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死了才后悔

　　这场访谈是在录制结束两个月后才播出。

　　【好心疼黎哥！瓶颈期那么痛苦，现在低谷期已经熬过去啦，黎哥以后会更好！】

　　【什么？！黎哥没谈过恋爱？！高中也没有心动的女生吗！】

　　【要是别的艺人说没谈过恋爱我不信，可是黎哥我信！我们黎哥专心搞事业！】

　　【谈恋爱是什么？有写歌重要吗？】

　　已经是初秋，天气慢慢转凉。

　　欧洲，某处私人庄园里。

　　平板放在桌上，上面在播放黎越的访谈视频，低沉男声从平板里传来。

　　【没有初恋，也没有喜欢过的人。】

　　突然，屏幕外伸出一只手，拿起平板，指腹贴在屏幕上微动，拖动进度条往回退。

　　视频倒退回十秒前，主持人提问初恋，嘉宾黎越也再一次回答同样的答案。

　　书桌前，黑发青年看着这段视频，再次选择倒退。

　　可惜不管视频回退多少次，永远都是这一个结果。

　　而在书桌的另一边，心理医生将答卷放到桌上，轻咳一声：“温先生。”

　　“嗯？”青年微微抬眼。

　　眼镜不经意滑落下来，青年抬手，将眼镜重新推好。

　　“您的答卷，非常完美。”心理医生停顿了一下，“只是——”

　　青年放下平板，反问：“完美答卷，这样也不行吗？”

　　医生犹豫，这是一份过于完美的答卷。

　　不仅是这一次完美，就连上个月、上上个月……

　　每一次交上来的测试问答，都很正常。

　　包括他们平时日常的对话沟通交流，也都没出现任何问题，和正常人一样。

　　可他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病人似乎有所隐瞒。

　　房间里陷入沉默，医生还在思索。

　　青年也察觉到医生的犹豫，轻声说：“我没有做噩梦，也不会再出现严重耳鸣。”

　　医生从抽屉里拿出病例，仔细翻了下，问：“温先生，现在手腕还会出现痛感症状吗？”

　　温书年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似乎是因为刚刚看了那个采访视频，身体触发记忆，手腕逐渐传来痛感。

　　一阵又一阵，尖锐不断。

　　像是皮肤被暴力碾压，又像是骨头被用力踩断。

　　“没有。”温书年抬头，浅浅笑着，“除了第一年会觉得不舒服，之后就正常了。”

　　桌上的平板还处在暂停状态，视频刚好停在黎越的面孔。

　　“医生。”温书年放缓了语气，神情是那样无害，“我只是想回家了。”

　　温书年朝窗外望去，像是在怀念什么。

　　“我的家在海城。”温书年慢慢收回视线，“我的情况您也都知道，我已经痊愈，两年没有复发了。”

　　医生想起这三年的相处，倒是赞同点头。

　　确实，病人除了刚开始那一年有严重应激反应，后面就慢慢能控制自己。

　　这两年多下来，病人已经很稳定。

　　温书年：“如果确定没问题的话，我想今天就回家。”

　　“今天就走？”医生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国。

　　可紧接着，医生想起另一件事，问：“您回国之后，那小贺先生呢？”

　　“还是和之前一样。”温书年低头理了理衬衫袖口，漫不经心又随意，“我也不可能把他带走。”

　　医生明白了，温书年的意思是一个人回国。

　　“可他的情绪——”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温书年打断，“我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工。”

　　温书年起身，离开房间。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走廊上，皮靴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穿过走廊，来到楼上。

　　二楼有佣人在打扫卫生，温书年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衣柜，收拾行李。

　　走廊上，一位护工路过卧室，不经意注意到房间里的动静，停下脚步，询问：“温先生，您是要出门吗？”

　　也许是为了方便照顾病人，庄园请来的护工都是东方面孔。

　　温书年应了声，挑了几套常用的衣服出来，说：“我要回国了。”

　　护工愣住。

　　安静的卧室里，能听到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证件早就准备好，整整齐齐摆在里面，随时都可以离开。

　　温书年拿起最上方的身份证，盯着证件上的名字看了几秒，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护工下意识回答：“中午吃过药，现在应该还在午睡。”

　　“餐刀还有那些尖锐的东西都藏起来，别让他碰到危险东西。”温书年的语气很耐心，像是在操心一个顽皮的小朋友。

　　“还有，每天记得盯着他吃药。”

　　“要是他不听话，再联系我。”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卧室里的东西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大部分都没有带走，就只带了一些随身物品和几套衣服。

　　温书年带着行李箱，朝小电梯走去。

　　护工终于反应过来了，在后面连忙道：“可要是他醒来看到您不在——”

　　可能会失控。

　　温书年似乎也知道护工在担心什么，安抚：“没关系，他知道我会走。”

