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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事件
瑞安感觉到肩膀一滞。在她被艾齐纳哈与舒坦梅兹按住时，米达麦亚冲向了对手。
明亮的流光宛若疾风般掠过，拳头重击皮肉的钝声沉闷地响起。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男爵擦着唇角的血，阴狠而得意地说：“我父亲可是斯特汀中将！”
两道粗浓的剑眉挑成尖锐的角度，灰色的眼眸里升腾起凌厉的火光。
“在士官学校，你父亲教过我。谨遵他的教导，我现在就要教训一下你这个玷污军服的败类。”
“等等，米达麦亚，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血气上涌的青年被同伴联手制住。
舒坦梅兹维持着冷静，没办法，他们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见识到那家伙的手段后，他对她信心十足。
他们若插手，反而会令己方的立场变得艰难，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其实是累赘，让她缩手缩脚。
瑞安有恃无恐，但他们不一样，米达麦亚当然知道这一点。
可是，让这位义勇的青年袖手旁观，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瑞安此时头脑已冷却，想明白了报复那群人渣什么时候都可以，牵累自己人她死也不要。
然而，视线与黑暗虚无的枪口对上的刹那，瑞安的行动更快于她的思考。
原本欲作恐吓的男爵一伙吓得手一僵真的开了枪。
这下舒坦梅兹和艾齐纳哈也加入了混战。
枪声，光束，拳击和腿脚。一霎那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全部交错在一起。
瑞安从正面袭向主犯，闪过毫无准星的枪击，缴枪时施加了过度的力量，手腕脱臼的骨节声清晰可闻，男爵发出了杀猪般的痛嚎。双方刚好形成四对四的局面，然而已方皆是一人足以匹敌四人的悍将，战斗毫无悬念地落幕，无能的贵族们在地上翻滚着，抽搐着。
酒瓶碎裂满地，打翻的桌椅躺倒在横流的酒里，沉闷的现场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与痛苦的呻吟。
“我、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丧家犬发出了徒具恐吓意味的溃败宣言，瑞安的视线扫过脚边那张青紫的肿脸，在她的直视下，男爵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羞耻于无法自抑的胆怯，他的叫嚣愈发猖狂。
“我拿你没办法，但是替你出头的人可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堂堂上尉！他们无视军纪，无视尊卑，冒犯从鲁道夫大帝开国时代就存在的古老家族，这是在冒犯帝国的尊严！这是造反！是叛国！”
不断吐露剧毒与恶意的嘴被瑞安狠狠踢中，血沫从男爵口中汹涌而出，圆滚滚的身体骨碌碌地滚了出去，停在了吧台下的阴影中。
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压住男爵的颈动脉。
“奥贝斯坦！”
米达麦亚捉住了瑞安的手腕。
她抬头直视他，令米达麦亚吓了一跳。
白银铸成的眼睛里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事已至此，不如彻底地摧毁对手的报复之念。
暴露在她的杀意之下的敌方和友方都冒了一身冷汗。
贵族与平民的矛盾是帝国的致命伤，两个阶级间的冲突不论在哪都司空见惯，这种程度的打斗每天都在“后费沙”上演，拔枪的也有，但像她这样清醒认真地打算着杀人的，他真是从来没见到过。
米达麦亚在心中咂舌。小狼崽子。
这孩子生活在办公室与宿舍间两点一线，她不知道这种叫嚣每天都能在酒吧里听到一打之多。
瑞安深恐米达麦亚他们被扣上“叛国罪”，一心想着必须将危险清除。
“如果你不想让你伟大的先祖从坟墓里爬出来咬死你，就拔枪出来，像个男人一样站着赴死，展现出与你那闪耀的家世相称的勇气来。”
望着那张寒冰塑成的绝色容颜，男爵仿佛被冻僵一般哆嗦着。
米达麦亚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奥贝斯坦，住手，不要为这种事情杀人。”
“不要阻止她，是他为自己选择了绝路。”
舒坦梅兹当然不会让瑞安杀人，他看到对方胆怯欲死，想以恐吓毁其恶念。
男爵可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开始得瑟了。
“哼，我就不信这小贱人敢开枪——”
一道闪光令众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男爵翻着白眼晕死过去，但胸口仍在起伏，他们的心才落了回去。
瑞安确实开了枪，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开枪击落了她手中的枪。
在些许庆幸与后怕的情绪中，映在瑞安视界内的，是一个挂着嘲讽的笑容向她走来的沉稳男子。
暗棕色的头发在冰蓝色的灯光下流动着金属的光泽，搭在额前的几缕发丝在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落魄，宛若铁打出来一样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看上去无比刚毅。
