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霸破产后

　　有一种人，他永远不懂得拒绝，永远超负荷，相处的时候他是地位最低的那个，永远照顾他人的反手，但身边人关心他的时候他永远逞强，黎照尘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大概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拼命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但是这种人往往到最后都是一无所有。黎照尘知道自己性格又缺陷，但是他又做不到拒绝别人，越不拒绝就越痛苦，永远自我折磨。

　　谢理的话好像是把他往痛苦的中心又推了推，他整天都在脑子里打草稿，想着下午的时候怎么拒绝别人。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越害怕来得越快，黎照尘下午的时候刚从食堂回来，就有两个同学拦住他说要请教问题。黎照尘刚想答应就想起早上答应谢理的事。

　　一个好字梗在喉头，黎照尘尴尬笑了笑，回到了位置上。

　　身后那两个女生跟着他一起到了后排，谢理边打游戏边和李飞聊天，后排气氛很好。

　　黎照尘坐到自己位置上，看着那两个女生翻开习题册，指着给他看题，说：“就是这道，我和我同桌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的。”

　　黎照尘刚要伸手把习题册拿过来看，谢理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

　　清嗓子的声音特别不自然，李飞在后边关心谢理，“理哥，你咯痰了？”

　　“滚，你才咯痰！”谢理把玩消消乐的手换成左手，右手放在桌面上用几根手指不断敲击桌面，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感。

　　黎照尘微微低着头，脑子里过了很多遍的拒绝话语到了嘴边，但就是说不出来。那句全长绝对不超过20公分字的话在他的嘴边和喉间快要打结了，最后他还是伸手把人家的习题册拿了过来。

　　讲完这题，黎照尘慢慢呼了一口气目送两个人离开，不敢看旁边的谢理。

　　谢理已经快把桌子敲出洞了，他天生性子急，做什么都容易冲动，他觉得这件事需要黎照尘自己去突破，所以才没有冲上去帮忙，结果这人磨磨唧唧得差点把他折磨吐血。

　　不一会儿又来一个问题的，小姑娘特别开朗，问：“大学霸，有没有时间给我看看这道题啊？”

　　大学霸到嘴边的“没时间”转了两圈变成了“有时间”，不过他“有”字还没出口，边上的谢理又开始假装咯痰。黎照尘嘴里的话拐了个弯差点闪到舌头，说：“有……有事。”

　　女生笑嘻嘻收回自己的习题，说：“这样啊，那我等你闲的时候再来。”

　　听这意思是要等会儿再来，黎照尘着急了，他有事俩字都说出去了，心里像是突破了一道防线一般，终于在拒绝的话里挑了一句最顺嘴的说了出来，“我再过几天要去参加竞赛，需要时间做题，可能没时间讲题了。”

　　“哦哦，好，那就不打扰大学霸了！”女生看着也不生气，走了两步又主动折回来，说：“那我和他们说一声吧，大家好像都不知道。”

　　说了倒是会省不少事，想到不用再经历第二遍拒绝，黎照尘点点头。

　　谁知道女生大大方方往讲台上一站，敲了敲桌子，十足的领导讲话范，“各位同学静一静啊！”

　　刚刚拒绝过人还在不好意思的黎照尘听到女生的声音也猛地一抬头，女生继续演讲，“那个，咱们学委啊要去参加数学竞赛了，要拿大奖的，所以平时喜欢问题的几位啊，都别去了，给咱们大学霸点时间，知道了没！”

　　同学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看了看黎照尘的方向，又看了看台上的女生，起哄道：“哎，你可赶紧下来吧，你怎么不去别的班宣传宣传呢！”

　　“别不信，我等会儿就去，一天天占着我们班的学霸问题，看见就烦！”女生干脆坐到了老师的位置上和台下互动，“都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几个人和她说话，还有几个人朝黎照尘喊：“学霸你怎么都不说啊，我刚刚还打扰你！”

　　黎照尘实在没想到“和他们说一声”是这个说法，一时间有点脑子充血，脸热得难受，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自习马上要上了，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黎照尘拿出竞赛题开始刷题，一直到上课都无人打扰。

　　谢理一开始也没出声，等黎照尘题差不多做完了才在他旁边发表意见，说：“你上次拒绝我不是挺利索吗，宁死不屈，怎么一落到自己的利益上就这么怂了。”

　　“不一样。”黎照尘边收东西边回答他，“我答应了别人的就要做到。”

