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向我奔来

　　简嘉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她的语气有些随意了，“江先生，有何贵干？”

　　“江先生突然感知你需要一个树洞。”

　　简嘉奇怪地回头，左看右看，没发现江尔在附近，她问：“你怎么知道？”她向前走，踢着地面，笑着说，“不过，你能打电话过来，我的确很开心。”她语气又轻快起来，“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做什么？”

　　“观星。”江尔回答，“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天文望远镜，下次可以带你看看。”

　　“这么高级……”简嘉问，“有没有更接地气点的？”

　　“遛狗算吗？”

　　“噫……”简嘉想起了她独自遛狗的那个夜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溜刀刀那是增压。”

　　“那去吃东西？”

　　江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瞪大眼睛，转头一看，他很自然地走在她的身侧，朝着她笑着。

　　当他真正出现时，简嘉反而说不出其他话，她紧张地收起手机，说：“这么晚了，吃东西？你想扼杀我的职业生涯？”

　　江尔双手插着口袋，认真地想了想，说：“不然你看着我吃？”

　　“去你的！”简嘉伸手捶了他一下胸膛，他没躲，笑得更灿烂。

　　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了另一条街边的烧烤大排档，X市是著名的沿海城市，所有的大排档都少不了海鲜。简嘉和江尔都是地道的本地人，特别是简嘉，依旧可以操着流利的本地话点餐，看得江尔羡慕不已。

　　服务员带着菜单下去后，江尔感慨：“现在很少年轻人会说白话了。”

　　简嘉吃着先上的小食鱿鱼卷，想了想说：“你平常生活中应该很少会用到白话吧？本来方言这种东西，都会慢慢消失。”

　　江尔看准了拿起一串，说：“方言是文化的一种，方言消失，那就代表文化的消亡。很多老人以及生活在农村的人，他们还是需要方言，我们做智能系统时，还要考虑到这些人群的使用需求……”

　　话题开始往简嘉陌生的方向走，她抢下他刚拿起的串，说：“听不懂。”

　　“对不起。”江尔一边道歉，一边抢过自己的串，“最近刚接了个项目，不小心职业病了。你少吃点，发胖。”

　　听到发胖，简嘉不自觉叹了口气。

　　江尔问：“怎么了？”

　　简嘉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情，说：“你听过地缚灵吗？”等江尔点头，她继续说，“我感觉我现在就是那个地缚灵，被很多事情牵着，伸展不了手脚。”

　　江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认真地问：“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简嘉愣了一下，轻晃着自己的身子，这样能将源源不断的悲伤赶走一样，面对江尔，她还有点紧张。服务员此时端上了烤串，简嘉立马招呼江尔，“吃吧，这是附近味道最正的烧烤了。”

　　江尔拿起筷子按下了她的串，说：“你心里装着心事，还怎么装得下美食？”

　　“啊？”简嘉反驳，“当然是用美食将心事挤出来啊。”她不理会他，直接开吃。

　　江尔微笑摇头，问：“那你以前都是怎么解决心情不顺畅的时候？”

　　简嘉自豪地说：“你还记得陆唯吧？我以前都是靠她度过难关。没她，我也没今天。”她无比思念着陆唯，“说起来，我好久没和她聊天了。”

　　“陆唯。”江尔重复了一遍，两人认真地吃了好几分钟，简嘉要开啤酒，被他制止，“你胃不好，别喝酒了。”他让服务员送来一盒椰汁，将啤酒都收走。

　　简嘉欲哭无泪，“没啤酒烧烤没灵魂！”

　　江尔不顾她反抗，说：“太晚了，下次。”他话锋一转，突然问，“能说说你怎么改姓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作出这么生硬的转折，但简嘉还在为刚才没喝到的啤酒感到遗憾。她沉默片刻，将杯子里的椰汁一饮而下，说：“我觉得，我这辈子的幸福，在某一年，突然被老天爷收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鼻子忍不住一酸，她忘记了很多事情，但那些糟糕的事情从来不放过她，魂牵梦绕，闭眼都是。

　　但她的语气仍旧很轻松，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就是你毕业那年，我升了高三。我爸妈的公司破产了，他们说，为了给我留下上学的钱，所以离婚了，钱给了我爸，债务留给了我妈。”

　　江尔认真地听着，等她不说时，他才接着问：“所以，你才随了母姓？”

　　“差不多吧。”江尔深吸一口气，吐出，眼眶已经红了，掩饰地吃了几口烤肉，“不说我了，你呢，你遇到过什么难受的事情？你要说一个啊，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说。”

　　“我……”江尔的手撑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没什么可以说的，我说杨廷东吧。”

