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四艺

　　他们费心费力地赶来，却只被分配到了爆炸化工厂外围的协助工作。
　　“感谢各位前来帮忙，但这是我们市局的案子！”路海洲横在前头，指了指处在火海当中的实验园和地上那块被烧得残缺不全的招牌，诺品医药生物有限公司，“这种地方，没有专业防护措施的人，尽量别往里头凑。”
　　言下之意你们进去也是送人头。
　　杜城对这种才开场就划分功劳簿的人没什么好脸色，但绝不可能因此拿兄弟们的安全置气，在外边打下手就打下手吧，他们是分局来的小透明，怎么能不听市局领导指挥呢？
　　淦！
　　路海洲给北江分局众人交付任务的同时也没忘记腾出空闲同沈翊打招呼，只是沈老师的白衬衣上沾着零星斑驳的血渍，乍看有些心惊，路队悉数看在眼里，却未做多余计较。
　　沈翊回了他一个场面上彬彬有礼的笑容，路队，好久不见。
　　路海洲眯着老狐狸的笑，期待有机会能同沈老师再次合作。

　　在爆炸现场周边展开工作其实并不轻松，疏散什么瓜都要啃一口的围观群众，拦着无孔不入的媒体，搬运物资、人或尸体，窜来窜去很快就失去了时间流逝的概念，除却中途被人招呼着随意扒拉了一餐食不知味的盒饭，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算把眼前的事情暂时性的告一段落。回过神来再扭头一看，谁也甭说谁，一个个都成了灰头土脸的邋遢人，就连素来热爱整洁的沈翊也不例外。可怜小画家那件雪白的衬衣，这会儿又是血又是泥又是焦炭的混合在一起，脏兮兮的像是被一块打翻了的调色盘，乱七八糟的，着实是没法看。
　　沈翊自个儿也难受得紧，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地叫嚣尽快逃离这件可怕的衣裳。只是男人的情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奇怪，他把自己扔进形容狼狈中滚了一圈，竟然收获了许多之前不曾体会过的真切笑脸，还有表示自己不介意、乐呵呵伸手过来说“沈老师原来还可以这么接地气”的勾肩搭背。这似乎一下子就打破了某些虽然看不见但是一直存在的屏障——沈翊嘛，搞艺术的，大画家，跟天上飘着的浮云似的，跟我们不一样，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不一样。

　　杜城直接上手，把众星捧月的沈翊单独拎出来，放进了牧马人的副驾驶座，一脚油门踩得头也不回，还要酸不溜秋道，挺受欢迎的哈？
　　沈翊笑得开怀，比不上城队，迷弟迷妹从分局门口排到了跨海大桥上。
　　沈老师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你不会不知道吧？沈翊故作吃惊地捂住了嘴巴，扑闪扑闪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亿万颗星星，要不让咱让菲姐出面，做一个“城队受欢迎程度”的全面调查？
　　杜城选择直球以对，笑着问他这种调查如果轮到你会填些什么？
　　像是一种植物，沈翊才不管身后那道强烈到好像要把他的后背就此灼烧殆尽的疑惑目光，笑容满面地蹦下了车，樟脑……草。
　　杜城不解，樟脑……什么玩意儿？他甚至因此感觉到有一股樟脑丸子的味道飞快地拱进了鼻子里，尽管这气味事实上并不存在。
　　我得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拜拜！
　　杜城看着那个脚底抹油的调皮背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于是虚心请教度娘，终于得到了答案“樟脑草=猫薄荷”，所以我亲爱的沈老师，你这是在非常认真地猫塑自己，对不对？

　　待杜城再次在406逮到沈翊，那人从头到脚换了个彻底，于是又变回了那个清爽干净的画像师。此刻正杵着脸坐在木质的画架旁边，一副人生思考者的样子，表情有些空茫，又有些凝重，见他推门进来，也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眼皮，并没有吱声。
　　外头的那些家伙问你要不要吃炸鸡，杜城耸耸肩，我看是他们自己想疯了，正聚在一起拼了命地凑单呢！
　　沈翊表示同是天涯赶报告人，有炸鸡当然也要一块儿享用。
　　杜城大声给外头传了话，又转过脑袋夸他当真随遇而安，沈翊则是歪着头说我倒是无所谓，这些报告的归宿最后还不是全部往你那儿堆，在下无能，提前替领导掬一把辛酸泪了。
　　杜城趁势黏了上去，双臂环在了他的腰上，沈老师不打算帮我啊？
　　沈翊心说，但凡流泪狗狗头有实体，一定就是他这副不要脸的模样。
　　沈老师可不是软柿子，被人拽到胸口抱了个满怀，还能抿着嘴笑得焉坏，如果你是指让我模仿你的笔迹……这位天才画像师确拥有如此本事，只是这个话题本身的走势有些危险，咱们奉公守法大好人，脑子里就不能想一些正大光明的东西吗？

