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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小童
明蕖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斗笠男抬了抬头,隐在暗处的眉梢挑了挑。
付柠月一脸平静,缓缓道:“你既已决定救他,便救到底吧,他若不配合,你便爆炒了他。”
斗笠男沉默了一会,有些玩味道:“这些天你跟我讲话都不超过一个字,现在为了这么个蠢货,竟然。。。”他故意拖长语调,那古怪的声音变得更是有些刺耳,“他就这么值得你护着?”
付柠月微簇了眉,他轻轻偏过头,有些不耐烦:“你放了他,我随你同去。你若不放,便是与我为敌。”
斗笠男周身的黑气似乎炸然升腾起来,他语气生硬道:“你威胁我?”又有些不甘,转头盯着明蕖,“就为了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
明蕖:“你特么才是又臭又脏的老怪物,”
付柠月不说话。
斗笠男有些气急,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委屈,“就你敢逼我。”
付柠月:“逼你?”
斗笠男深沉道:“你清楚我在说什么。”
付柠月沉默,倒是明蕖,听着二人对话,眼里充满了大大的疑问。
“也罢,这傻蛋的身体这么弱。”斗笠男起身,“我看着也嫌弃。”
明蕖刚要张嘴反驳,却听斗笠男嘶哑着嗓子朝付柠月道:“我等了那么久,终于要摆脱这具躯体,而你,会是第一个见证者。如我所愿,天待我不薄。”
明蕖冷冷出声:“你想多了,付柠月今天必须跟我走。”
斗笠男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胆大包天,他转身正对着明蕖,“就凭你滚在地上的本事?”
明蕖也不恼,他干脆换了个姿势坐好,正儿八经道:“外面有人要害我,我一个人回去,还是死路一条,他不会放心的。”
付柠月并不配合,朝斗笠男开口:“你还不动手?”
斗笠男朝明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正欲有所动作,不料明蕖不知从哪里掏了把短剑正对斗笠男胸口,一副狠戾的模样。
付柠月惊讶地看向明蕖,又细看了一眼那剑,剑身虽寒光熠熠,剑柄却有些古旧,再一辨认,正是自己的藏剑“君”。
付柠月:。。。。
明蕖看付柠月表情复杂,道,“这剑我是偷的,回去后随你怎么罚。”
他又朝斗笠男重复了一遍:“今天付柠月必须跟我走。”
此时斗笠男动了动手指,“君”便“咻”地一声,如被磁铁吸引般,飞到了他手里,他前后观察了一番剑身,喃喃道:“有趣,有趣。”
明蕖还保持着拿剑的姿势,可手中已空空如也,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场景,似乎只要有付柠月在场,他总会变得又傻又憨,出尽洋相。
斗笠男将手一收,剑便隐入了他的身体,他道:“我在下面住了三百多年,很久没有看到如此滑稽的人了,今天你的表演,我很满意。”
明蕖稳了稳情绪,告诉自己心态不能崩。
他知道自己在这世界犹如蝼蚁,可是真被挑衅地毫无尊严时,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紧紧握了拳,呼吸急促,心跳飞快。
付柠月用余光看了看他因生气而微微颤动的肩,和越发猩红的眼,心中生满担忧。
斗笠男道:“行,上路吧。”
说时迟那时快,明蕖突然全身燃起熊熊大火,他咬牙切齿:“老子上不上路,还轮不到你这个臭王八说事。”
付柠月站了起来,惊道:“蕖儿!”
斗笠男却不为所惧,甚至可以说并不在意,只是有一丝迟疑道:“真是有趣。”
明蕖大吼:“要么,放他走,要么,我烧了这个鬼地方,我们一起死。”
斗笠男上前一步,也生了怒意:“就凭你这垃圾,也配跟我谈条件。”
他身上笼罩着的黑色气体滚滚而出,刹那间如同出笼之虎,朝明蕖扑腾而来。
付柠月见情况不妙,立刻出手生了结界,将明蕖护住,可黑气还是通过结界涌向明蕖,他周身的烈火喷薄,虽将近身的黑气烧尽,却还是有一些漏网冲进了他的鼻腔。
付柠月见此,当下便拔剑朝斗笠男砍去。
斗笠男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一招,未做还手。
付柠月站在烟火之中,目光炯炯,“你既能读我心思,便知道他于我意味着什么。”
明蕖听到付柠月所言,一下子似有一股复杂又深邃的情绪涌出来,直冲心间。
斗笠男一愣,左肩便狠狠吃了一剑。
只是他的身体并不是实体,剑身透过一层虚空,带出几团黑气。
斗笠男吼道:“你错了!”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哀怨。
付柠月却并不关心他在说什么,只干脆道:“第一,将他体内的黑瘴取出,第二,送他走。”
“我不走!”明蕖在身后大声吼道。
付柠月头也不回,“我不想再说一次。”
斗笠男闻言,只抬了抬手,明蕖便在顷刻间消失了。
“黑瘴是取不出的,天王老子也取不出。”斗笠男道:“我把能做的都做到了,希望你也遵守诺言。”
付柠月不言,只是微簇着眉,看着明蕖消失的地方,忧心忡忡。
斗笠男看向他,见他又回到视自己为空气的模样,顿觉胸闷,他留下一句,“明日,你便知自己,错得离谱!”
