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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谁打我?”
犯罪守护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嗯?”
亚尔林心不在焉的搭腔。
主要是他现在正捧着一手掌的吸盘水珠,这个手感真特么恶心。
水还在流淌,水池子里也爬满了这玩意,他还要容忍一些吸盘水珠拽着他的外套往上爬。
人总是要为自己说出的喜欢付出代价。
“谁打我!”犯罪守护者没来由的生气,“还打还打!我会杀了你的!”
他完全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整个浴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亚尔林站在那一动不动。
……人总要为自己选择的朋友承担责任。
亚尔林面带笑容:
“我的朋友,你的这些小水珠有名字吗?它们真可爱。要是没有名字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忙。”
“【美如朝露】!”
犯罪守护者迫不及待的说,好像他等这一刻等了一辈子:
“这是魔鬼力量的名字。水珠们本身并没有名字,是我的疏忽。它们可是我力量的一部分!是我身体的——”
顿了顿,犯罪守护者询问:
“亚尔林,你能帮我给它们取个名字吗?”
“没问题。我不会拒绝朋友。”
亚尔林保持微笑。再坚持一会他就该评上最佳微笑服务了。
“让我想想看,这些小可爱们叫珍珠宝贝如何?”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亚尔林有种不好的预感。
“它们每一个都是每一个,是单独的,所以它们每一个都要有自己的名字!”
犯罪守护者情绪高涨。
他甚至走到了亚尔林的旁边,和亚尔林的胳膊紧紧的贴在一起。
亚尔林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能感受到犯罪守护者的矮小——这小傻子的脑袋在他的小臂上——该死的。
根据身高不会没成年吧?
“珍妮,安娜,杰克,肉丝……”犯罪守护者念叨起来,无比熟练。
有些意外。
这人看着脑子不好用,记住的人名还挺多。
他以前是在人口登记办公室工作吗?
“快来!”他催促,推了推亚尔林的手臂,“我没杀那么多人,剩下的交给你来。”
“……”亚尔林没有接话。
“我们快点把名字取完,然后就可以去找小抄了。”
“你知道有多少个水珠吗?”
“当然。它们又不是真的水珠。”犯罪守护者说,“它们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的血液。”
“那就好。”
“什么?”
“你的【美如朝露】是个不错的魔鬼力量。”亚尔林咬字清晰,“我的朋友。”
然后他松手。
手掌中的吸盘水珠纷纷掉落,砸进水池子里。
“什么?怎么会这样!”犯罪守护者不可思议道,“我明明让它们抓住你的手掌心——它们的吸盘失效了吗?!”
“你看你其实是会好好说话的。天真无邪的派头不适合你。”
亚尔林抹了一把脸。
他眼皮上的吸盘水珠也纷纷下坠,如同真正的水珠。
“不是只有你才有魔鬼力量。”
是【地狱火苗】。
那个来自魔鬼先知强行按头的馈赠,鸡肋无比,只能操纵来自地狱的灰尘,功效在于让人类失眠和心律不齐整。
“你是怎么做到的!”
犯罪守护者呐喊。
亚尔林低头看着他。
这位叫嚣着不知疲惫,身高很矮,心智仿佛只有八岁的通缉犯,实际上是个成年人。
只是他没有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生下来就没有腿,还是和那个羊角魔鬼交换魔鬼力量的时候才失去的?
“你也有魔鬼力量!”犯罪守护者往后移动了一段距离,“我们可是朋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刚刚你没有问。”亚尔林笑了一声,“问了我也不会说。”
没错,【地狱火苗】是很鸡肋。
但它控制的那些灰尘来自地狱,本身具有特殊性——比如细小到近乎无法用肉眼识别。
“水珠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亚尔林说,“它长了吸盘就不一样了,就具有粘性了。”
他小时候过年,和亲戚一起包过饺子。和好的面要想不粘手,就要在面粉堆上滚一滚。
同理可言,要想让吸盘水珠不粘脸,就可以用【地狱火苗】从吸盘与吸盘的间隙里突破,将其完全包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所谓吧。”亚尔林拍了拍手,“你知道我们距离乌托邦城邦还有多远吗?”
