大碍。”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传入空中就要化掉,“倒是班长,你怎么来了。”
宗文只好离她更近一点:“我在食堂遇到方圆,她说你生病了,拜托我过来看看。”
“她怎么了?”
宗文清亮的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被其他事绊住了,可能会晚点过来。”
麦瑶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宗文说:“先吃饭吧。”
麦瑶合上单词本,放在身侧,把装蒸饺的包装袋铺在腿上,另一只手捧起粥,但塑料包装盒碗沿吸附得太紧,她单手怎么也打不开。
宗文眼疾手快,帮她轻轻揭过。
麦瑶咬一口热腾腾的蒸饺,放下筷子,单手握勺,小口小口慢吞吞地喝着粥。
然后松开勺子,重新举筷,继续之前的动作,麻烦不说,还废时间。
好半会儿,才勉强吃下半碗粥。
宗文见状,索性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蒸饺,送至她的唇边。
麦瑶轻声唤道:“班长。”
宗文不语,只静静地撑着手,往麦瑶唇畔递得更近一些。
麦瑶垂下眼睫,微微后仰,有些抗拒地避了避,试图躲闪,可是宗文眼神澄澈,清眸明亮,丝毫没有冒犯的意图,让她没办法拒绝。
麦瑶张齿,轻轻咬了一口。
然后是第二口。
第三口。
投喂完,宗文去扔垃圾,回来时,见她正握着输液的软管,小心翼翼地调整流速。
液体下坠的速度快了一倍。
宗文望着她手背针管扎出来的淤青,心底泛起一丝心疼:“你很急吗?”
“我想早点回教室。”
“复习?”
“嗯。”
宗文拧眉:“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事的班长,一点小感冒而已,我能搞定的。”
宗文帮她把调节滑轮往下拨了一点点,指尖落下的瞬间,无意擦过她的手背。
触感冰凉,像块刚捞上来的冰坨子。
他猛地站起,对麦瑶轻声说了一句有事,旋即匆匆离去。
恰好此时方圆进来,与他擦身而过,叫了声“班长”。
宗文充耳未闻,大步流星离开了。
方圆不解地问:“什么情况,班长怎么会在这里。”
反叫麦瑶疑惑:“不是你拜托他过来的吗?”
“什么时候,我没说过啊。”
“那就奇怪了。”
“算了,不管,先吃饭吧。”
“我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不是你让我帮你带饭的吗?”
“班长带的,他说是你安排的。”
方圆陷入时空错乱的漩涡。
可麦瑶一幅晕晕乎乎的模样,问她什么都不知道。
方圆无奈:“我联系一下仁佳,她整天都泡在画室里,中午肯定还没吃饭。”
麦瑶这会儿还算清醒:“你不如先联系明远,让他不要给仁佳做饭。”
方圆摸出手机,挨个打了两通电话,跟麦瑶支会一声,又提上饭,过去献爱心了。
等待的间隙,护士小姐进来观察病人的状况,确认一切安好后,轻声叮嘱几句,便又消失了。
于是麦瑶按照规定,留院观察三十分钟,确定没有任何过敏反应,才动身离开了校医院。
可是左手依旧冰凉,伴随着刺痛、肿胀和麻木感,关节基本无法弯曲。
每活动一下,都要大力哈一口气。
她顶着同桌异样的目光,默默披上外套,用长袖盖住手背,竭力汲取热源。
午休还未结束,同学们仍在酣睡,麦瑶写完练习册,收好,放入桌肚,看一眼黑板右侧的排课表,提前取出上课要用的教科书。
翻页,按下圆珠笔按钮,给每个段落标注序号。
没曾想课桌被人叩响,紧跟着,一袋包裹严实的不知名物体放进她的课本中央。
沉甸甸的,发出一声闷响。
麦瑶抬起头:“班长。”复又将视线落回桌面,“这是什么?”
“暖宝宝。”宗文喘息不停,“你手不是很冷吗,贴在外套袖子里,捂一捂,应该会舒服很多。”
“现在还有卖吗?”不是已经夏天了吗?
“嗯,超市就有卖的,我逛街看到了,想着你应该需要,就买了。”
“谢谢。”
麦瑶抓着那包东西,飞速藏进桌肚,像是怕被别人看到似的,有股做贼心虚之感,又见宗文要走,忙站起拉住他。
“班长,多少钱,我给你。”
“举手之劳,就别跟我客气了。”
其实宗文没说的是,他跑遍校外所有的便利店,都没找到暖宝宝,因为夏天天热,商家都没有进货,他只好往市区跑,问了十几家,只有一间饰品店里还有存货。
他一口气全要了,脚步未歇,马不停蹄赶回学校,先是去了趟校医院,得知麦瑶已经离开,这才匆忙回到教室。
还好,他没迟到。
还好,她还需要。
宗文回到座位,不时用手拨弄着领口,试图增加风速,以此降低周身的热度。
闻叡寻他半天,忍不住甩了张纸条过去:“干什么去了,中午都找不见你人。”
宗文不想过多解释,笑着说:“有点事,回了趟家。”
闻叡被唬得团团转:“早说啊,我叫司机送你。”
宗文摇头,抖落肩上趴过来的那只手:“上课了,好好学习。”
“得嘞,祖宗。”闻叡朝后仰去,双手掂在脑后,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望着前方一排排面向黑板宛如花田的向日葵,内心邪恶又作祟,扯来纸笔,唰唰画了一幅丑图,正要传给宗文,却猛然定睛,发现一只脱离大众的葵花头,悄悄转过了脸。
他的视线迎上去,与麦瑶在半空相遇。
仿佛只有一瞬,她便扭过头去。
他挠了挠头,搞不懂,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奇怪。
应该是吃了药,意志有些不清,麦瑶捏捏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然而整个下午,她的心思都在宗文身上,思考该如何跟他道谢。
晚自习,麦瑶提前半个小时下课,想邀请宗文一起回家,可他不知为何今晚没在。
她只好独自收拾书包,搭乘公交回家。
爸妈难得没有加班,也没留家,留下一张纸条,便出门打麻将去了。
麦瑶洗完澡,撕开从便利店购买的金枪鱼饭团,摁下电脑开关,熟练地打开邮箱。
一则未读邮件跳出屏幕。
她好像根本就没理会她的回复。
「那你对于小学和初中的他,还有什么印象吗?」
天晓得,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怎么还会记得。
不过因为这封邮件,麦瑶还是仔细回忆起来。
等她整理好思绪,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熊猫同学,针对你所提出的问题,其实我能想到的并不多。
之所以会和宗文成为这么多年的同学,大概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同在大学任教的妈妈而已。
因为这层关系,所以我们会就读于附中。
但也只是同学,交集不多,我对他的印象是一个有点害羞、不爱说话的闷油瓶,但愿你听了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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