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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阻且长(二)
意难平静立林间,认真感受方才那团风的去向,几人凭借风迹摸索着前行。
风鸾乃上古神兽,喜人亲善,能识邪魔妖物。按理说,此鸟绝不会做出伤害无辜之事。如果方才抓走虞岳清的当真是凤鸾,那么此事必有蹊跷。
说不定,风鸾的反常与绝天阁和通天木有关。
她想到此处,更加心忧。虞岳清的伤势不容乐观,眼下线索模糊,连他此刻身在何处都无从得知!
“师兄!”方休怀高声呼喊着,虞岳清失踪的时间越长,他心底的自责和担忧便越深。虽然他相信虞岳清的实力,但在他印象中,师兄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内伤,今次不同往日。
他身上有一张崇天门的传信符咒,一定可以联络到师兄,但他功力太浅,这张符对他而言,形同废纸,他无法传信给师兄,师兄的消息他也收不到。方休怀,你太没用了!
“方少侠切莫心急,虞少侠机敏过人,法力高强,足以自保。”意难平察觉到方休怀的异样,出言宽慰道。
白瑶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眉间亦夹忧愁,然而她却开口道:“风鸾极通人性,甚至可辨忠奸,明善恶,即便它可能受到通天木的影响,但也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二位姑娘所言极是,师兄定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方休怀眉目微缓,语气多了几分轻盈。
他在一行人中修为最浅,年纪最小,几乎处处受到照拂,但此时此刻,师兄下落不明,他却还要大家分神去顾及他的情绪。
实在不该。
方休怀收拾好心情,继续跟随意难平寻找师兄的下落。哪知走着走着,他竟步履一滞,不自觉地握紧了拳。不知为何,他突感呼吸不畅,胸中血气上行,鲜血似要破口而出。他拼命压制住胸腔内翻涌的热浪,艰难支撑。
很快,他开始头昏脑胀,视力和听觉都迟钝起来。
“方少侠!”方休怀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些声音,但眼皮却不听使唤,根本抬不起来。
砰的一声,方休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遭了!”白瑶俯下身,出手一探,神色凝重。
意难平心中一惊,一件在她心中晦暗不明的事情瞬间明朗起来。
“何人!”意难平剑已出鞘,剑气暴涨。林间吹起微风,树枝摇曳,似人潮汹涌,川流不息。
一个灰袍人从茂密的林间走出。
风停了,万物沉寂。
“诸位莫慌。”
——————
虞岳清清醒时,手中仍紧握着佩剑。他坐起身,谨慎地朝灰暗的四周望了望。
月色朦胧,仍是深夜,他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今夜未免有些太过漫长了。
他抬起左臂,转了转臂膀,伤势似乎好转了许多,胸口已不再痛了。
“你醒了!”忽然,一双泛着精光的眼在暗处闪烁。
在这人出声之前,虞岳清并未察觉到丝毫气息。
此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虞岳清提剑起身,抱拳谢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那双眼的主人隐在夜色中,几乎和黑夜融成一体。
“你错了,救你的不是我。”
他话音方落,树林上空便卷起一阵狂风,一只大鸟遮天蔽月,略过树梢。
虞岳清立刻认出了大鸟,那是他在白马村收服的火鸟,为何它身上的烈焰消失不见了?它是怎么逃出来的?