　　“你是不是在为这东西发愁？”可惜杜城队长从来没得啥子以身作则的概念，他早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借着拥抱的机会，很快从沈翊的身上摸出了这块魏小天偷偷给他的U盘，“没有落在被换掉的裤子里，记性不错。”
　　沈翊就知道这家伙鬼得很，虽然在一旁打电话，但是多少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竟然还看到他把东西塞进了裤口袋里，眼睛真尖！他当然记得魏小天曾经给他说过“不要告诉别人”，可杜城又不是“别人”……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贴着他的耳朵，将当时的情形小声地复述了一遍，果不其然看到杜城慢慢拧紧的眉头——魏小天的意思，是警局有“鬼”？这是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谁乐意怀疑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如果是领导岗位的人，那情况只会更糟……
　　这只表面刻着XT字样的小小U盘，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揭开还是不揭开，只在一念之间，至于后果如何，暂时没人能够预料得到。
　　杜城捏着这只神秘的U盘陷入了沉思，但稍一低头就能看到沈翊“你休想扔下我”的执着眼神，他安抚性地笑了一声，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下班之后，跟我走。
　　沈翊想，你拿走了我的东西，不跟你走跟谁走？转念一盘算，这段时间睁眼闭眼身边全都是这个人，都习以为常了，以为还能跑到哪里去？

　　深夜，沈翊跟着杜城七拐八拐地摸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这地方比他的那间老房子所处环境还要糟糕，连个摆设用的路灯都没有，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吓唬谁。
　　杜城踹开了一扇老旧的房门，真踹，只是脚尖才碰到门上的油漆，就被人哗地一声从里头打开了，然后鬼鬼祟祟地探出来了一个带着挂式耳机的脑袋，是个长相年轻却一脸沧桑的小伙子，耳机里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被吵得脑仁儿疼，城哥，大晚上的，您这是闹哪样呢？先声明，目前本人节操良好，他装腔作势地拉了拉汗衫的领口，只卖艺不卖身哈！
　　杜城像是被眼前的画面辣到了眼睛，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谁稀罕你卖身，就是来找你卖艺的，别整你那游戏了，世界大战似的，搞快点！
　　小伙子甩了甩不存在的发型，这才看到一旁像是有些吃惊又有些想笑的沈翊，眼睛先是一亮，又瞬间写满了提防，这是来找我收份子钱的？不好意思，因为本人实在太过贫穷……
　　自称太过贫穷的年轻人被不讲武德的杜城抬手扔进了屋里，顺带给他强制退出了屏幕上正在鏖战不止的FPS游戏，很好，世界终于清净了。
　　法克，我的号，会被人举报的！
　　杜城说要不带着你的号，咱们上北江分局的审讯室聊聊天？
　　小伙子一秒静若处子，请问您有何吩咐，鄙人不才，随时愿意效劳。
　　这个变脸速度，竟然没被川剧表演团给收走，真是传统艺术的损失。

　　杜城把U盘扔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落到了小伙子的手心里。
　　沈翊安静地站在一旁，跟看杂耍团表演似的，眼里满是好奇和惊喜。
　　传说警察当得久了，总会有机会认识到一些深居简出外加深藏不露的奇人，原来这是真的呀！
　　小伙子痛心疾首地哀嚎，人家好好的小哥哥，这不是被你带坏了吗？
　　沈翊连忙摆手，我不是……
　　杜城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伸手拿了把椅子拖到身边，拍了拍，坐！
　　沈翊：……
　　小伙子白眼一翻，得，这小帅哥模样生得如此俊俏，偏偏眼神不怎么好使，相中了这么个完蛋玩意儿，而且看上去病得不轻，好像是没得治了。
　　杜城糊了他一巴掌，快点干活！