“为了口舌之争搏命，你们的命还真不值钱啊。”
能再次看到罗严塔尔，瑞安觉得有点高兴，但他傲慢的言辞实在是令人不爽。
对这名新登场的人物心存感激，米达麦亚和舒坦梅兹不动声色地旁观着。
“你是之前的那个女人吧。已经是第二次被我救了啊。”
出乎意料的狂妄口吻令瑞安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你道谢的态度吗。”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瑞安有点火大。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情妇而是他的同僚，态度居然还这么差。说什么救自己，胡乱误会自己的帐还没和他算呢！
“……十分感谢。但是，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我并不认为我需要您的帮助。”
“还真敢说。”
罗严塔尔的唇边绽开露骨的嗤笑。
什么啊！他把人当白痴吗？
瑞安的火气蹭蹭上涌，对方却浑然不觉般地，容纳着闪耀光辉的瞳孔盯住她的眼睛，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吐露叫人更加火冒三丈的言辞。“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你的行为都是这么无谋。要不是我，你已经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还是说，你想要寻死呢。”
瑞安紧紧咬住牙关，捏紧了拳头。米达麦亚却在连连点头，因为对方说的句句在理。虽然稍显严厉，但对付这头小狼崽子，不比她更狠是压不住她的。
望着仿佛头顶冒烟的瑞安，罗严塔尔就像觉得很好笑一样，抿起了优美的嘴唇。
“别那么冲动。不看清周围的情形就采取轻率的行为，这是在自寻死路。”
“他说的不错。你应该冷静点才对。”
米达麦亚引爆了宇宙机雷。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被一个最容易血气上涌的家伙劝说“你不要冲动”？
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居然帮外人说话！
瑞安整齐漂亮的小白牙将自己的嘴唇咬得不见血色，她恶狠狠地直视着罗严塔尔。
罗严塔尔笑意更深。
“咬自己的习惯可不好。有这份力气，你还不如来咬我。”
以瑞安的心情，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挑衅。
“如您所愿！”
瑞安冲向罗严塔尔，挥出的拳头被他的大手轻易地包住，而对方的身躯纹丝不动，好整以暇的表情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并没有认真起来。挫败感令瑞安越来越愤怒。
突然，对方的手猛地撤力，瑞安的平衡一下子崩坏了，就在她想要站直的瞬间，脚边突然受到冲击。“！”瑞安的肩膀狠狠撞到一个坚实的物体。
“唔！”米达麦亚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却快活地笑了起来，还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
她意识到自己被那男人踢了一脚，在差点倒地时被米达麦亚保护了。
“幼年军校的首席，不至于连这样显而易见的攻击都躲不过吧。”
视线越过蜂蜜色的头发，她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
“所以，我刚才说过了。冲动没有好下场。”
“……感谢您的教诲！”
她凶悍地死瞪对方，要不是被米达麦亚的双手按在肩膀上，她已再度冲上前去。
“你还真是倔强啊。”
注视着她的异色瞳孔中泛着戏谑，那频率极低的磁性嗓音令瑞安恨得牙痒。
简直是在逗弄自己嘛！
她这才察觉自己完全被卷进对方的步调。
努力平息呼吸的同时，瑞安用挑衅的眼神注视着罗严塔尔。
“好啦，到此为止。”
米达麦亚适时地出言，罗严塔尔倒是很买他的帐，笑眯眯地见好就收。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人间产生了默契。
“大叔们的一见如故吗？”
瑞安的腹诽落入二十岁出头的军官们的耳中，罗严塔尔也不由嘴角抽了抽。
苦笑着，他们注视瑞安的眼神中盛满宽和。
瑞安现在已冷静下来，也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
感激是当然的，而恼火的余韵使得心情复杂。
那狂妄的家伙帮助人和关心人的方式也是那么擅自妄为。
异变陡然而生。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向他们袭来，刺目的光束在瑞安的腹部留下了烧灼的痛感。
瑞安第一时间望向火舌的来处，似是吧台深处的一个黑影。
瞬间她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给男爵一伙下药、激化双方矛盾的，就是此人。因为自己向来在军区与住地间两点一线，对方好不容易才寻到破绽。见他们打不起来了，杀手终于被逼了出来。敢在前线要塞干出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是帝国方面的人，瑞安心中有了底。正想将敌人看得更真切时。
“奥贝斯坦，趴下！”
咆哮声中，瑞安被罗严塔尔及时扑倒。
被他揽在怀中，他们敏捷地闪避过一连串枪击，躲入沙发形成的屏障。
