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河

　　“小欣子……小欣子……”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听见有人喊我。
　　睁开眼，张琦出现在我面前，我坐起身用力抱住她，任泪水打湿她的肩。
　　“张琦……”我喊。
　　“我在。”她回应。
　　“张琦，我再也没有外婆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她哽咽的拍拍我的背。
　　出殡那晚，我披着麻衣跪在路边，天空下起点点细雨，初夏的季节，那晚却格外的冷。
　　外婆六十岁就守了寡，享年七十六岁，这漫长的十余年里，我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样过来的。小时候躺在外婆怀里常常听她对我哼唱歌谣，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
　　外婆说，外公年轻时是当兵的，那些年，她在家做农活，带孩子，外公在外面当干部。那时她的少年郎每次外出回来都要给她带一束野花，那个不善言语我爱你的年代却句句都在说我爱你……后来外公肝癌离世，独留外婆一个人在世上，外婆流着泪说那天她趴在外公的坟头哭的死去活来，骂他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现在外婆终于可以去找她的少年郎了，我捧起一把黄土轻轻的盖在外婆的坟头。
　　傍晚我独自坐在外婆的小院儿里，怀里紧紧抱着外婆院里的那块圆石，回忆点点再一次涌上心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外婆，今晚的月亮真圆啊……”我擦擦眼泪，指着星问，你会记得我的对吗？星星一闪一闪的，没有回应。
　　“明天就回学校吧……功课不能落下……”妈妈轻轻在我身旁坐下。
　　“妈妈……”我转过头看妈妈，短短几天她看起来苍老了好多。
　　“嗯……”
　　“我想外婆了……”
　　妈妈叹口气，望着那颗圆月，轻轻回答，“妈妈也想妈妈了……”
　　我转身紧紧的抱住她，感觉有滚烫的水滴掉在手背，我抱的更紧了，寂静的夜幕下，彼此紧紧依偎。
　　外婆离开的消息没有告诉即将高考的姐姐，后来姐姐说，那段时间她的眼皮老是跳，结果没想到是外婆走了，听妈妈说姐姐回家时在外婆的坟前大哭了一场。
　　外婆养大的孩子都在日夜思念着她，我想她应该会感觉到的。
　　“不要太难过，早点回去，专心上课，知道吗？”早晨妈妈将我送到学校门口，她的脸上满是疲惫。
　　“知道了，你放心。”我轻轻抱住她，泪水还是抑制不住。
　　“好了，快进去吧，妈妈看着你进去。”
　　“嗯。”
　　刚进教室，就遇见了颜以清从里面出来。
　　“没事吧？”他问。
　　“没事。”我抬头看他，他的眸子里闪着微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以清，帮我搬一下水！”班长走出来十分自然的拉过颜以清的手。
　　“我先进去了。”我低头回一句，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挺尴尬的。
　　“叮……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上课铃想起，班主任拿着单子走了进来。
　　“经部分同学反应，对现在的位置调整不是很满意，大家觉得要不要再做调整？”老班两手撑着讲台，扫视着四周。
　　“老师，我觉得调座位还是民主一点比较好！”班长站起身来振振有词。
　　“其他同学呢？”老班看了看大家。
　　“可以！我觉得班长说的在理。”后排的大神发话了。
　　“我也觉得可以……”
　　“我也是……”
　　大家纷纷表态，班长眼里闪着胜利的光。
　　“那……就依大家的意见。”老班点点头，拿起名单。
　　“第一名，班长。”老班抬头看了看她。
　　班长自信的站起来：“我坐颜以清旁边。”
　　话音刚落，老班否决了她，“不行，你忘了你之前……”
　　“我之前是因为感冒了，所以才发挥失常的，不怪颜以清！再说了，我数学不好，他语文不好，我们做同桌还可以互补……”班长大声辩驳着。
　　我低头看着练习册，感觉手被推了推。
　　“我要被调走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他轻声问我。
　　我忽然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着不放，隐隐作痛。我转头看他，他的眸子很好看，亮晶晶的，像晚上看见的星星，那般璀璨耀眼，这样耀眼的光，还是不要落于尘埃的好……
　　“没什么好说的，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完像是耗尽全部力气，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
　　“好！如你所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答，字字如刀。
　　“你一个人的意见也不能决定，还是再问问颜以清的意见吧。”老班和班长僵持不下，把话语权给了颜以清。
　　“我都可以！”他说。
　　我都可以……他说这句话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心跳停了一下，鼻子酸酸的，有些难受。
　　“随便你们吧。”老班叹口气，继续念到，“第二名苏果……”
　　后来的时光格外漫长，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窗外的树影摇摇晃晃的印在课本上，我轻轻的用笔想要把它临摹下来，它却不听话的动来动去，似乎向往着自由……
　　我努力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再静下来，静到只能装满知识，但是它不再听我的话了，比如当看到班长和他微笑着窃窃私语时，比如他帮其他人搬桌子时，再比如他的目光再也没有转向我时，心都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又痛又热……
　　这样的距离一直持续到初三毕业，最后一天，班长组织大家办毕业晚会，那天的天空十分晴朗，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布置教室，为晚会做准备。
　　“黄晚欣，你帮我们画黑板报吧！”苏果叫了叫我。
　　“好！”
　　“画什么？”我问。
　　苏果想了想说：“都可以，只要是关于青春的。”
　　关于青春的，我重复一遍，青春我想不出来，转身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思索最后画了一片湛蓝色的天空和宽阔的篮球场。
　　“不错嘛，还可以！”苏果兴奋的点点头，“要是再加点人在上面就更好了！”她看了看我。
　　我看着黑板，上面却慢慢浮现出那天颜以清穿着球服，笑着对我说：“记得为我加油……”
　　晚会被班长举办的很热闹，大家有说有笑，有哭有闹，忽然不知是谁在走廊喊了一句，大家纷纷冲出去，传来一片惊呼声。
　　窗外，一道彩虹横跨过整栋教学楼，仿佛就在头顶，我抬头望去，橘红色的晚霞笼罩着整片天空。走廊里，有情侣相拥，有朋友呐喊，有欢笑，有热泪……每一张脸都洋溢着笑容，我想这大概就是青春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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