　　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他的家是在另一个地方。

　　“以后他也会慢慢习惯的。”温书年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他走得匆匆忙忙，又迫不及待。

　　就像每个漂泊在外的异乡人那样，期待回家的路。

　　*

　　机场，候机室。

　　还没到起飞时间，温书年独自来到角落位置，坐在等候椅上，拿着平板点开，主页自动推送黎越的视频。

　　没有带耳机，温书年将平板调成静音。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附近好几位同样等飞机的乘客，都在无聊玩手机。

　　而在温书年后面一排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不经意抬起头，一眼看到了温书年手里的平板，以及屏幕上出现的面孔。

　　平板上是在放一段黎越的采访视频，虽然没有声音，不过她看过这段采访很多次，一下子就认出来是哪次的采访。

　　顺着平板往上看，小姑娘打量着平板主人，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是出差的商务精英。

　　可能因为等飞机太无聊了，加上对方和她一样都是东方面孔，于是小姑娘探着脑袋过来，小心翼翼用中文打了个招呼：“你好，你也喜欢黎越吗？”

　　温书年按下暂停，抬眼。

　　“我超喜欢他的歌，他的专辑我都买了！”小姑娘有些激动，不经意露出怀里的小书包。

　　温书年一眼就注意到了书包上的挂件，看起来有些眼熟，主动问：“这个是第一年演唱会的挂件？”

　　小姑娘更惊喜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能认出来，连忙把书包放到两人中间，指着那个周边挂件：“这个好冷门，我收了好久才收到！捆了三千多！”

　　这个小挂件是黎越第一次演唱会的无料周边，当时是现场免费送给观众的。

　　当时黎越人气还不火，二手市场上也没什么人转手。后来人气上来了，这个稀有挂件的价格越炒越高。

　　可就算是二手市场价格炒得这么高，挂件还是有价无市，都没什么人转手。

　　她也是在网上蹲了好久才蹲到有人转手，高价买回来的。

　　温书年看着这个挂件，提醒：“太贵了，这个本来是免费的。”

　　挂件本身并不值钱，甚至做工都很廉价。因为被打上了“黎越”这个标记，才在网上炒出了高价。

　　“没办法啊，都绝版了。”小姑娘叹气，“我入坑比较晚，是后来才喜欢黎哥的。”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挂件，还高价收了两个。一个放在家里收藏，一个天天挂书包上。

　　“我好喜欢黎哥！”小姑娘表白，“专心写歌唱歌，连绯闻都没有，都没谈过恋爱！”

　　在这个异国之地，难得碰到老乡，还都是同样喜欢黎越，小姑娘很开心，说个不停。

　　“没谈过恋爱？”温书年重复了这句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声。

　　“是啊。”小姑娘指着平板，“就是你看的这个采访，你往后面看，黎哥自己说的。”

　　刚说完，小姑娘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你是不是还没看完？我就不剧透后面的了。”

　　“没事。”温书年的语气很温和，“采访看过了，重新看一遍。”

　　娱乐圈人设真真假假，可黎越在圈内是真的风评很好，没有绯闻，一点黑料都没有。

　　黎越说自己没谈过恋爱，粉丝也都相信，毕竟黎越是真的没时间谈，不是在闭关写歌，就是在忙工作。

　　这样一心专注事业的男人，更加有魅力。

　　“黎哥真的好优秀啊！”小姑娘感慨，“就是没想到黎哥居然连初恋都没有，一次恋爱都没谈。”

　　“是啊。”温书年收回视线，脸上依旧是笑着，“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的人。”

　　没有谈过恋爱的黎越。

　　*

　　十多个小时的空中行程后，飞机落地，抵达海城。

　　温书年取到行李箱，问身旁的人：“有人来接你吗？”

　　“我家里人来接我啦。”小姑娘拎着行李箱，“下次有线下活动一起出来玩啊！”

　　大概是缘分，他们是同一班飞机，又同样都是黎越粉丝。

　　小姑娘挥了挥手，带着行李箱去找家人了。

　　温书年独自离开机场，打了车，报了个酒店地址。

　　出租车从机场驶向繁华市中心酒店，路过商业街时，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广告——

　　全是黎越。

　　重新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温书年看着窗外风景，心跳声似乎也变得急促起来，就连手腕的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身体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温书年，就只是揉了揉右手腕，慢慢等待疼痛散去。

　　没多久，车子停在酒店外面。

　　酒店是尚云集团旗下的，温书年刚进来，就看到了坐在一楼等候区的秘书。

　　“温先生。”方秘书起身，“楼上房间已经准备好，您回来得太匆忙，公寓那边还没打扫。”

　　方秘书语气轻描淡写，又像是在警告。

　　“那就麻烦方秘了。”温书年把行李交给酒店工作人员。

　　方秘书的空闲时间不多，抬手看了看腕表，直入正题：“分部那边已经通知了人事变动，等您休息好，随时都可以入职挂名。”