　　U盘才刚刚运行，小伙子就呜哇大叫了一声，卧槽，你们这东西是从哪里搞来的？显示器上一行行飞速跳出来的字节跟小伙子敲击键盘的手指开启了竞赛模式，这尼玛全是病毒！
　　沈翊的脸色立马白了一个度，身体也跟着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杜城的座位同他挨得很近，心知沈老师这会儿心头应是百感交集，却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掌，果然被汗水微微地浸湿了，还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栗，他都懂。既然懂得，也就无需多言，此刻只想给他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别怕，我在。
　　沈翊轻轻地阖上了眼睛，复又张开，是的，幸好有你在。
　　小伙子那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抹了一下额头，又用力地擦了擦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仿佛刚刚从搏斗场上大战回来，你们这是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玩意儿就是冲着要人命来的呀！只要把它插在你们那小破局子的电脑上，往小了说局里系统瘫痪，要是这期间跟其他部门在网络上有过往来，那这个结局，就真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哈哈……
　　杜城一拳下去，他立马笑不出来了，这里边就没有藏着别的东西？
　　只有一份如假包换的病毒大礼包，suprise！小伙子飞快将U盘拔下来扔回给他，避之如蛇蝎，幸好本人机灵，知道你找我绝对没有什么好事，不然我这电脑可就无了！
　　杜城懒得听他絮叨，接过U盘，拉上似乎还在神游太空的沈翊，抬脚就走。
　　不是，哥，您这深夜扰民，怎么还能不意思一下的哦？小伙子磨了磨嘴皮子，似乎想尽最后一丝努力，我很便宜的好不？
　　杜城笑着问他，意思一下是几个意思？
　　小伙子特别质朴地抓了抓头，哎呀，就是那个意思啊！
　　沈翊的表情仿佛误入了汉语考级现场，你们两个中国人在这儿意思来意思去的，有意思吗？
　　杜城以扔飞镖的姿势扔了一张黑色的卡出去，上边印着几个拿着武器的猛男和靓女，看起来像是游戏卡。
　　小伙子顿时喜笑颜开，城哥您就是我的亲大哥，只要您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翊惊叹于这人的好打发，杜城则是笑着摸了摸自家单纯小朋友的小脑袋，这家伙可是馋这个内测机会许久了，外边炒到了几十万但是有市无价，之前他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无济于事。对了，我记得魏小天那儿也有一张，夹在柯南的单行本里，现在他死了，也不知道之后会便宜了谁。
　　沈翊瞬间无语，他也不是很懂这些宅男。

　　回家之后的沈翊开始做认真深刻的反省，这让他看起来又冷淡又疏离，嘴角的笑容甚至还带了一点隐约的疯劲，原来魏小天一直在骗我。
　　实际上，沈翊并不在乎无关重要的人欺骗与否，他跟他之间本就无谓信任，更谈不上伤害感情，他只是痛恨这个被人算计到眼皮子底下仍然毫无察觉的自己，太迟钝了！
　　杜城全程陪着陷入纠结状态的小画家，他张了张嘴，仿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出声提醒道，他可能……也不算是在骗你。
　　沈翊倔强的时候是真的倔，你想说他足够狡猾，连你也骗过去了？
　　他这么说，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少拿假大空的道理安慰我，气势很足。
　　我觉得，个人感觉哈，其实都是真的……设计绳索机关是真的想要逃跑，真的因为走投无路不得不选择了自尽，临近谢幕之时，也是真的想要杀死你——那个作为警察和画像师都太过优秀耀眼的沈翊，他应该是想要逼你离开……离开我们。
　　沈翊也不是被人第一次被人当面夸赞，从前当画家的时候，那些大师小白们个个舌若灿花，哪个不是溢美之词张口就来，早就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他自诩天才，从来不耐烦多余搭理，怎么到了杜城这儿，就有些顶不住了呢？脸一下子就红了，怎……怎么说？
　　若是当真造成了系统瘫痪这样的事故，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你那光彩照人履历极有可能会因此蒙上污点。他大概是觉得你这人个性其实挺要强的，受不得这种委屈，或者会因为太想要抹掉这个污点做出一些……
　　杜城适时地闭上了嘴。
　　沈翊拍了拍通红的脸颊，无缝衔接换上了一抹讥讽的冷笑，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这么想也不算错。
　　他的性格当中确实有吹毛求疵又像是刀片一样锋利得六亲不认的部分，只不过……七年前他想要改弦更张转变职业，几百万的画作毫不犹豫说烧就给烧了，可是现在呢？
　　你继续。
　　他想以此完成生命中最后一幅叫做“琴棋书画”的大作，他是那么的真诚，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能踩上这个陷阱。但是魏小天这个人……他既不在乎仪式感和完整性，也没有寻常连环杀手对作案手法近乎病态偏激的执着，不过是……有些贪玩，太有心又没有心，正好遇上了你，他觉得合适，便希望把这个难得开了局的游戏给推进下去，可实际上又不是那么地关心结果……很矛盾的感觉对吧？
　　矛盾你还能分析出这么多，不是挺懂的吗？
　　那是因为他在关注你……惦记你的人，由不得我不去惦记他们。
　　那他还说要你好好保护我呢！沈翊被那道直白的目光烫得偷偷地撇开了视线，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洗衣液……等等，杜城，我……他的态度明显迟疑了一下，也许是在思考以下内容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挖好的大坑。
　　杜城用眼神鼓励他继续，小画家大约不知道吧，他灵光一闪时候的那种隽秀灵动模样特别有吸引力，不受经验限制，像是恣情挥洒的笔墨，美得肆意，你我之间，无需避讳那些。
　　你看这个XT……
　　这应该是他的名字“小天”的首字母缩写，你有旁的看法？
　　沈翊挑了挑眉，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你有看过柯南是吧？震撼警视厅1200万人质……
　　杜城显然知道这集，所以接得很快，XT翻转过来，就是一个“文”字！
　　“文”在地图上指的就是学校！
　　他家里那张写满了数字的地图！

