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魈]煮黄粱

　　因着魈体型未变，故而得知魈有子一事的外人着实不多，连正在外游历的旅行者也被蒙在了鼓里，望舒客栈附近，除了近日常驻的那位李先生之外，就只有望舒客栈的几个人知道。

　　菲尔戈黛特老板自然位列其中。

　　她虽然对魈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私心里更偏向于这个虽然高来高去，但到底与他们多有相处，且千百年风里来雨里去，一直守护璃月的小爷，因此并不纠结孩子的爹的问题，只要魈好好的便好。

　　所以，只出门一趟，两个人就抱着一只蛋回来，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这……莫非是……

　　菲尔戈黛特从柜台后绕了出来，停在钟离和魈的面前惊疑不定的目光在魈、钟离，以及被魈抱在怀里的那个蛋蛋上轮流转了几圈，小声不知嘟囔了些什么，又冷静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勾起慵懒明媚的笑靥，对魈说道：“孩子刚出生怎么能这么放着不管啊？真是的，也不怕孩子着凉。”

　　说着，她从柜台后拉出了一条不大，但足够柔软的布料，也不把那颗占满了魈怀抱的蛋从他的怀里掏出来，用眼神示意他们配合之后，就把那颗蛋蛋仿佛包裹婴儿一般给包住了，只留下蛋蛋圆润的脑袋在襁褓口，供傻大人们观瞻。

　　被魈抱在怀里的蛋蛋在形状方面与一般鸟蛋其实无甚区别，只是稍大了些，并且上面有璃月人都认得的磐岩印记。这让趁着包裹蛋蛋时将它好好打量了一番的菲尔戈黛特神色莫名地看了魈一眼，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菲尔戈黛特没有神之眼，无法体会元素的存在，但岩元素，那是所有信奉岩王帝君的璃月人都知晓，并且将其岩印铭刻于心的唯有帝君才有资格装饰篆刻的标记。

　　嗯……无论如何，那是魈上仙的私事。

　　再说如今帝君已然仙去，能有个人照顾这位小爷也很好。

　　将蛋蛋的下半部分如同婴儿一般小心翼翼密密实实地包裹妥当，菲尔戈黛特满意地轻轻拍抚了下，才转眸看向下意识配合她的动作的魈，又是笑道：“好了，小孩子身体不比大人，需要好好呵护才是，即便是仙人和……的子嗣，想来也是一样的。”

　　“多谢。”魈尚且还未回过神来，钟离已淡笑着点头应道：“我记住了，日后会小心行事。”

　　“嗯。虽然没养过蛋，也没带过孩子，但我好歹是成了婚的女子，也是做了功课的，嗯……你若是有何需要，尽可以来寻我。”

　　留下这一句话，菲尔戈黛特便留下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回到柜台后面继续招待来客栈的客人了。

　　而钟离笑看魈恍悟之后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面引着魈往他的房间走，一面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在他抬眼朝自己看来时笑道：“术业有专攻，你我不擅此道，自然该多询问他人……若是稍有闪失，我们都将追悔莫及。”

　　如今倒不见他曾经面容平静，满眼癫狂地说出魈会有更多和他的孩子时的样子了。

　　“钟离大人说得是。”并未多想的魈点头赞同，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有着隐秘脉动，却仍乖巧躺在他怀里的蛋蛋，唇角不经勾起了浅淡的弧度，他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总要照顾好它才行。”

　　钟离：“……嗯。”

　　钟离忽而便有了一种隐秘的预感，仿佛接下来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即将出现，若是放任行事听之任之，他在魈心里的地位恐怕会受到很大威胁。

　　不过……也不是全无应对之法的。

　　如今的钟离与魈一道住在望舒客栈内魈的房间里，信步回房后，钟离便开始整理孵蛋所需。在他想来，魈为梦之魔神所困前年岁太小，即便那时双亲在世，也不会与他说太多此类相关话题，而被梦之魔神驱策时，想也知道那魔神会如何对待魈，理所当然不会告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至于被他带回璃月之后……

　　在璃月战场闯下赫赫威名的降魔大圣……也不像是会关注这些的。

　　所以大约只能他来了。

　　也无妨。

　　唇角带笑，因着心中愉悦，周身的气息也轻快许多的客卿大人怀着这样的心情，开始为尚未孵化的蛋蛋准备必需品。

　　而此时，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的魈忽然转过身来，拉了拉钟离的袖口说道：“钟离大人，我要出去一趟。”

　　“嗯？”钟离闻言，也没问他要去做什么，直接微笑点头道：“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好。”

