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段越顿时有些尴尬，自己出门的时候找不到合适大小的包搭配，就装一把小小的伞好像也没有合适的包装，原来那个双肩包更是大材小用，纠结了几个来回，反正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应该就不会下的吧。
　　谁知道这么不能信。

　　他只好望着顾时许讪讪笑道：“我错了，顾同学最可靠。”
　　顾时许撑开伞，握着伞柄递过去，说：
　　“拿着。”
　　“这伞好像有点小了，”段越抓着伞柄抬头打量头顶被蓝伞覆盖的区域，“下次换把双人伞，这样我忘记带的时候就可以蹭你的了。”
　　“凭什么。”顾时许凉凉地说。
　　心说只要你不忘记带我就没必要换。
　　段越转过脸得意笑了一下：“凭你对我最好了。”
　　顾时许：“……”
　　服了。

　　没走几步，两人的在伞外侧的半个身子就被雨水打湿，路上的积水也顾不上躲，毫不犹豫一脚踩去鞋侧当即溅出朵水花来，细细碎碎的泥也跟着死死沾到鞋面上。
　　也许挨近一些不会被浇得那么厉害。
　　“你过来点儿，抓着我胳膊走，”段越说，“这样会好点，不然你那边肩膀全得湿了。”
　　顾时许听他的话往里靠近了些，但右手只是轻轻抓上他的袖口。
　　他俩快步抄近道走回电影院门口躲雨。

　　段越把伞关好甩了几下水后，随手放在了脚边靠墙体的位置。
　　两人头发都没事，被打湿的只有鞋和没被伞遮住的那侧身体。段越从口袋里拿出包手帕纸抽了张递给顾时许：“擦擦。”
　　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杯奶茶。

　　他因为左手撑伞，奶茶只能拿在右手，不一会儿杯盖就被雨打的湿透了，看着也没心情喝了，路过一个垃圾桶时他顺手往里扔了它。
　　“你的奶茶怎么没事，”他看着顾时许接过纸巾，“我的都惨不忍睹迫不得已扔掉了。”
　　顾时许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听到这话后停住动作，抬眼问；“要么？”
　　他把自己的递给他。

　　段越怔了征，他不是有洁癖么，这会儿怎么愿意主动给我喝他的东西。
　　“你不介意啊？”他问。
　　顾时许手在他面前举了老半天，耐心快要没了：“不要算了。”
　　话音刚落，手里的握着的东西被他快速一把抢了去。
　　“我没说不要。”
　　他就着吸管吸|了两口后还给顾时许，甜而不腻的珍珠混着青柠的味道嚼起来异常满足，他鼓着一边嘴赞扬：“真好喝。”

　　顾时许接过晃了晃，把剩下的喝完，走到门边的垃圾箱旁，绿色的印着“细雨蒙蒙”四个文艺字体的杯子忽然失重，咕咚一声掉入另一个归宿里。

　　雨幕流动不歇，两人并肩站在建筑圆柱旁，或望望雨什么时候停，或瞅瞅手机消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聊些什么。

　　半晌，门口的玻璃门被推开，两个中年男人从里面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正好看见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两个少年人的背影。
　　“你俩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罗笙疑惑。
　　顾时许：“等雨停。”
　　罗笙闻言，“昂”了声，下意识望了望那被灯光里的雨势，随即爽快地说：“应该没那快，我送你们回去吧。”
　　顾时许还在迟疑之时就听到了他旁边那个直接的把话问了出来：“你和你朋友是一起的吧。”
　　他看了眼林泷，和他对视时礼貌笑了下。
　　可对方眼里却没什么表情，板着张脸，比顾时许闷的段位还高。
　　这人简直就是顾时许2.0啊。

　　罗笙跟着他的目光转脸看，笑说：“没关系，他很好说话的。”
　　段越心说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哄人么。
　　“你俩回哪去都，先上车吧。”罗笙又问。
　　段越和顾时许对了眼后一起说出地址。

　　其实他本来想让老妈来接他们回去，但是想想这会儿她肯定是送他来了之后回去顺道上美容院去了，毕竟今早就开始抱怨下雨出不去。若是打车又太贵了，那些司机可都趁着下雨涨价，顾同学应该不会愿意，他也不想白瞎这点钱儿。

