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煞气重

　　宇宸璂的剑谱不见了。
　　他父亲留下来的昆仑剑谱……

　　宇宸璂扫了一眼司羽。
　　她应该不至于偷那本剑谱，这是修炼得金丹的人才能学的剑法，她拿去，并没有什么作用。应该是他昏迷之时，有人拿走了那本剑谱。

　　正想着，宇宸璂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他抓着心口，噗通一声，又昏迷过去。
　　方才司羽扇了他一巴掌，他于熟睡中觉得脸火辣辣地疼，便转醒过来。伤还未好全，这下急火攻心，内伤又发作，遂再昏迷了过去。

　　“宇宸璂, 宇宸璂?”
　　司羽摇了摇宇宸璂的手臂，他还是不醒，急道：“你这么沉，我怎么搬你上去啊？”试着移动了一下宇宸璂，他的头往怀里靠着，鼻尖划到了司羽的脸，司羽脸一红。

　　“我只是把你扶到床上而已！”
　　司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宇宸璂扶上了床，累得坐在玉石床边喘气，手一动，撞到了宇宸璂的碗。

　　她干脆拿着那个碗，走到外头的水塘里。其实刚才她早就有打算了，这莲花开得这样好，不摘点莲子怎么行？遂脱了鞋挽起袖子进去，趟着水摘莲子。
　　那水塘里的水清凉清凉的，很是舒服。司羽摘完了莲子，还在里面玩了一会儿水，走到池中央时，觉得脚下一硌。

　　她倒也没多想，往下一踩，脚底竟然踩空，直直坠落下去。

　　砰地一声，头上的出口渗出几滴水之后，马上关闭。
　　司羽吃了一些土，臀部摔得生疼，她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她是摔到了什么地方？！手里的碗也不见了，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掉了出来。

　　她抬眼看四周，竟点着灯，空荡荡的，是一间方形的小小密室。唯一的出口便是方才摔下来的地方。司羽暗道不好，这里密闭不透风，如果不快点出去，会窒息而死。遂立刻站起来摸墙，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打开那个出口。

　　司羽的手一触碰到密室里的墙，只觉得手上一阵冰冷。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看，墙是青石打磨而成的，十分光滑。

　　司羽凑近看，墙上还有一条条的纹路，画着一些奇异的线条……
　　她越看，瞳孔越放大——这不是奇怪的纹路，而是，练功图！

　　司羽把一根蜡烛取了下来，照着纹路仔细瞧。

　　她看着，却觉得不对劲。
　　墙上画着的人，剑始终是漂浮在外的，手上并没有握住实剑，似乎那些剑都是变出来的。

　　以气化剑……
　　司羽不知为何脑中出现这四个字。
　　墙壁上的画的人，莫非是以气化剑？！

　　她手颤抖着，蜡烛之火微微抖动，她一点点继续往下看，墙壁上的人招式变化多端。渐渐地，她看到墙壁上刻着一个人，一个人手里拿着弓，弓上装了一把剑。

　　以弓剑修？！
　　司羽震撼不已，原来真的有此种剑修，可正当她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背后突然一个人影闪过。她拿着灯笼往后一照，只见一个面如枯骨的人，就站在她背后，目光森森地盯着她。

　　司羽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和那人对峙良久，才道：“你是人是鬼？”
　　那人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司羽看到他的牙齿都掉光了，皮肤上满是老人的斑点。

　　“人？鬼？”那人渐渐走出来，站到灯光下，他瘦得感觉就是像一具骷髅外多了一层皮而已。司羽看到灯光下，那人脚底下有影子，才松了口气。

　　“你也是天穹派弟子吧？”司羽大胆问道。
　　“哼。”

　　那人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
　　司羽略一眨眼，那人竟从手中变出了一把剑，这是——以气化剑！

　　司羽从袖中拔出剑，躲开了他的攻击。那人的剑非常之快，加上剑光刺眼，司羽打得有些吃力。不过几个来回之后，她探查到，此人的修为不算多高，和她差距不大。她借用轻功，飞快抄到了他背后，那人想不到司羽的速度如此之快，于是整个背部暴露在司羽之后。

　　司羽将剑抵在那人背后：“你到底是谁？”
　　那人转过头，司羽都能清晰听到他关节摩擦的声音。

　　“修炼之人罢了。”

　　司羽似乎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悲凉。

　　“修炼之人？”司羽疑惑不解，他这么说，应该不是天穹弟子的意思喽？
　　“这里是天穹仙界，除了天穹弟子，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天穹不收我，我有什么办法！”

　　那人极度痛苦，跪下来道：“天穹说我没有剑修的天赋，把我拒之门外。我吃了一个道士给的丹丸，伪装成了天穹弟子，才进到此处。为了不被发现，才躲在这仙墟洞水塘之下的密室里修炼。”

　　“你……你为何执意要修炼？”
　　司羽想到了自己，也曾经被天穹拒之门外，那人道：“为了一个人。”
　　“为了谁？”
　　“这不重要。”

　　那人抬起眼睛，眼底的悲伤倾泻而出：“天穹门规有一条，偷学者，杀无赦。”他顿了顿，道，“杀了我。”

　　“先等一下。你方才用的，是以气化剑，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剑修，大部分天穹弟子都不会的，你怎么偷学的呢？”
　　“以气化剑？”