　　地图上被标注了的学校只有一家，北江市第一中学，旁边的数字是3345。可仍然不知所云，是暗号，还是密码，究竟该用在哪里呢？
　　沈翊木着脸，那些洗衣液，他说是放在了客厅的柜子里……也许就是想告诉我们那一处地方有问题，可是这是隐秘的提示，还是另外的陷阱？
　　由于方才的事儿，他的心不太稳，变得不确定了。
　　只是怎么说呢，一旦有了想法，还是好想要去试一试啊……
　　杜城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又拉起了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小画家的心里有结，不亲自解开不行。
　　沈翊看了看屋外墨汁一般的夜空，抬头伸手，冲他微微一笑。
　　不知怎地，这么晚了，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困意。

　　杜城把魏小天客厅柜子里的洗衣液统统拎出来，再拿开一块掩饰用的长方形木板，而后就找到了一个夹层。夹层里头还有一处暗门，打开它之后会发现一个按钮，可以用它投射出一块虚拟键盘，紧接着出现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提醒他们，有三次输入密码的机会，可以拿到意外的惊喜，但是如果全部错误或三分钟内未输入，系统将启动不可逆的自毁程序。
　　3345，错误。
　　北江市第一中学，错误。
　　怎么都不是？到底还有什么？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魏小天的话回响在耳边：“我对艺术，美术和音乐什么的，果然是一窍不通……”
　　将3345换成简谱的音节，mi mi fa sol，这是……歌曲欢乐颂的开头！
　　欢乐颂就是正确答案，输入之后只听见咔嚓一声，脚下的木地板迅速翻起来了一块，隐藏空间露出来了一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

　　整部手机只存有一个叫做“RF”的联系人，以及一个自称“GK”的人跟他的全英文信息聊天记录。
　　杜城反应很快，拍下来！
　　内容翻译过来差不多就是这个叫RF的人想要出手搞定诺品公司的某个人但是铩羽而归于是气急败坏搞来一堆炸弹一拍两散的故事。
　　诺基亚牵连出了另外的案子，是重要物证，由杜城亲自收了起来，这东西要是被市局的路海洲看到，保准眼睛能放出绿光。
　　沈翊跟着杜城往外走，这回颇有收获，这家伙看起来很兴奋，或许是不打算睡了。他自己也受了感染，还能倍儿精神地在这个屋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还能不能发现一点别的线索。等等，那是什么？红外线？

　　『检测到入侵者』
　　警报响起，杜城和沈翊的照片立马被传到了一台不明的显示器上，电脑后头的人似是低低笑了一声，一只有着鲜红欲滴指甲的手指轻轻按下了Enter键。
　　Have a good day!

　　杜城！沈翊惊呼出声，小心！
　　滴——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警报，手中的诺基亚手机即刻开始变得滚烫，杜城利落地往前一扔，它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竟然迅速自燃了起来，窜起了一股火苗和黑烟。
　　嘭！防盗门落下了反锁，柜中的暗门悄然偏转方向，阀门打开，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是从里头释放出了大量的一氧化碳，这是一种本质上无色无味的有毒气体，没加入乙硫醇时不易被人察觉，而且有助燃的效果。
　　两人反应迅速，开窗灭火拉电闸一气呵成，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只靠这点火势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那阀门当中涌出来的气体是……
　　杜城飞快冲沈翊比了一个手势，快走！
　　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两人火速赶到了阳台上，并从外边关紧了落地窗以免受到更大的影响。但这里是21楼，往下跳是没辙了，只能乖乖地报警然后等待救援。

