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

　　柳世臣在左峰没待两天，楚江秋就来了。
　　“你不是在陪你小师妹吗？怎么有空过来”柳世臣拿着毛笔在练字，手指葱白。骨节分明，掌内却有一层老茧。

　　楚江秋气呼呼地偏了头，“小师妹不要我陪，说我这几天累了，让我赶快回去休息，明明大师兄比我更累啊，她也没赶大师兄”。

　　柳世臣脸上不动声色，但内心觉得楚江秋没救了。
　　“你说会不会小师妹喜欢上了别人，不能啊，我从小黏她那么紧，除了她偶尔会见到大师兄，其他师兄弟都很少见到的，难道她喜欢大师兄？也不能啊，大师兄那么闷，一点也不好玩……”

　　听着楚江秋絮絮叨叨地分析，，柳世臣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他看了眼柳世臣，问道：“你今天到底找我什么事？”

　　楚江秋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师父请你去万象殿，说与你有要事商谈”。
　　柳世臣神色沉了沉，说道：“那走吧，楚兄带路”。

　　两人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万象殿。
　　“师父，人我带来了”楚江秋进了殿门就喊道。

　　两人进去时，杨潇一如前几日，在看着竹简，他抬起头，沉声说道：“柳少侠来了”。
　　“参见杨山主，这几日在贵府多有打扰”柳世臣上前行礼。

　　“小六，你先出去吧，我跟柳少侠有要事商议，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入内”杨潇抬了抬手。

　　“是”出去前，楚江秋狐疑地看了眼柳世臣，但柳世臣一直垂着眼帘，未见神色。
　　“听小六说，这次夺灵芝你和你师兄帮了大忙，我在这里替姝儿感谢你们两位”杨潇缓缓说道。

　　“不敢当，全是受家师所托，能助楚兄一臂之力，实乃晚辈的荣幸”柳世臣低头行礼。
　　“家师？你师父有说过我和他什么关系吗？”杨潇拿出了那把鹿梦剑，反复把玩。

　　“未曾，但晚辈猜到了”柳世臣毕恭毕敬。
　　“柳少侠果真天资聪颖，不似我那徒儿”杨潇淡淡一笑。

　　柳世臣一想就知道杨潇说得是楚江秋，也笑了笑说道：“楚兄一表人才，武艺卓绝，正气凌然，实乃人中龙凤”。

　　听到此话，杨潇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一介粗布百姓罢了，何谈人中龙凤，想听故事吗，接下来给你讲个故事”

　　柳世臣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听着，半响未曾开口。

　　杨潇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划破时空而来，“记得当年唯我和你师父两人深得你师祖喜爱，我舞刀，他弄剑，各有其法，各出其彩，相得益彰。别人都以为我们师兄弟二人感情和睦，其实我们都各自憋着一股劲，都想压对方一头，今天我的刀法受表扬，他便不开心，明日他的剑法受夸赞，我就闹脾气，就这样别别扭扭过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直到山中传言师父要把下一任山主传给我，他就跟我打了一架，带着半本心经和鹿梦剑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年，再未回来。我曾多次托人去打听他的消息，直到十多年前才听说了他去了河西，还入了天山教，这才放下心来，那时年少轻狂，总不想低头，现在想想若是当时我不那么意气用事地话，现在肯定是另一番光景”。

　　俗气的故事，柳世臣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前人的是是非非，只是微微点了头。
　　“他卧床不起多久了？”杨潇长叹一气。

　　“近五年了”柳世臣答道。
　　“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嗜睡？”杨潇问道。

　　“对，这段时间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柳世臣皱了眉。
　　“他当年只带走了半部心经，心经需修炼完整功法，否则会随着时间推移侵蚀五脏，他这症状已是到了晚期”杨潇又叹了口气。

　　“所以此次晚辈斗胆想请杨山主出山，救我师父一命”柳世臣双膝跪地，给杨潇行了大礼。
　　“这是你师父的意思？”杨潇看着跪在底下的柳世臣问道。

　　“不是，这是晚辈的请求，师父只让我把此剑物归原主”柳世臣抬眼直视杨潇。
　　“柳少侠爱师心切，勇气可嘉，但我任武林盟主，事务繁多，容我考虑一二”杨潇缓缓说道。

　　“多谢杨山主”柳世臣说道，顿了一下，又说道：“应是多谢师叔”。
　　杨潇再抬眼看了下柳世臣，说道：“出去吧，让小六进来”。

　　柳世臣出殿门，看见楚江秋正坐在石阶上，“你师父有话跟你说”。
　　楚江秋麻利地站起身，问道：“你和师父说什么了，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柳世臣微微一笑，“再不去，你师父可等急了”。
　　“哼，装神秘，我问师父去”楚江秋大步跨进门去。