　　那人笑得近乎癫狂，他抬起那只化出了剑的手，司羽终于看了清楚。
　　那剑竟然直接就生长在那人的手里，这个人，是没有手掌的。

　　“我要是能学会以气化剑，又怎么会在此处？”

　　司羽看见血淋淋的肉与剑粘合在一起，心底泛起一阵痛处。她再一看，那人的另一只手袖，竟然是空荡荡的，连手臂也没有了，触目惊心。

　　“杀了我。”
　　“不。”
　　司羽拿着剑，依然抵着那人：“我不乱杀无辜之人，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何在这里。”

　　那人干脆盘坐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我叫章丰，谛水的……丈夫。”
　　司羽听罢，睁大了眼睛：“谛水真人的丈夫？”

　　“哼，不错，原来，她已经到了那个境界了么……竟然已经成了真人，下一步，便是飞升成仙了吧。”章丰的语气里有愤怒，仇恨，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爱意。

　　“多年前，我们是永结同心，约好要白头到老的夫妻。”章丰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那些前尘往事，都已经烂掉了心里。

　　“成婚不到三年，我们就有了两个孩子。我们虽然过得清贫，但好歹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也算幸福。可是突然有一日，我回到家，清璃……也就是谛水，抱着孩子哭。我去摸了孩子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于是连忙去找大夫。可是大夫却说孩子得了怪病，没救了，到了半夜，两个孩子都死了。”

　　说到这里，章丰啜泣起来，但是他实在太瘦了，又多年没有进水，尽管悲伤，却留不下一滴眼泪。

　　“清璃便恨我……”章丰猛烈地吸了一口气，“确实怪我。那日，如果我不去村头赌博，好好在家，也不至于让两个小孩生病而不得知。我祈求清璃的原谅，但她始终不肯。”

　　章丰说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章丰，我恨你！”清璃红着眼眶，随手拿起厨房里的那把柴刀，“因为赌博，我们家落魄至此，我爹娘、你爹娘，遭你的债主追杀，死无全尸，现在，又因为赌博，你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害死我？！”

　　章丰喝了酒，也很是生气，看到清璃拿着刀要砍自己，便借着酒劲，盯着清璃那张漂亮的脸蛋，气道：“你来啊，杀了我……！”

　　清璃几乎是没有犹豫，猛地一砍下去，章丰吃痛一声，只见左边的肩膀下，已经空空如也。鲜血直流。

　　“你！”章丰没想到清璃真的会下狠手，便想夺回她的柴刀，结果反被她砍断了右边的手掌。
　　见到章丰成为了废人，清璃解气地怪笑：“没有了手，也算便宜你了。”说完，用袖子抹了泪，夺门而出。

　　章丰冲出去，天上一个惊雷，雨水瓢泼而下。他发了疯地去追清璃，可是再也寻不到清璃的身影。在那个大雨迷蒙的夜晚，他失去了全部。

　　“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找清璃。我爱她，她是我的全部。我宁可她再一刀杀了我，我也不能忍受见不到他。”
　　对于这个故事，司羽听得很火大，但先打算压着火，听章丰接着道：“在那之后，我找了她十年，最终才辗转得知，她成为了天穹弟子，修仙问道。我不止一次地去求她见我，她始终不肯。我只想请求她的原谅，和她重新在一起。”

　　“我求了她五十年，她始终不肯见我。好不容易在第五十年的时候，她终于答应见我了。可是那天穹门打开之后，她走出来之时，我看到的她，依然年轻，美貌。而我已经垂垂老矣，半截入土了……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说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司羽接了他的话：“所以，你就为了不死，继续求得谛水真人的原谅，便也打算修仙？”

　　章丰点头：“不错。可是这么多的修仙门派，没有一个愿意收留我。天穹，更是屡次将我拒之门外。我只得求了一个道士，他给了我一颗丹药，可以突破这里的结界，进到天穹来。我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密室，便躲在此处修炼。”他站起来，摸着墙上的一道道纹路，“这里的练功图，也是我意外发现的。可惜，我始终学不会。我也是最近才领悟，原来，这叫‘以气化剑’。”

　　难怪这个人，修为和练气一境的她差不多。

　　“你可知，现在多少年了么？”司羽问道，“谛水已经修得真人，至少也要七百年以上的时间，你说你学不会，可也活了那么久，也不是凡人了……”

　　“也许是这山中的灵气吧。”章丰沉沉叹道，“我偶尔也会出去，喝些山泉水，偷偷跟着弟子们，吃山上的一些仙果，苟活了这么久。”

　　司羽觉得，此人虽然可怜，但全是可恨之处。对他也没有好语气，直接道：“恕我直言，你该放下了。也不要再去纠缠谛水真人了。反正你也靠着这山中的仙果苟活了这么多年，不如趁着还有生命，重见天日，去过别的生活吧。”

　　章丰带着哭腔，道：“我又何尝不知，错在我，我不该将此转化为执念……”说着，眼底流出了液体。他的舌头伸出了嘴角，尝到了腥味，“可是，我不想出去……不想出去……不想出去……”

　　司羽察觉不对，此人，竟然流出了血！
　　只见他抬起了眼睛，原本漆黑的双眸，变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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