　　沈翊小心地推了推护栏，见它还算结实，才放心地抓着它坐在地上喘气，今天整一个大起大落跟坐过山车一样，他现在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可疑。
　　杜城显然有注意到小画家的这个举动，他撑着额头笑了笑，但并非单纯是戏谑，或者是庆幸，相反眉宇间藏了一抹淡淡的忧色。手机着火的火势不大，窗户也没有被锁死，只要注意到暗门那边的动静，很大概率可以活命，所以与其说是想利用这个杀掉他们，倒更像是一种警告。
　　但老实说，杜城这个人的傲气比起沈翊怕是少不了多少，当然特别不喜欢这种有人躲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感觉。而且他也总能干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比如在等救援的时候突然拿起手机给那个叫做RF的人打电话，显然刚刚他已经背下了诺基亚手机通讯录中唯一联系人的那串号码。

　　嘟，电话竟然接通了！
　　沈翊瞪大了眼睛，也许你会觉得他是在惊讶，或者是害怕，可实际上……这些也许都有吧，但以灵魂深处的那份悸动而言，他其实是在兴奋，这种兴奋并不表现得十分明显，似乎全部悄悄隐藏在了他刻意屏住的呼吸之中。不过假如你有机会去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也是向往着的。至于到底在向往什么，是杜城这个人，他为人处世的恣意潇洒，还是他不按常理出牌可能引发变数的刺激感？谁也不知道。
　　所以说，这两人魔鬼开局还能够不自觉地相互吸引，走到一起，指不定谁比谁更狂，谁比谁更疯呢！

　　电话那头非常安静，只有风箱在运作的声音，应该是电脑主机。
　　杜城问，魏小天知道你给他屋里装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他也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回答了，是用什么东西敲击桌面的声音，传递着摩斯密码，Yes。
　　这他都能忍得了，你是他的上级吗？
　　Yes。
　　诺品那个拒绝跟你合作的人是谁啊？这么关键的人，怎么能随便送他去见上帝呢？
　　喵！这次的回应可就再也没有什么敲击声了，那边只传过来一声诡异的猫叫，叫声听起来有些凄厉，随后他们的通话被单方面地切断了。
　　杜城被人无礼地截断了话头，竟也不恼，反而眼底浮现出了一抹了然。
　　沈翊与他相视一笑，这样看来确实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就身在诺品这家公司的重要岗位上！

　　城队！这是一步三抹泪的蒋峰。
　　沈老师！这是又哭又笑的李晗。
　　这两人今儿胆子可肥了，一路飞奔过来，一左一右地把杜城和沈翊押上了救护车，铁面无私，不容拒绝。
　　医生说他们有非常轻微的一氧化碳中毒迹象，但是好得差不多了，连院都不用住。
　　于是蒋峰又拉着杜城说小万的事情，魏小天进了商场厕所，然后满身是血踉踉跄跄地出来，小万是个经验不多的实习生，但是正义感和责任感很足，立马冲上前去查看，这才中了那小子的诡计，被电击Q一把放倒。
　　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沈翊冷淡地说，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卑劣。
　　蒋峰对此深有同感，就是就是！

　　假寐的杜城突然睁开眼睛，对话的是李晗，之前说好的带你们去游乐园，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安排一下。
　　李晗开心极了，笑容像是在蜜罐子里浸过一样甜美，好耶！
　　蒋峰立马精神了，什么什么，游乐园？城队，你看我这么努力，是不是听者有份哇？
　　对，听者有份。杜城懒得同他掰扯太多，只偷偷往旁边扫了一眼，看的却是沈翊，希望他能收拾好心情吧。
　　沈翊当然察觉到了某人暗搓搓的小眼神，他会心一笑，眉目间自有风情，这是城队请客的大团建么？
　　憋得慌的城队当着两位下属地面恨恨地揉了揉沈老师因为一夜忙碌本来就不太整齐的发型，对！
　　鹅鹅鹅！哦哦哦！蒋峰和李晗弹冠相庆，敢情您二位这是被烫了嘴？
　　沈翊抓住他试图逃逸的手掌，指尖掐在虎口处，笑得纯良，咱们城队这么大方，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那处的肉软，被指甲抵着是有点痛，但杜城却不爱松手了，反手扣住他的指节，视线笔直撞进他了的瞳孔里，恭候沈老师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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