　　刚回国的人最好先休息，倒时差。

　　温书年倒是没有半点困倦，又想到今天是周日，说：“明天吧，刚好是周一。”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

　　周一，尚云集团分部。

　　一大早，分部的闲聊群里刷出来一大堆消息。

　　【有人吗有人吗？问下新来的副总监什么来路？这个名字没见过啊，查过了不是分部的】

　　【资料上面说是二十二，这是刚大学毕业吧？】

　　【我看通知上说是临时担任】

　　人事调动通知已经发下来，原来的副总监升职调任到总部，分部突然空降一个新的临时副总监。

　　可谁也不认识这个临时副总监，而且年纪特别小。

　　群聊里，有人偷偷打字发消息八卦。

　　【我发现新来的副总监是从英国来的，贺董这几年总是往英国跑，不会是贺董的私生子吧？？？】

　　消息发出去才几秒，立马被撤回。

　　虽然就只有短短几秒，不过还是有人看到了。

　　【真是啊？！我还以为谣言呢！】

　　【难怪！一下子解释得通了，年龄也对上了】

　　贺董已经四十多岁，新来的副总监才二十二，两人的年龄刚好对上父子关系。

　　早在前两年就有不少小道消息，说贺董在国外养了私生子。只是这些消息都是捕风捉影，谁也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私生子，直到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疑似私生子的关系户。

　　分部公司里，总监也看到群聊消息，有些发愁。

　　他是知道公司空降一个副总监，刚开始只以为这个新人是某个高层的亲戚，混个资历就行了，没想到居然是贺董私生子，身份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

　　没办法，总监只好给方秘书打电话，旁敲侧击：“方秘啊，我看小朋友好像今天就来上班了。能不能透点消息，这个小朋友到底怎么安排啊？”

　　贺董行踪不定，平时有什么事，都是方秘书出面处理。

　　“只是临时副总监，平时看着点，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别太过火就行。”电话里，方秘书一如既往的沉稳。

　　总监更头疼了，挂完电话后也没有头绪，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小祖宗。

　　直到有人过来敲门提醒，说是新人来了。

　　总监一抬头，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是他的下属，而另一人是一张很陌生面孔。

　　那人穿着衬衫马甲西装三件套，领带整整齐齐，戴着细边框眼镜，面孔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一双眼睛清澈又干净。

　　门口，一身西装的青年笑着，温温柔柔。

　　“您好，我是温书年。”

　　*

　　温书年办好了入职手续，第一件事是召开企划部会议。

　　企划部成员老老实实坐在底下，谁也不敢出声，偷偷打量着那位陌生青年。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虽然新上司看起来很和善，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所有人恭恭敬敬，不敢得罪。

　　“上午好。”新来的副总监坐在会议桌前，跳过了寒暄流程，直接进入主题，“这次的四季系列做得怎么样了？”

　　之前这个项目就是由副总监负责，现在副总监升职，项目就落在温书年手里了。

　　分部今年的主营业务是香水，花了大精力筹备香水新品，目前代言人还没定下。

　　“这是我们之前有接触的艺人，还有报价和预算。”负责人将文件递过去。

　　温书年坐在办公椅上，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就是黎越的资料。

　　“黎越。”温书年一只手搭在桌面，指尖轻轻敲了敲。

　　资料后面附有艺人的各项数据分析，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人气，黎越所有数据拉满。

　　如果能请这样一位乐坛顶流来代言他们的新产品，确实划算。

　　流量、热度……

　　名利场世界里，只有利益。

　　文件后面还有好几位艺人资料，不过商业价值远远达不到黎越水平，报价预算也低一些。

　　温书年翻回黎越那一页，问：“谈下来了吗？”

　　负责人：“没有。”

　　“他们不同意，是因为价格吗？”温书年认真询问。

　　其实公司给黎越的报价预算已经很高了，还会给黎越额外附赠个人推广引流，是一个相当诚意的合作邀请。

　　可负责人脸上却是更尴尬，一时不知道这位新上司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刁难。

　　“也不是……”负责人面露为难。

　　他跟黎越团队接触过几次了，那边确实有和尚云集团合作的意向，只想和总部谈，根本看不上他们分部，靠钱砸也不行。

　　就算他们品牌背靠尚云集团，可不同的品牌定位，商业价值也完全不同。

　　现在黎越势头正热，档期满得不行，只有总部奢牌才能谈下。

　　温书年点点头，说：“既然价格不是问题，那就继续谈。”

　　“副总监，我们试过了。”负责人想劝一劝，“如果要谈黎越代言，至少要总部那边了。”

　　“没关系。”温书年合上文件，低头时，轻轻揉了下右手腕。

　　也因为低头的动作，眼镜不小心从鼻梁微微滑落。

　　温书年顺势摘下眼镜，右手腕的痛感已经强到无法忽略，可脸上神情依旧平静。

　　“我和他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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