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他好像有病

　　“这么久的事也还记得？”萧离的脸色有些难堪，不过还是不慌不忙地回击，“看来你也一直惦记着我啊。”

　　“算了，当我没说。”向芷月扯扯嘴角。
　　她走到座位附近，拿起椅子上的挎包，作势要离开。

　　然而很快被萧离叫住：“去哪？”

　　她回：“你应该嘲笑完了吧？我得回家了。”

　　萧离发出一声沉重的鼻息，语气略微暴躁：
　　“这么晚，还想着自己一个人回去？”

　　向芷月一怔。
　　这人是在关心她吗？

　　“我可以叫朋友过来接我。”向芷月想了想，脑中浮现出柏雪安的身影。

　　“那个酒吧的老板？”听到这个名字，他回忆了一下，随后嗤笑，“你不知道酒吧在这个点很忙吗？你可真会给你姐妹找麻烦。”

　　虽然很不爽，但话糙理不糙。
　　向芷月已经能预见到柏雪安过来后的疯狂抱怨了。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在你这过夜啊？”她觉得有些可笑，索性坐下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闻言，萧离剑眉轻挑。
　　“你如果舍得支付三千一晚的房费，倒也不是不可以。”

　　“抱歉，我的消费能力还没达到这种地步。”

　　“那——”他眸光隐隐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很快就换上底气十足的姿态：

　　“为了保证客人的人身安全，我可以出于人道主义送你一程。”

　　向芷月惊讶地抬起头。
　　她完全没有想过萧离会做出这种反应。

　　明明上次见面时，他还毫不客气地展露恨意。
　　而今天，他又是帮自己解围，又是要送自己回家。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确定？”向芷月一脸怀疑，“我可是你痛恨的前女友诶，和我坐一辆车不嫌难受吗？”

　　“难受。”萧离不假思索地回答。

　　“……”

　　“但是，我也有很多事想问清你。”
　　他沉下声音，微微垂眸。

　　波澜不惊的表情下，似乎隐藏着淡淡的落寞。

　　接着，又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话：
　　“同时，也让我那喂了狗的青春死得更明白一些。”

　　啊，原来是要算旧账啊。
　　五年前，她不辞而别，独自前往法国深造。临走前，为了让萧离死心，她说过许多绝情的话。现在想想，那些话就如凛冽的寒风如冰锥般穿透一个人的内心。

　　就算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也难以完全释怀吧。

　　“也好，那时走得很仓促，很多东西来不及说。”向芷月颔首。

　　萧离没再回应，只是示意她跟上。

　　这幅场面让她有些恍惚。
　　自从回到晚城与他重逢后，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
　　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似乎还是第一次。

　　大二那年每天经历的日常，如今却变成件稀奇事了。

　　向芷月踩着他的影子，一步步走出大厅。

　　盛夏的晚风席卷着丝丝凉爽窜过她的鼻间，微微混沌的意识变得抖擞。
　　她斜眼偷瞄身边的萧离。
　　好像比以前高了一点？
　　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发生了改变。

　　那个狂得无法无天的少年，经过岁月的打磨之后，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拥有的稳重与威严。
　　即使在自己面前仍充满孩子气，可在其他人面前却有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走到停车场，萧离停在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旁边。

　　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还是令向芷月吓了一跳。
　　看得出来，这几年他将自己的产业运作得很完美。

　　“上车。”萧离指了指副驾驶车门。

　　她乖乖照做，系上安全带。

　　不久后，他启动发动机，问：“你家在哪？”

　　“御兰嘉园。”

　　听到这个名字，萧离若有所思：“哦。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在那住。”

　　“是吗，那挺巧。”
　　话是这么说，但向芷月没放在心上。
　　小区那么大，碰巧住在同一个地方也不足为奇。

　　他驾驶轿车缓缓驶向主干道。
　　车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也许是太久没有和他近距离接触，向芷月竟感到一丝紧张。
　　虽说自己是被邀请上车的，但一联想到身旁的萧离如今在晚城显赫的地位，就忍不住感到如坐针毡。

　　她向来不喜欢与权高位重的人物扯上关系。
　　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前任。

　　“向芷月，我这个人很记仇的。”还没定神，萧离突然发话。
　　缓了几秒，又继续说：
　　“那晚你对我说的话，我还一字不差的记得。”

　　顺着他的提醒，向芷月心底一颤。

　　那晚，应该是指大二下学期快结束时。
　　正值梅雨时节，大雨倾盆而下，萧离扔下伞，失魂落魄地拉住她的手腕，苦苦哀求：
　　“能不能不分手？”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
　　可是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正当向芷月努力唤醒记忆之时，萧离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怕是都不记得了吧？”