便扭头出了门。
付柠月将佩剑收起,轻轻舒了口气,唯望明蕖这傻孩子将来遇事,逢凶化吉,平安喜乐。
明蕖初时只觉得自己又被一股力量吸了去,好在身体轻盈,只是鼻腔至头颅,都有一些火辣辣的感觉。
可随着自己的头颅越来越痛,他又睡了过去。
渐渐地,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费力,在数次尝试之后,他猛的睁开了眼。
此时日头正盛,光线如同利剑,以一种要击穿他双眼的力度射来,明蕖恍惚了一阵,才渐渐聚了焦。
他回来了。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的太阳了,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一阵风吹来,他感到寒意,才起了身。
摸了摸自己的湿衣湿裤,那还是跟沐云去破弦境的当晚,穿的那套薄衫。
想到沐云,他的心抽了一下。
自他来了这个世界,沐云和沐辰,是他相处了最久的平辈兄弟。
沐辰心性简单,人也热情,无事时最喜打听各方小道消息,这为明蕖了解这世界,带来了不少便利。
而沐云,虽说平时总是一副不易接近的样子,可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对鹤鸣山庄更是义胆雄心,人尽皆知。
说他为了什么私人目的,而要加害明蕖这个鹤鸣山庄的少庄主,确实不甚合理。
可方才他的灵魂差点被撕碎,也是不争的事实。
明蕖看着远处隐隐露出的一些建筑,那是鹤鸣山庄的钟楼,此刻氤氲在远山暮霭之处,甚是安宁,他轻轻叹了口气。
鹤鸣山庄,看来是回不去了。
想来好在那夜所落的水塘下方,竟是有条通向外边的暗流涌道,才让明蕖的身体被水流带到了外面,从而得以魂魄附体,重新醒来。
明蕖挤了挤裤管和袖子的水,望了望斜在一头的太阳,寒意如同万千针头钻入皮肤,他咬着牙,心想无论如何,这一趟没有白走。
他猜测,付柠月的身体,应该还在鹤鸣山庄。
因为付柠月对他说,一定会回去。
想到这里,他心下有了一丝安慰,但很快,就被愤怒代替,他想到那个带着斗笠的男人,想到自己被他虐得体无完肤,一口恶气便堵上喉咙口,令他呼吸不畅。
他在寒意肆虐的空气中攥紧了拳,不知是因为刚燃过火,还是因为此刻满腔愤懑,竟感觉身体不是那么寒冷。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要不惜一切找回付柠月!
他起身看了看四周,近处是冬日下萧索一片的林子,远一些便是几座光秃秃的大山,不像有人家的样子。
虽早就听说鹤鸣山庄是建在远离尘嚣之处,竟没想到竟有如此之远,如今饥寒交迫,自己又不会什么法力,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
正当明蕖愁苦时,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传来,“看你往哪儿跑!”
巡着声音望去,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童,正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拉扯着手里的鱼竿。
他身边的蒲草篮里,三条肥鱼正翻来覆去地扭着。
不一会儿,又一条肥鱼被扔了进来。
那小童似乎很满意,起身拍了拍裤子,拿起蒲草篮,便准备离开。
明蕖看得入神,正满脑子红烧还是清蒸,见小童欲走,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心里盘算着怎么搭这个讪。
未料还没等他开口,小童便目不斜视道:“劈柴会吗?”
明蕖有些吃惊,但很快便答:“会!只要能赏口饭吃,我什么都会!”
小童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便来吧。”
一路兜兜转转,过了几个光秃秃的小林子,又越了几条清澈细长的小溪,再登了些石阶,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原来在深山后壁,藏了一整片的竹林,林内一间小小草屋,正敞着门,等待主人归来。
小童开口:“生火做饭吧,顺便烘干衣服。”
明蕖嘴上应着,跨进屋内。
却见屋内一面墙上,正挂着一副肖像,有些斑驳的光照进来,带着暖意的橙黄色,将画中人晕染出了一丝真实感。
那是一位谪仙般的人,立在一只鹤旁,侧着身子,微微抬首,目视前方。
而眼尾那一点红,也让明蕖轻而易举地认了出来,他有些失声般,“付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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