“……我不知道!”
“到时候再说吧。”亚尔林说,“在那之前,你得为你的掉以轻心付出点代价。”
“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呢,亚尔林!”
犯罪守护者瞪大了眼睛,“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呢!朋友之间从来没有代价,没有交易——那是陌生人之间才会有的!朋友就是要相互付出!”
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天花板。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发动了对朋友的战争,铺天盖地的吸盘水珠掉落了下来,如同倾盆大雨。
“【美如朝露】!”
他大喊,在大喊后又狂笑。
看来他觉得这是一场奇袭。
亚尔林回头,只见水池子里的吸盘水珠都不见了。
看来犯罪守护者没说谎,这些吸盘水珠数量真的是恒定的。
“原来朋友不如你自己活命重要。”将头转回来,直面对方,亚尔林说:
“这样的你怎么会有朋友呢?”
“你说的对!”
犯罪守护者双手撑地,飞速的活动到浴缸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
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亚尔林,神态好似地狱来索命的魔鬼。
“你说的对!我怎么会有朋友?我也不要朋友!让汤姆的叮嘱见鬼去吧,我不要按照他说的办法杀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而亚尔林站在那丝毫没有慌乱。
成千上万的吸盘水珠在瓷砖上蠕动,它们往前,从四面八方而来,预备着一举占领亚尔林这个人本身。
“你是不是已经在脑子里预想了我的死亡?”
“废话!”
犯罪守护者仍然瞪着眼,“我要让水珠把你裹起来!让你窒息死亡!窒息,呼吸不上来,你能明白吗?你很快就能体会了!”
“你的智商基本告别类似的杀人了。你是不是没和同样拥有【魔鬼力量】的人战斗过?”
亚尔林摇头:
“不是都告诉你了,你的吸盘水珠在我这不起作用,一点都不粘人,它们现在就是一堆玻璃珠。你要怎么用玻璃珠把我裹起来?”
“我可是个勇士!这不用你担心!”
犯罪守护者恼羞成怒。
吸盘水珠们活动到亚尔林的脚边。
它们拽着亚尔林的裤脚往上爬。
亚尔林没有立刻抖落它们,而是等着它们来到膝盖,再轻而易举的将其推回地面。
这些吸盘水珠就不厌其烦的前赴后继。
“你所谓的勇士行为,就是这样?”亚尔林说,“很感人,精神很好,坚持不懈是优良品德。然后呢?你的无用功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你真是个讨人厌的人!”
犯罪守护者快要跳脚。
哦对了他没有脚。
“【美如朝露】!”他喊。
吸盘水珠攀爬的速度骤然变快。
它们一齐跳将,猛然的作用差点把亚尔林的裤子拽下来,还好他今天的裤子有皮带。
而它们就一路来到他的胸口。
亚尔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让它们速度变快,一次性爬上来了也没用,我下一秒就能让它们全部掉下去——”
嘭!
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亚尔林立刻转头,只见他背后的水龙头不知道为何炸开了,现在正川流不息的往外流水。
……不,那不是水流。
那是吸盘水珠组成的大军!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将水珠用完了?”
犯罪守护者笑的停不下来,“没错,没错,我确实用完了……但那是我的血液啊,我身上还有其他血液!”
紧跟着,他开始咳嗽,越咳嗽越激烈,脊背佝偻,好像快要暴毙。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向亚尔林证明他的勇士决心。
他用力的挥舞自己的两只手。
“……”
亚尔林总算知道他为何要选择在浴缸里蹲着。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准备再给自己放放血,创造出更多的吸盘水珠。
所以他的两条胳膊全是深入见骨的伤痕,就算是最为严峻的酷刑,行刑者都无法出于人类立场割成这样。
他似乎是将自己的手臂当作上好牛排,多来几刀,一会腌制更入味。
“我要淹没你!在这个小小的房间……”
出于疼痛,犯罪守护者说话虚弱起来,但他仍然瞪眼,想在气势上不落下风:
“浴室里只有门,门贴着地面,现在的水珠数量已经足够将门封闭!你没有别的门可以逃跑了!束手就擒吧,准备着窒息吧……”
这样还不够。
血流的太慢,吸盘水珠出现的不够多。
犯罪守护者甩了甩头。
他好困,又冷,胸腔也很疼——但他不能认输,勇士从不认输!
