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江靖信誓旦旦期末考要冲进年级前一百。
　　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学习上更是极其敷衍，高中以来几乎没有完整地听完一堂课，上课不是打瞌睡，就是调皮捣蛋，让老师头疼不已。
　　不过他对各类运动倒是一直很钟爱，网球、足球玩的都不错，篮球和游泳更是极好，还参加了校篮球队。
　　A中篮球校队的队员大多都是高二、高三的学长，江靖是队里唯一一个高一学生。
　　他三分球投的极准，常常在比赛末段力挽狂澜，好几次A中与其他学校比赛，都靠江靖在最后关头的三分球一锤定音。
　　在学生时代，像江靖这般家世好、个子高、长的帅、运动好又带点痞气的“坏”男孩，最受同龄女生欢迎，是许多女孩的梦中情人，江靖自然也不例外。
　　每次江靖打篮球，球场都会围满女同学，还有啦啦队在旁边为他加油喝彩。
　　若是他能将对运动的热情和专注放在其他方面，大概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林致涵原以为这次江靖也只是三分钟热度，做做样子怕是又要偃旗息鼓。
　　未曾想到他竟一反常态，认真学习起来。
　　倒是让林致涵刮目相看。
　　某日夜里，林致涵半夜自梦中醒来，感觉嗓子火烧一样，口渴非常，便掀开被子坐起来，起床到客厅喝水。
　　今日吴阿姨做了她家乡的盐酥鸡，他觉得好吃，忍不住一口气吃了许多，反应过来时盐酥鸡已经被他吃掉大半。他平时行事极为克制，无论什么都讲究刚刚好，极少这么不加克制。
　　“啊，都被我吃完了。”林致涵不好意思：“你会不会没吃饱？”
　　这道菜江靖早已吃腻，难得看到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感觉有趣，也不和他抢，任由他吃完一整盘。
　　江靖看着他笑：“不会，我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你多吃一点。”
　　林致涵吃完才觉得有些齁的慌，灌了许多水，却还是觉得口渴，睡觉前便隐约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
　　经过江靖房间，他看见底下的门缝透出微弱的光线。
　　林致涵到客厅看了眼挂钟的时间，又再次折返回来，此时已经凌晨三点，江靖竟还没有睡觉。
　　他抬起手敲门，无人回应。
　　林致涵犹豫片刻，才将手放在门把上，稍一转动，门没锁，接着他轻轻推开。
　　江靖趴在桌上，显然已经睡着了，脑袋下面还垫着一本习题册。
　　林致涵走到他身边，弯下腰，轻轻唤他：“小靖。”
　　江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睡眼惺忪，神色不甚清明。
　　“到床上睡吧。”林致涵轻声说：“不要着凉了。”
　　江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说：“我再做几道题，一会就好，你快去睡觉吧。”
　　期末考试范围覆盖高一全年的知识点，六门课共十二本教材，江靖竟然不眠不休，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全部看完，之后便开启疯狂刷题模式，习题册已经做过好几本。
　　林致涵没有说话，拿过江靖手里的习题册翻看，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江靖的字极其好看，行云流水，纵横挥洒，倒真是字如其人。
　　在林致涵看来，江靖要比他洒脱的多，自己太过执着，有些事总是过犹不及。
　　“咕咕咕。”
　　此时，江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饿了吗？”林致涵问。
　　江靖有点尴尬地点头；“有点儿，不过吴阿姨睡的早，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她。”
　　他晚上没吃饱，做了几道题后便开始觉得饿，又心疼吴阿姨年纪大，不想半夜打扰她，于是在家中翻找半天想吃点东西充饥。
　　可平日里江靖和林致涵不爱吃零食，因此家中几乎没有备货。
　　他轻手轻脚在客厅、厨房甚至娱乐室溜达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只好两手空空悻悻而归。
　　“我给你做份宵夜吧。”林致涵笑着说：“算是你用功学习的奖励。”
　　“不用啦，我马上就休息了。”江靖说：“你睡眠不好，早点休息。”
　　“没关系，我自己也想吃。”
　　他如此坚决，江靖便不再推辞。
　　“我竟不知道，你还会做饭？”他问。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林致涵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六岁开始我就自己做饭，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难不倒我。”
　　他记忆中，自从袁淑云消失后，林大强便整日酗酒抽烟，将做父亲的责任忘到九霄云外，不在意他肚子饿不饿，穿的暖不暖，而林致涵每次喊饿，换来的都是一顿拳打脚踢，伴随着林大强歇斯底里地骂他“野种”。有好心的邻居大妈看不下去，送来吃的、穿的和用的，六岁以前他几乎就靠别人的接济过活。
　　为了活下去，稍微长大一点，他便学着做饭，小小的他还没有灶台高，努力伸手也够不到厨具，他就搬来小板凳，踩在上面淘米洗菜炒菜，那时候他还太小，锅具对他而言太过沉重，不小心被烫伤是常事，那些伤疤至今还留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他的眸子沉了沉，脸色有些阴霾。
　　江靖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都过去了。”他说。林致涵的低落让他有些揪心，他觉得眼前这张隽秀的脸庞本该是明媚、单纯的，不应该充满阴霾。
　　“我没事。”林致涵笑了笑，问：“吃面条好吗？大晚上吃的太油腻，容易不消化。”
　　“好。”
　　“那你等等，一会就好。”
　　林致涵说完，便离开卧室。
　　他先到厨房打开冰箱查看，拿出一包挂面，一颗西红柿和几棵青菜。
　　接着打开水龙头将菜冲洗干净，之后切菜、开火、烧水、下锅一气呵成。
　　他正拿着空碗盛面条，忽觉有点不对劲，回过头去，却是江靖靠在厨房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小涵，你穿着围裙做饭的样子，不要更赏心悦目。”江靖夸奖：“以后谁嫁给你，可真是她的福气。”
　　“你先端到餐厅去。”林致涵不接江靖的话，却指挥他干活：“我来拿筷子和勺子。”
　　江靖立刻照做。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椅子紧挨着。
　　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覆盖着鲜红的番茄和翠绿的生菜，点缀的几点葱花让食物看起来更为可口。
　　江靖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鲜美的汤汁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眼睛陡然亮起来，由衷地夸赞：“味道太棒了！小涵你简直十项全能，若不是读书成绩太好，做厨师倒也不错。”
　　“填饱肚子而已，我如果当厨子，做的菜怕是没人敢吃。”林致涵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哈欠。
　　他其实并不饿，只是怕江靖不愿麻烦他，便推说自己也想吃。他向来睡的早，极少熬夜，这会吃完就开始犯困。
　　江靖抬眼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凌晨四点。
　　见他困了，江靖催促他：“你快休息吧，身体刚好可不能再熬夜，我还指着你帮我复习呢。”
　　“碗......”林致涵还惦记着碗筷没人收拾。
　　“我来收拾，不劳你费心。”江靖推着他站起来，对他微微一笑：“明天见，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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