虞岳清摘下身侧的净世瓶,细细察看,瓶身上果然有一道浅淡的裂痕。定是那风墙上的飓风击裂了净世瓶。万幸,除了火鸟,其他妖类并未逃离。
他将瓶子攥在掌间,手中散出一道白光,瓶身的裂痕便消失无踪了。
是它救了我!虞岳清记起他刺破风墙时的那道灼灼烈焰,若非火鸟相助,他也许无法冲破风墙。
可它明明逃了出来,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虞岳清仍在不解之际,那火鸟竟飞身而下,落在了他身侧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
那鸟身披鲜红色羽毛,双翼爬满金色的云纹,周身之火虽已熄灭,但仍散发出一股灼热之气。它缩着翅膀,小心翼翼,生怕碰到身旁的一草一木。
虞岳清吃惊不已,它似乎能感知到自己心中所想。
火鸟垂着头,眼神柔和温顺,清脆的叫声不高不低,浸满了欢悦之情。
虞岳清不自觉地伸出了手,火鸟喳喳一叫,歪了歪头,用头顶最柔软的绒毛迎向了他。
他怔了一下,缓慢地贴了上去,掌心的暖意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多谢。”
那双精亮的眼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此人一身黑衣,相貌冷峻,目露寒光,周遭的空气仿佛在他现身的一刻冷冽了起来。
“想不到此地会出现魔域的赤焰嘉羽。”
“赤焰嘉羽!传言中极为罕见的魔界凶兽。”虞岳清曾听闻,已故魔君屠万方的坐骑正是一只赤焰嘉羽。
“这里是人间,而非魔域,它不该出现于此。”黑衣人的法力凝聚在掌心,手中升起一团青火,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且慢!”虞岳清挡在了赤焰嘉羽的身前。赤焰嘉羽呜鸣一声,摆了摆头。
“仙门中人,竟袒护妖类,与魔为伍!”黑衣人眯了眯眼,掌间法力仍在不断汇集,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仙门中人,更应明辨是非,岂可因人魔有别,便不分青红皂白。赤焰嘉羽食果而生,并不会危及人族。且它有意收敛一身烈焰,足以证明其并无伤人之意。在下自会将其放归魔界,还请阁下宽心。”虞岳清张开双臂,既没有防御,也没有躲避。
黑衣人怒目而视,掌间蓝焰突地窜了起来,熊熊如烈。谁知,下一秒,他目中的凶光便完全消散了,更是将手负在身后,大笑起来。
笑声未止,黑衣人竟凭空消失了。
“等等!”虞岳清深知自身伤势,若无人以法力为他疏导,此刻,他岂能安然无恙。可惜,他还来不及询问恩人名姓。
赤焰嘉羽低鸣了一声,将头垂了下来,啄了啄胸前的羽毛。
虞岳清顺势望了过去,眼波一闪:“你受伤了!”他把手轻轻搭在了赤焰嘉羽的羽翼上。那几道疤痕虽已愈合,但明显是刚受的新伤,而且看伤口的样子应该是被净世瓶的结界所伤。
莫非,它冲破净世瓶不是为了逃走,而是为了救我!
——————
方休怀有些困倦,他沉着头,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架来。
他又累又饿,但这里没有食物和水,他无法充饥。头顶那棵巨树上结着红艳的果子,但那果子鲜红似血,他连碰都不敢碰。
不多时,树下来了一个老人,他颤颤巍巍地摘下树枝上悬挂的果子,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老者因进食太快,被呛了一下,竟咳出了一大滩红色的液体。
这鲜亮的红色有别于果子的汁水,分明是血。
方休怀惊慌着跑了过去,关切地询问起老者的情况。谁知老者一边哂笑,一边推开了他,冷冷道:“我会死,你也会死,我们谁都不必可怜谁。”
死!
他还不到十八岁,如同初升朝阳,岂知落日余晖的景象。生死之事离他太过遥远,是一片他从未涉足过的荒原。死意味着什么?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
天地、山川、繁花、落叶、朝露、蜉蝣,芸芸众生,寂寂山河;生何来,死何归。
方休怀错愕地瘫坐于地,神色恍惚。他的人生分明才刚刚开始,生平志向尚未实现,深恩厚义仍未偿还,大好河山还未踏遍。
死,我不能死。
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伸手摘下头顶的果子,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嘴里。
果子一入口,他便尝到一股如同生肉般的腥气。他皱了皱眉,动作慢了下来,但因求生的意念仍是硬着头皮嚼了起来。果肉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他不再咀嚼,强行吞了进去,不由一阵干呕。
果子刚一入腹,他便感到腹中绞痛难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脏腑。
方休怀手中的果子滚落在地,他蹲下身,额角尽是冷汗。
果子有毒!
“你是人族?”一个清冷的男声从方休怀身侧传来。
这人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方休怀浑身战栗,已无法站起,只得顺势原地坐下。他压着胸腹,艰难回道:“是的。”
“即便是法力高强的人族,在这里,恐怕也撑不了多久。”那人以黑布遮面,不见容貌,衬得一双炯炯发亮的黑眸,更为瞩目,“不过,你不会有事。很快,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离开。”他的声音坚定而笃信,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男子仰起头,背脊锋利,犹如一把指天的利剑。
他朝天边挥了挥手,映在地上的影子好似利刃出鞘,锋芒尽显。
一道火光从天际降落,嘶鸣声响彻云霄。那道火光竟是一只浑身燃火的大鸟。
方休怀抬起头,只见空中倒悬着雷云,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巍峨伫立,山尖盘着一条狰狞可怖的巨龙。
他顿时瞳孔震动,四肢麻木,动弹不得。
“啊!”方休怀大叫了一声,瞬间清醒过来。原来是梦。
“师兄!”映入他眼帘的第一个人正是原本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虞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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