　　简嘉脱口而出：“我又对他没兴趣！”

　　江尔反应很快，靠过来马上问：“那你是对我有兴趣？”

　　简嘉一口肉还在嘴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低下头，懊恼地闭眼。但不知觉中，她刚才的情绪突然也一扫而空。她抬起头，说：“行，你说杨廷东吧，下饭。”

　　江尔叹气，“杨廷东大学时有个女友，后来得病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交过女朋友了。”

　　简嘉目瞪口呆，她没想到那个油腻的男人背后还有这种故事。

　　“但是呢。”江尔继续说，“几年后，他遇到了一个和他前女友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她叫白晓月，之前是我秘书，现在成了他秘书了。”

　　“这么巧？”简嘉顿时生出兴趣，“双胞胎？”

　　江尔点头，“小月是孤儿，在很小时候被领养，她姐姐，也就是廷东前女友则被外国夫妇另外，到现在小月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她养父母并不想让她知道她是孤儿的事情。”

　　简嘉问：“所以，这两个人，有故事？”她已经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

　　江尔摇头，“没有，廷东说……他喜欢胸大的。”

　　简嘉差点没被这句话噎到，她喝了一口椰汁，顺了气之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口肉，骂道：“臭男人！”她看向正在偷笑的江尔，突然反应过来，他故意逗她的，便说，“刚才不算，你得讲一件自己的事情才行。”

　　“我过几天要回去相亲。”

　　措不及防的话题让简嘉手中的串都掉了，她缓缓地问：“你不是……还在追初恋吗？”几秒后，她甚至有点生气，心里都有人了，怎么还能分心去相亲呢？

　　江尔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对啊，两不误。”

　　简嘉真的生气了，她撇头，也不管自己什么立场了。

　　“我得请你帮个忙。”江尔继续说，“我请你，当我女朋友。”

　　“不当。”简嘉还在气闷中，“我才不会帮你说谎呢。”

　　“你别着急拒绝啊。”江尔说，“你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可以当你的圣诞老人，在你当我女朋友这段时间，我答应你一切要求。”

　　“真的？”简嘉转过身，眼睛发亮，“真的吗？那我明天早上不去晨跑了。”

　　“这不行。”

　　“那你算什么圣诞老人，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帮我实现。”简嘉侧过身手撑在桌上，表情极尽嫌弃。

　　“不行。”江尔并不打算让步，“除此之外，都可以。”

　　简嘉看向他，她胸口有一个疑问呼之欲出：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喜欢她？但最终她咬咬唇，忍住了。

　　回去的路上，简嘉几乎捧着肚子，她坐上江尔的车后，十分没形象地瘫在座位上，转头看见驾驶座上江尔无奈的眼神，她笑笑：“对不起啊，本质一条咸鱼，不要见笑。”

　　江尔靠过来，两具突然贴近，让简嘉全身都僵硬了，她惊讶地看着江尔。明明两人一起吃的烧烤，他身上却还有淡淡的清香。五秒过后，江尔熟练地拉下安全带帮她系上。

　　简嘉不自然地撇嘴一笑，“谢谢，我自己可以。”

　　车子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简嘉下了车，被江尔喊住，“你等我一下。”

　　简嘉拿着包站在一旁，看他在后车厢内找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白色的女式平底休闲鞋。

　　简嘉问：“给你初恋买的？”她扫过一眼鞋子，酸酸地说，“款式太老了。”

　　“是吗？”江尔低头翻转着鞋子，“是有点老了，那给你穿？”

　　“啊？”简嘉气笑了，“凭什么啊？我不要。”

　　江尔在她身旁蹲下，将鞋子放在简嘉脚旁。简嘉下意识后退，他制止道：“别动。”说完，帮她脱下细高跟鞋，为她换上了平底鞋。

　　简嘉脸红了一层又一层，特别是他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脚踝的时候，她几乎要尖叫起来。但她忍住了，一忍再忍。

　　蹲在地上的江尔一边说着：“穿高跟鞋很累，以后如果我们一起出门，都穿平底鞋吧。”他在帮她换另外一只后，又说，“简嘉，有时候，也不必每时每刻都那么要强。”说完，他站起来。

　　平底鞋终究比高跟鞋好穿，整个脚踝放平之后，简嘉脚后跟的酸胀也缓解了。唯一不适的是，她得仰着头才能看见江尔的脸。

　　江尔将她的高跟鞋放进鞋盒，满意地看了一眼她的脚，“还好，合脚。”

　　简嘉平静地望着他，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她开口说：“江尔，你陪我去看我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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