　　她默不作声。

　　如墨的夜色透过车窗汹涌而入，映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良久，他放缓车速，一字一顿：
　　“正好，我帮你想起来。”

　　“你当时说——”
　　“‘我这么多前任里，就你最难缠。’”
　　“‘你愿意呆一晚上也无所谓，我绝对不会出来看你一眼。’”
　　“‘高高在上的资本家，能不能放过我一介贫苦少女？’”

　　萧离一口气说了很多。
　　向芷月在一旁听着。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莫名令她感到巨大的愧疚。

　　原来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的话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绝情。

　　见向芷月迟迟没有反应，萧离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转动方向盘，眼神望向渺远的地平线。

　　“其实，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当别人挤破头都想要追到我的时候，你凭什么拼了命地把我往外推？”
　　“你知道吗，我萧离骄傲了二十一年，头一次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这种怀疑，直到五年后的今天也没有完全摆脱出来。”

　　向芷月咬咬唇。
　　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选择非常冷静。

　　“萧离。”向芷月的声音很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你说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呢？”萧离忽然抬高音量，一直平稳的情绪也略显烦躁，“你明知不合适，还要先招惹我？”

　　“因为我一开始也不觉得我们会分手。”她别过头，怅然若失，“但我无法控制我的感情。”

　　先撩者贱，是没错。
　　可向芷月每次狩猎目标的时候，都是抱着认真谈恋爱的态度去的。
　　她确实贪念新鲜感，却也能爱对方爱得深沉而热烈。只不过每次以为自己遇到真爱时，都会在某一个时间节点迅速丧失热情。

　　这种病态，她在与萧离分手后才后知后觉。

　　他是第一个爱她爱得如此痴狂的男人。
　　讽刺的是，他也是自己伤得最深的男人。

　　因此，从那以后，向芷月便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
　　三分钟热度的感情骗子，活该单身一辈子。

　　“所以说不爱就不爱了？”萧离的眼神凛冽。

　　“对不起。”她的语气诚恳。

　　而萧离显然不买账：“我是来听你道歉的？你就算是道一万遍歉都没用。我只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从始至终有亏待过你吗？”
　　“如果没有，就算不爱我，为了金钱和地位成为萧太太又有什么坏处？”

　　向芷月听得出来他在刻意隐忍即将失控的情绪。
　　因为她清晰地察觉到了萧离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嗓音在止不住地颤抖。

　　“萧离，你没有亏待我。和你交往的那一年里，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选择离开你，是因为……”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萧离冷冰冰道：“说出来。”

　　“因为。”向芷月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比起钱，我更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当时法国那边留给我的交换生名额，我不想放弃。”

　　“这和分手有什么关系？不就两年时间，是你等不起还是我等不起？”

　　“不是等不等得起的问题。”她沉了沉眸。
　　“而是我不信你会等我。”

　　五年前，她发自内心这样认为。
　　理性告诉她，让一个豪门少爷苦等自己几年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也许萧离会执拗下去，但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的母亲对自己厌恶的眼神。
　　简直像是在宣判这段恋情的死刑。

　　向芷月明白他们是云泥之别，走到最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刀斩断。

　　而就在这刹那，向芷月猛然发现萧离的双眼顷刻间黯淡无光。
　　接着，他的眉拧成一团，眼眶似有似无地泛红。

　　“行，我知道了。”
　　萧离意料之外地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所以你现在后悔了，对吧？你看到我就算和你分手了，也没有再去开始一段新的恋情，让你又觉得有机可乘了。”

　　照平常，向芷月或许就当是听笑话一般对此置之不理。
　　可今天，她却不忍拆穿——

　　萧离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
　　又格外忧伤。

　　“你这样想也不奇怪。”向芷月尽力弯起唇角，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一些，“就当我是这样吧。”

　　这时，萧离也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可这表情实在算不上是在笑。
　　“什么叫‘就当’？你明明就是。”
　　“……”
　　“现在说得这么不服气，以后我再见到你，是不是可以无条件认为你在不择手段地接近我？”

　　“可以这么认为。”向芷月没了脾气，“但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从不会打自己的脸。”

　　“哦？你上次好像也说过‘再也不见’这种话，可距离我们再次见面的今天，似乎还没过一个星期吧？”萧离的口吻带着挑衅，好似看穿一切。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又被怼得没话说。

　　“算了。”萧离踩下刹车，稳稳停在小区前的路口，“不管你当初怎么想的，知错能改是件好事。”

　　“？”

　　“虽然追我的人很多，但多你一个也无所谓。不过萧太太这个位子竞争激烈，你现在的这点伎俩还真不够看的。”
　　“好了，到地方了，下车吧。”

　　向芷月在风中凌乱。
　　不由地暗暗感叹——

　　自我意识过剩的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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