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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情
皇后和荒影在进行长谈的同时，一处僻静的庭院里，慕定汝和流薰也在进行着一次长谈。
递过手帕，定汝一声不吭地看着流薰低头擦眼泪。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只是因为爷爷去世了吗？还是因为——你内疚？”
流薰猛地抬头，看见定汝锐利的眼神，身躯微微颤抖起来。“……我、我内疚什么？”
定汝冷笑。“流薰，你还要隐瞒什么吗？我都听见了！爷爷领兵出城那天，你和陵王在城门口的对话，我都听见了。那时候你为什么会说那是最后一次见爷爷的机会？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陵王恨的是谁？他的耳疾又是什么时候医好的？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是现在，我全部都想通了。”死死盯着流薰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显而易见的惊惧和恐慌，定汝又道，“爷爷死的前一天晚上，我就一直做噩梦，梦见爷爷被一个黑衣人杀死。醒来后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幽城。跑死了五匹良马，却依然赶不及，我赶到的时候，爷爷已经倒在血泊里。可是流薰，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呵——我看到了一个人，那个刺杀我爷爷的黑衣人。我想问你，为什么他的身形样貌，和当年你与振飞的婚礼上，陵王叫出来阻挡成王府侍卫的那个黑衣人，那么的相像呢？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流薰惊得急喘了几口气，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陵王就那么想得到皇位吗？为了报仇？所以要让陛下的心腹全都死掉？从振飞开始，然后是我爷爷，还有幽城的事，应该也是他设计的对不对？目的是什么？杀掉我爷爷的同时，诬陷是成王做的吗？也对，振飞的死，本就是针对的成王。可惜他少算了我，有我作证，他就休想在陛下面前诬陷成王。”
流薰听他这样说，那是要到皇帝面前揭穿荒影了。心里一急，“噗通”一声竟然跪在定汝面前。
“定汝，定汝我求求你，不要告诉皇帝陛下，好不好？我求求你，影会死的，会死的！我不能让他死啊！我怎么可以看着他死啊！”
“难道振飞就可以死？我爷爷就可以死？成王也可以死？就他陵王一人不可以死？！”
流薰愣了片刻，嘴里喃喃地道：“……我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过得开心……”说着抬起细瘦的手臂拽住定汝丧服的下摆，说出的话是那么卑微。
“定汝，你要我们偿命是不是？如果是这样，求你放过影，我死就好，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振飞是我杀的，爷爷会死……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害得爷爷惨死幽城……都是我害的……”
“流薰，我一直以为你们是真心相爱，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流薰，你是被利用的！他只是利用你杀振飞，会娶你也是为得到你父亲在朝中的势力……”
“这些我都知道啊，从一开始就知道啊……”流薰哽咽不止。是啊，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可是，他眼中不时出现的温柔和那抹从未曾退去的悲伤像是他给她种下的蛊，一种一旦种下了就再无法拔除的蛊。她浸润在这蛊中，明知道应该逃开，却不想逃开。
“所以，定汝，求求你，不要让他死！我死就好了！”
“他死了，你会活不下去，你死了，他却不会伤心，这样很好。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
看着这样的流薰，定汝忽然觉得一阵胸闷。流薰，曾经的那个在兴王府如明珠般的流薰真的已经死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他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个人，就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悄悄死去了。
拿手抹了把脸，定汝冷静了一下，扶流薰起来，让她坐到石墩上。
“前几天，寒尚书来找过我，问了我些事。他希望我能到延州去平祈莲叛乱。说什么陵王在京城的势力最强，呆在京城不过徒惹杀身之祸。寒萧似乎很早就知道陵王想做皇帝的想法，这次陵王杀我爷爷的事却是他无法容忍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和你一样，都不希望陵王的罪行被我揭发。”
“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不过现在想想也是，陵王不会放过我的，还有我娘和弟妹，我是无所谓，可是他们我赔不起，必须尽快离开京城。至于他的罪行……”望着流薰脸上的紧张之色，定汝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凌乱的额发，一脸的嘲讽，却不知是嘲笑流薰，还是讽刺自己。
“流薰，你知道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就算我不说，总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
流薰咬着嘴唇不说话。
定汝叹了口气，忽然道：“流薰，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谈谈振飞的事，正好趁这个机会，我把我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流薰，你真以为那年上元节是你们的初遇吗？我和振飞从小一起长大，你小时候来我家玩，他也经常在场，只是，你从未曾注意到他。那时候的你是那么明亮耀眼，明媚纯净的笑容让在场所有的贵族子弟炫目，振飞从那时起就默默的看着你。你不知道，你们在花灯下相遇时你羞涩的笑容，你学会做河灯时开心的样子，你对着河灯许愿时梦幻虔诚的表情，你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牵动着他的心。你也不知道，当陛下下旨赐婚后，他跑到我们兴王府来，对，就是站在这个庭院里，他高兴得抱住我用拳头槌我的后背，槌得我都快断气了。他手舞足蹈地跟我说成亲后会如何待你，会陪你做什么事，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会送些什么给你……他是那么、那么地期待和你成亲以后的生活，可是呢？流薰，你杀了他，他满怀期待地和你拜天地，你却在婚礼上断送了他的生命连带着他那么多年的梦想。流薰，我想问，这些年，你是怎样活下来的呢？你，有没有至少那么一点的愧疚呢？”
流薰，如果你还有良知，求你不要让你的爱情那么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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