羊角魔鬼说了,勇士会为了胜利奋斗到最后一刻。
“你有病吧?”
亚尔林给气笑了,“你的血能流多久啊?你觉得是我先被吸盘水珠淹没到窒息,还是你先失血过多死亡?你的腿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的吧?啊?”
犯罪守护者不回话。
他的眼里现在只有自己的胳膊。
自己的胳膊伤口深到见骨,血留下到浴缸,顺着内壁滑入排水口。
在进入排水口的那一刻,他的血液就变成了水珠。
小水珠,长着吸盘的小水珠。
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还要更多,更多……
还要更多!
“嘿嘿嘿……”犯罪守护者诡异的笑着,抄起他随身带着的匕首,左手抓住高高举起,用力的朝右手手腕砍了下去!
瞬间血溅当场。
这可真是把锋利的好匕首。
他很满意。毕竟这把匕首是羊角魔鬼的,他用自己的两根半肋骨做了交换。
犯罪守护者握着匕首。
可是,他没有右手了,要用什么去砍左手呢?
“……”
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
亚尔林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背后的水龙头来了一次井喷,无数吸盘水珠黏上了他的后背。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他已经不在乎了。
毫无疑问,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犯罪守护者绝对会死在他前面。
继续等候他就能毫发无损的脱身。
“怎么办……怎么办……”
犯罪守护者喃喃自语,“没有右手要怎么砍左手呢……好冷啊……好冷啊……想现在就睡过去……”
他浑身颤抖着,像个塞满水果的榨汁机。
“你让我很为难。”
亚尔林说。
犯罪守护者感觉这话是对他说的。但他的意识已经不控制身体了,没办法做出该有的反应。
好在这也不是个需要反应的场合,亚尔林自顾自的说:
“我本来想送你去乌托邦城邦的玫瑰监狱的。那里接受来自所有城邦的通缉犯,把你送过去,我还能获得赏金,不算白跑一趟。
“但你现在把自己伤成这个鬼样子,能不能救活你都是个大问题,我不至于那么善良,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吧?”
这不完全是实话。
主要是他还考虑到魔鬼力量的存在,就算犯罪守护者活着进了监狱,他也能靠着魔鬼力量逃跑出来。
或许真正的最优选择,是将其扭送至那个什么魔法滥用监管部。
……又或者直接安乐死。
亚尔林在犹豫。
他和魔法界完全没有搭上线,魔法滥用监管部在哪毫无头绪,拖着一个没腿没手掌的人去找寻,显然不切实际。
而且你看,犯罪守护者现在多痛苦啊。
给通缉犯一个痛快,反而很人道主义吧?
亚尔林往前走了一步。
他也不是没杀过人吧?怀特医生算他正当防卫,最后不也是防卫过当,人死在医院了吗?
他没必要道貌岸然,还坚持着什么不杀人的原则。
就像他之前做的心里建设一样,只要别杀掉无辜的人就好。
“……”
亚尔林盯着犯罪守护者。
这人已然在濒死边缘,脆弱无比,呼吸起伏时胸腔发出的动静,仿佛是破旧的手风琴又被戳了个洞,惨上加惨。
人命多脆弱啊。
他现在都不需要使用魔鬼力量。
他只要伸手就能把人掐死。
“……”
亚尔林蹲下来,与犯罪守护者高度齐平。
他伸出手,箍住犯罪守护者的脖子。
最后时刻,这位杀人如麻的通缉犯,用一种柔弱没有焦距的迷蒙眼神看了他一眼。
“听说人一辈子会出生两次。”
亚尔林突然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听说的,但他就是脱口而出:
“出生的时候是一次,死亡的时候也是新生。”
犯罪守护者彻底没有了力气,脑袋一歪,全靠亚尔林掐着脖子才没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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