　　“师父，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楚江秋走到师父身边。
　　“不该你问的别问”杨潇沉了脸色，“今日有事来找你，姝儿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为师知道你一直喜欢姝儿，我和你师娘决定，择个良辰吉日给你们办婚礼”。

　　楚江秋一下愣住了，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半天才问道：“小师妹愿意吗？”
　　“婚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了她”杨潇脸色更沉了，接着说道：“回去准备一下吧”便挥了挥手，让楚江秋出去。

　　楚江秋出来时，柳世臣白衣青丝，正站在殿前桂花树下仰着头，任落下的花瓣飞入发间，恍若仙境。良久，柳世臣才看到了从殿里走出的楚江秋，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回去？”楚江秋声音透出一丝疲惫。
　　“等你”柳世臣的声音缓缓地，微凉。

　　“师父让我娶小师妹”楚江秋接着说道。
　　柳世臣嘴角上扬出一个巨大的弧度，笑道：“恭喜楚兄得偿所愿”。

　　楚江秋挤出一个笑。
　　“怎么不愿意？”柳世臣偏头，看了眼楚江秋。

　　“没有，可能太过惊喜，一下子心绪有些混乱，我这两天影影约约觉得小师妹对我怕不是那个意思”楚江秋微叹。

　　“你小师妹还不知道？”柳世臣觉得楚江秋终于有点眼色了。
　　“想来是不知”楚江秋说道，柳世臣也心下微叹：自己这句恭喜或许说早了。

　　“有你师父做主，这婚事应是没有大碍的”柳世臣说道。
　　“顺其自然吧”楚江秋慢慢往前走去。

　　二人刚行至流风苑，就看见小师妹正坐在院内石凳上。
　　“楚兄，看来今天咱们这棋是下不了了”柳世臣笑道，“佳人在侧，总会心猿意马”。

　　楚江秋笑着摇了摇头，“小师妹，你怎么来了？”说完他突然想起适才师父的话，脸上突然有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六师兄，我找了你半天了”小师妹跑了过来，大病初愈，脸上还泛着苍白。
　　“我去见师父了”楚江秋扶住急速跑来的小师妹，一见她神色不对，急忙说道。

　　“这么说，我爹也跟你说了？”小师妹脸一下子惨白。
　　“嗯”楚江秋点了点头。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六师兄，你快去跟我爹说，说你不想娶我”小师妹急得嘴唇都开始发白。

　　“如果说，我说我想娶呢？”楚江秋猛得抬起头看着小师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出。
　　小师妹怔住了，呆呆望着楚江秋，半晌有眼泪从她眼睛里流出，她抽泣着说：“六师兄，可我不想嫁给你”。

　　楚江秋突然被一种巨大的迷茫所被包围，过去的十多年瞬间成了空白，心像被掏空，一时间他不知该去向何处。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杨夫人的声音唤回了楚江秋的意识。
　　“娘，我不想嫁给六师兄”小师妹扑入杨夫人的怀中，哭着说道。

　　“你这孩子”杨夫人看了眼楚江秋，又看了眼怀里自己的女儿，接着说道：“你和小六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再说你六师兄对你多好，从小到大最宠你的就是他，你嫁给小六，是你的福气，我和你爹也放心”。

　　“可我不喜欢他”小师妹哭得更凶了。
　　“越说越来劲了，你爹说了，这婚你不结也得结，就定了下月十五”杨夫人与小师妹拉开了一点距离，说话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我不”撂下这句话，小师妹就跑没影了。
　　“小六，你先回屋休息吧，这件事我和你师父来办”杨夫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又转过身对柳世臣说道：“姝儿这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家事让柳少侠见笑了”。

　　柳世臣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
　　柳世臣进屋时，楚江秋正发着呆，他走过去坐在楚江秋旁边，“看来我那句恭喜说早了”。

　　楚江秋抬起头，一脸惨淡的笑，“其实小师妹喜欢大师兄，我都知道，从小我黏她那么紧，她每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大师兄呢，她从没问过我，但我有一颗狗皮膏药的心，我坚持再坚持，总觉得小师妹能看到我的好。我特别喜欢看她笑，小师妹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小梨涡，特别可爱，她一笑我都想笑了，我感觉她在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日子有盼头，盼着娶她，盼着有我们的孩子，盼着和她在一起的柴米油盐，这么些年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幻想罢了”。

　　“嗯”柳世臣轻声答应。
　　“你又不说话了”楚江秋无奈地笑了一声，“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空虚，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了”。
　　“让小师妹先冷静一下吧，后面你们再谈谈”柳世臣觉得自己必须说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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