　　重重点头的魈转身，抱起真如一个小婴儿般被包在襁褓内的蛋蛋，闪身就离开了望舒客栈内的房间。

　　下一刻，一阵微光闪过之后，仙人劲瘦却隐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的身影出现在楼顶。望舒客栈可直通房顶的空荡阁楼是魈常待的地方，因知晓仙人常常会站在那处远眺，因此望舒客栈的人默契地阻拦了客人往那里跑，所以楼顶的那片空地极少有人上去，在魈的心里算得上难得的安全所在。

　　所以，将蛋蛋安置在那里，他勉强放心。

　　不过结界还需布置，否则也太过显眼了些。

　　魈想道。

　　如钟离所料，魈对繁育后嗣一道并无多少了解，但他的了解也没有钟离所想的那般稀少。

　　应说，环境便是最好的老师。魈曾看过鸟儿落在树上筑巢，也看过生了蛋的鸟将蛋蛋安置在巢里耐心孵化，还看到过成鸟哺育幼鸟，因此，对如何养育自己的孩子，魈隐隐还是有些想法的。

　　他是金鹏，他的蛋应也是金鹏，金鹏自是鸟类的一种，因此，用养育幼鸟的方式来养育他的蛋蛋，应是无碍的。

　　这么想着的魈抱着他的蛋蛋站在楼顶，实现迅速扫了一圈之后，便有些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望舒客栈地形奇特，可以说它是建在一颗十人合抱尚且不足的大树上，楼顶可见参差树影错落遮蔽，远远看去，便是站在枝丫上的鸟儿身影也难寻。而树干间、屋顶上，有许多鸟儿筑的巢，魈曾看过里面的小鸟从蛋中破出，长成成鸟飞走，又在来年的温暖时节回来，再筑一巢，再生一堆蛋蛋，周而复始。

　　想来，他的蛋蛋也能如此这般，孵化破壳，茁壮成长，而后离开双亲……成为帝君那般足可顶天立地的存在吧。

　　嗯……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些，还是先筑一个用于孵化蛋蛋的巢更为重要。

　　他的蛋蛋个头太大，不然魈很想直接把蛋蛋放进望舒客栈屋顶的鸟巢里，让那些更有经验的鸟儿为他孵蛋，他在一旁护卫便是……比起孵蛋，他还是更擅长这个。只是蛋蛋是他原型生下的，人形合抱勉强可行，所以，若他真把蛋蛋放进鸟巢里……只怕鸟巢连同鸟巢里原有的鸟蛋，都要被蛋蛋一股脑儿的全数压碎。

　　魈并不想亲手制造这样的悲剧，因此他决定亲手制造一个蛋蛋的鸟巢。

　　对役使风元素的魈而言，就地取材是方便又快捷，因此没多久，望舒客栈的屋顶便有一个巨大的，足有望舒客栈厨房里言笑用来储米的米缸那么大的鸟巢陡然出现。

　　魈看了看那鸟巢，比划比划，又转向自己的蛋蛋，再次比划比划，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大小合适，再布下结界，应就可以孵蛋了。

　　挥手布下结界以后，魈双手抱起蛋蛋，珍而重之地端着它往王座一般的鸟巢上放。

　　被忽然布置在望舒客栈楼顶的风元素结界惊动，上楼来查看的钟离眼见的，便是这一幕场景。

　　钟离：“……”

　　一向沉稳自持不动如山的客卿先生抚了抚额，面上露出隐含笑意的无奈神色，而后他缓步上前，张开手掌接住了即将被放入那个巨大鸟巢里的他们的蛋蛋。

　　魈一愣，转脸抬头：“钟离大人……”

　　知道这孩子还没习惯他们关系变化，因此称呼也未纠正过来的钟离也不纠结于此，轻轻嗯了一声，便又问道：“魈，这是在做什么？”

　　“我打算在这里孵蛋。”魈闻言，正色说道：“荻花洲附近我已肃清，且因时常驻守在此，妖邪极少胆敢入侵，算得上安全。而且这里视野极佳，若真有什么需要出动的事，我也能及时观测……”

　　若真有那一天，他必然不能置身事外，蛋蛋……就要让蛋蛋稍稍忍耐一下了。

　　他一定会尽快回归。

　　钟离一眼便看出了魈的想法，却并不认为魈真会有需要那么做的时候，毕竟他还在魈的身边不是？钟离心中的哭笑不得越发浓厚的同时也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他点头道：“魈乃是金鹏，与鸟类大同小异，想来后代繁育与鸟类孵化类似，只是魈……你如何能肯定，这颗蛋里的是金鹏，而非岩龙呢？”