　　“所以这次拒绝别人也是因为答应了我？”谢理挠头想了想，说：“你这是那个啥，什么矛盾来着？”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黎照尘替他说出来。

　　“对，就这个。”谢理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棒棒糖，边说话边吃东西，有点听不清，“拒绝多了就习惯啦。”

　　晚自习很快就到，当天的晚自习也是数学，老师讲了一节课题，留了一节课自习，黎照尘趴在那做题，一节课都没抬头。

　　谢理觉得无聊，无聊到翻了翻黎照尘给他的笔记，想看看题有什么好做的，可惜他看不懂，看了两眼就被送去见周公了。

　　那个说要去别班宣传的女生说到做到，往后的几天黎照尘都没别打扰。

　　周五放学，赵天这次先走了，他气势压不住谢理，还打不过，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谢理最近不欺负黎照尘了，他也不用一直担心。

　　黎照尘跟着谢理刚出校门，谢理一摸兜才想起来手机没拿。

　　学校里没有给手机充电的地方，班级有老师巡查太危险，所以一般会放到小卖铺充电，谢理把手机放过去充电忘记拿了。

　　黎照尘在门口找了个石墩坐好，冲他摆摆手，“那你去吧，我等你一会儿。”

　　谢理换了校服，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服，在人群中笑得亮眼，一步三回头看着黎照尘，警告他，“不需提前走啊！”

　　黎照尘毫无感情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谢理跨着大步往前跑，小卖铺的位置离大门口有点距离，来回一趟要十分钟，高二高三的事一个月回一次家，每周五开门的时候，也是他们往外涌的时候，学校没什么人。

　　拿了手机，谢理站在原地开机确认了一下电量，一抬头就看见身前围着几个人。

　　*

　　离谢理离开已经过了二十分钟，黎照尘知道谢理墨迹，不过十分钟的来回他能用一倍的时间他是没想到的。

　　不过天气已经转凉，傍晚没有太阳，坐在外面难得惬意，也不算难捱，但是黎照尘却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一向认为自己知觉准确，等到第三十分钟的时候，黎照尘终于忍不住走进学校大门，想找一找谢理。

　　一中的学校结构很简单，谢理经常去充电的那家小卖铺就在他们宿舍楼下，他顺着树荫往前走，然后在宿舍楼下的水龙头处看见了正在洗脸的谢理。

　　谢理那身红色调为主的运动衣有点皱巴巴的，白色装饰的线条好像有点脏，他把上衣的袖子拉到手肘处，漏出一节白色的小臂 ，看着隐隐有青筋和红痕，看着像是……打架了。

　　水龙头的水顺着谢理的手臂流到小臂的伤口处，谢理小心嘶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小臂上的伤。

　　他转过头的时候，黎照尘看见他左边嘴角和颧骨上也有一道红肿的伤痕，虽然没有影响谢理那张脸的魅力，但看着却有点可怜。

　　谢理扭头看伤口的时候瞥见了站在一边的黎照尘，也顾不上什么伤不伤的了，立马跑过来解释，“这次不是我先动手的！”

　　他脸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左边颧骨的伤连带着一点眼眶，看着像是马上要肿起来了，他还有心情笑。

　　黎照尘没说话，谢理继续说：“我没惹事，所以能不能别告诉我爸，你也不想看见他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吧，嗯？”

　　他哄人一样的话配上这么一张即将肿起来的脸，黎照尘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他面临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不亚于生存和毁灭这个世纪难题，他问出自己当下最关心的问题：“打你的是谁？”

　　“高二的吧。”谢理说到这还有点得意，“七个人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全被我打趴下了。”

　　“你还挺厉害。”黎照尘不知道是损还是夸。

　　谢理还没忘自己要说什么，一肚子歪理往外送，“不厉害，我是正当防卫。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这次别告诉我爸了，你想想我在学校被人打一顿这件事本来就丢人，而且你这些天不都看见了，我在学校除了不学习还干过什么坏事吗？再说是他们动的手，算不到我惹事的范围之内吧？”

　　实话说，黎照尘从来没听过这么逻辑自洽的歪理，他点点头，说：“也是。”

　　一看事情有头，谢理指了指自己已经半肿起来的脸，“那这样，你看我这样肯定回不去了，咱们这星期不回去了，你不是要竞赛吗，我陪你在学校做题吧。”

　　黎照尘不解：“为什么我也要留下？”

　　谢理：“怕你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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