周围混乱不堪，枪击的呼啸混杂在尖叫声中，人们纷杂的脚步声、冲撞声此起彼伏，酒吧里已是一片狼藉，满地玻璃碎片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荧荧的流光。
瑞安刚探出脑袋，立刻被密集的枪击迫了回来。
“你的枪还在吧？”
罗严塔尔把枪递给她，但她摇摇头。
“我来引蛇出洞，你的猎术没问题吧？”
表情和神态都透露出过份的自信，她为自己的多此一举翻了个白眼。
正要冲出去时，瑞安被拉住了。
“说过叫你别冲动。”
面对这名屡教不改的家伙，罗严塔尔的脸色不太好看，口吻里夹杂着隐怒。
“这么出去是想找死吗？你受伤了。”
瑞安的视线这才移上自己的腹部。电子枪的高热使得伤口并未流血，神经高度绷紧之下，她连疼痛都感觉得不是很分明。她摆摆手表示伤势无碍。
“他们的目标是我。”瑞安阴郁地说。
见她这么笃定，眯起的眼睛里闪过莫名的光芒。
“看来你的敌人很多啊。”
对他的嘲讽加以无视。
“是什么人无谋到策划出一起这么大手笔的‘暗杀’？”
居然把事态闹得如此张扬，瑞安也觉得难以理解对方的想法。
“最近打劫了一帮有钱人。”
罗严塔尔怔了怔，那却并非因为在思考，他早已得出答案，只是对其结果感到惊讶。
“你是怎么惹上费沙的？”
瑞安焦躁地说：“除了钱还能是什么原因。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干掉眼前的敌人再说！”
在她强烈的直视下，罗严塔尔像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似的叹了口气。
“你要是不改改你那倔强的脾气，一定会死的很早。”
露骨的担忧令瑞安有点惊异，但他立即收起了霎时流露的真挚，快到让瑞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如同一只轻盈跳脱的白兔，她在障碍物与障碍物间灵敏地穿行。
闪光不断在瑞安四周的地面和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小洞，被削得粉碎的建材化作粉尘扬起来，挡住她的视线，令她前进缓慢，但她仍迂回地接近着暗杀者。
虽说她的角色只是诱敌，不过主动出击才是她的一贯风格。
正在这时，赶至的宪兵队从门口涌进来。
“平民赶紧撤离！”
看样子打算实施密集火力封锁。
虽然距离抓住杀手仅剩数步，瑞安想到罗严塔尔的告诫，最终决定还是别以身犯险。
她说服自己，既然已经知道持枪者是谁，那柄枪是什么型号对她来说意义不大，还是交给为这份工作拿薪水的人吧。
瑞安转而向门口移动。
爆炸声轰然响起。
居然狠得下心搞自爆！剧烈的冲击波中，瑞安后怕不已地大骂，这是打哪雇来的极端分子啊！
身体暴露在冷冷的夜风中。全身疲倦得像灌了铅似的。嘴里有点血腥味。
瑞安的视线四下搜索着。店外的街道上站满了宪兵，在他们形成的人墙外，逃脱出来的人和看热闹的人混杂在一起。焦躁的视线在人群中拼命地搜寻着，他们逃出来了吧？
肩膀被剧烈地摇晃。灿烂的蜂蜜色头发侵入视野。
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瑞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现在暂时听不见！”
米达麦亚无奈而深感庆幸地笑着。
“看到那个男人了吗？”
“谁？”
“那个个子很高，口气很狂妄的讨厌男人！”
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瑞安的音量格外大，附近的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既然很讨厌，你还问他干什么，不是死在里面别出来比较好吗。”
罗严塔尔冷不丁出现在瑞安背后，瑞安被吓了一跳。尽管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他嘲讽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没说好话。此前的担忧统统化作恼怒，瑞安瞪着他，脸渐渐涨红。
米达麦亚轻锤了下她的肩膀。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别那么快又进入战斗状态啊。”
瑞安满心烦躁：“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受伤了，带她去医护队吧。”
“受伤了？”
米达麦亚温和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瑞安。
看着他紧张地盯住自己腹部的伤口，瑞安忐忑不安地连声问道：“他说什么了？向你告状了吗？我没有做会让你生气的事情啊！应该，没有吧……”
“你别紧张。她这么有精神，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
作为回答，米达麦亚拍拍罗严塔尔的肩膀，各种各样的涵义尽数囊括于这个亲密的动作中。
注视着他拉起同伴转过身的背影，罗严塔尔那线条优美的唇边泛着笑意。
他虽然灰头土脸，但看上去居然心情很好，他到底说了什么？瑞安觉得非常在意。
她边被带往救护队边回头看罗严塔尔，在夜色下，柔和的银光照拂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的眼睛宛若黑夜般深邃，莫名其妙的，她觉得似乎看到了破晓晴空般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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