　　魈面上又是一愣，彻底呆住了。

　　确实，他还未曾想过，但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的。

　　毕竟帝君的原型正是岩龙啊……

　　岩龙如金鹏一般，也是卵生，但卵生与卵生终有不同，魈对金鹏的诞育方式一知半解，对岩龙的繁育更是一窍不通，因此，求助的目光不自觉便朝着钟离而去。

　　“这……钟离大人，不知岩龙要如何孵化？”

　　满心悠闲等着魈求助的客卿大人微微一笑，缓声说道：“以普遍理论性而论，你的方法并无过错，龙蛋孵化与鸟蛋类同，自是离不开一个孵字。不过岩龙顽强，并不需时时孵化，只需抱上一月，便可以破壳而出了。”

　　魈低头看了看他仍双手捧着的蛋蛋，对钟离大人的信任再次占了上风：“我知道了。”

　　他略一思索，便化作了原型。

　　堪称昳丽的金鹏在望舒客栈楼顶骤然出现，若非有结界遮挡，怕是附近的人都会亲眼看见仙兽降临。化成原型之后，魈蹲身坐好，又低头轻吟一声，抬起翅膀示意钟离将蛋蛋放到他的身下。

　　钟离自然从善如流。

　　只是，那颗蛋比起金鹏原型来说要小了太多，甚至不比他一片羽毛大，真将它塞进去，不出两息功夫就要再寻不见了。更何况从未做过孵蛋活计的魈对此生疏得很，坐在原地的样子无比僵硬，连一根羽毛抖动都不敢，生怕自己稍稍动弹就会压碎那颗对现在的他而言小得不能再小的蛋蛋。

　　钟离心中叹气，虽说他挺想看到魈孵蛋，却是一点也不愿意让他这么难受，因此他开口说道：“原型孵化终究是太大了些，怕是对蛋也不太好，魈变回来吧。”

　　僵硬着身体蹲在屋顶的魈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璃月人雕刻出来的石像，只清越的声音压低了响起：“可是……要孵蛋才行……”

　　“嗯。”钟离点头说道：“既然原型不成，那就人形吧。”

　　“嗯。”巨大的金鹏低低地应了一声，再一转眼便变成了身形清瘦的少年仙人，他抱着蛋，虽仍是一副清冷谪仙的模样，却不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无措。魈是少年体型，臂展不短，当然可以将蛋蛋完全环住，但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腿，都不能将蛋蛋好好掩盖。

　　如果他的人形也有足够丰富的羽毛就好了。

　　魈不无懊恼地这么想着。

　　可惜……没办法帮到钟离大人了，不过，还好还有钟离大人！

　　双手怀抱着纹有岩印的蛋，清冷的少年仙人眼中带着愧疚与希冀看向和他一样站在屋顶上的客卿先生，眸中意味尤为明显，既然他不行，便请钟离大人出手吧，钟离大人这么厉害，绝对没有问题的。

　　就算是在孵蛋方面也是一样。

　　被少年这么满怀希冀地看着，即便没有那一点心有灵犀，钟离也能轻易看出他眸中的含义。此时被自己逼上梁山，骑虎难下了的客卿先生心中苦笑，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他自作自受，但总之……还是不想让魈失望啊。

　　罢了，这也是一种新奇的经历，倒也无妨。

　　“我来。”

　　于是镇定自若的客卿先生轻轻点头，接过他怀里巨大的蛋蛋。

　　在清瘦的少年手里，那蛋如同巨石水缸一般庞大显眼，但是到了钟离手上，蛋蛋虽然仍旧庞大，却到底可以将之完全笼罩，不露分毫。钟离曲着身体坐在地上，将蛋蛋压在腰腹与长腿之间，有泄露之嫌的部分被魈用衣物裹得严严实实，保证蛋蛋不会感受到丝毫寒冷。

　　做完这一切，又看了看钟离大人目前的姿态，魈终于满意了，他满眼欣喜地点头说道：“看来可行，如此，这一个月就辛苦钟离大人了，我会随侍一旁，钟离大人有何需要直接告诉我便是。”

　　“自然不会推拒了，”钟离苦笑：“如今这样，便是想要去和裕茶馆听戏，也极不方便。”

　　的确。

　　不过……

　　魈认真询问道：“钟离大人想要去听戏吗？我可以去和裕茶馆将刘先生带来……”

　　钟离打断道：“不必如此。”

　　顿了顿，他又缓声道：“这一月我就待在望舒客栈吧，听书……可日后再说，也是来日方长。”

　　魈眨眼，点头。

　　也是，反正就一个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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