　　“哥你俩先走，”段越拿起地上搁着的伞递给罗笙，从他们刚出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两人手里空空，门口又没有挂着其他伞，“先倒车出来开到门口这我们再上来”
　　“行，”罗笙接过，“等会儿我来接你俩。”
　　段越点头。

　　顾时许和段越望着他们走进这片雨幕，那把伞从罗笙手里换到了林泷手里，林泷长得高些拿伞更适合，可以看得出来他和罗笙感情真的很好，不然也不回在接过伞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往他朋友那边倾斜，几乎把整个安全的空间都让了出去。
　　段越站在顾时许前面，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目光里的若有所思。
　　“这男人对男人也很绅士嘛。”段越说，“这哥俩感情真好。”
　　顾时许没说话。

　　这哥俩把车开到他们面前，罗笙下了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把长柄黑伞递给他们：“上车吧。”
　　段越拿过：“谢谢。”
　　两人上了后座，车里的味道不像公交和滴滴那么具有冲击力，而且像是喷了什么去味的东西，闻起来像是柚子的清香。
　　但对于一个严重晕车的人来说即是味道不那么明显亦或是没有味道，头还是和胃还是会觉得很难受，顾时许皱了皱眉。

　　罗笙转头笑道：“系好安全带啊孩子们。”
　　“什么孩子？”段越有些不满，“我年末过完生日就十八了，罗叔。”
　　罗叔听了这个称呼，笑得灿烂：“是吗？那该快了，我也年末过生日，你几号啊，到时候我让林叔叔送你免费电影票，多少张都行。”
　　刚好红灯。

　　林叔叔转脸：“谁是你林叔叔。”
　　“你说呢。”罗叔看到他这张冷脸就忍不住笑。
　　林叔叔懒得搭理他，余光碰巧看了眼后座。
　　他侧身打开了副驾驶的储物盒翻找了几下，罗笙一脸问号：“找什么？”
　　林泷从里面拿出一个口罩和和一小包陈皮后，抬眼望他说：“孩子晕车当叔叔的都没发现么。”
　　罗笙不明就里，转头才发现顾时许正低着头用手掩着口鼻，闭着眼安静在那一动不动。
　　他恍然大悟。

　　“时许？”他喊了声。
　　顾时许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便看到林泷递给他的东西，同他说话的声音不冷不热：“难受吃点这个，然后把口罩带上。”
　　顾时许：“谢谢。”
　　段越还以为他只是懒得说话一个人在出神想些什么，毕竟他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待着什么话也不说，连表情也不让人知道。
　　原来是晕车，在难受呢。

　　不知道为什么，段越心里顿时有些发堵。
　　他这会儿忽然说不出什么，只默默递给他一瓶水。

　　绿灯亮起，车子又缓缓行驶。
　　顾时许嘴里含着陈皮片，太阳穴和胃里传来的恶心感顿时好了不少。
　　罗笙和段越两人性格开朗，聊得也很投机，也会说两句就拿对方开玩笑，一路听着这两人的闲聊到了家路口。

　　也是刚刚听到他们的聊天才知道，他们原来和段越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个栋楼里。
　　所以车先开到顾时许家，他们再绕回去。

　　“进门了给我发消息。”段越打开车窗跟他说道。
　　顾时许应了声，超车里的三个人挥挥手。
　　直到目送车子从巷口缓缓开出汇进雨里的车流，他转身上了楼。

　　到小区地下车库时，段越他们刚倒车进好停车位，一辆熟悉的亮黑色车子也跟着后头驶进来，段越下了车，黑色车车主的车窗也缓缓落下。

　　“m…”他‘妈’字还没完全喊出口，车窗里就蹦出一阵尖利响亮的声音——臭小子！
　　段越：“……”
　　你儿子不要面子的吗。
　　幸好现在时间有些晚，车库里没几个认识他的人。
　　只有罗笙带着笑随后来到他面前，而他旁边那位，这会儿段越很感谢他能时刻保持严肃冷静的形象。
　　“你妈？”罗笙问。

　　段越“嗯”应了声，望着老妈下了车走过来。
　　“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送我回家的两位好心叔…嗯哥哥，”他说，“今天刚认识，我就是去他们家看的电影，而且还住在我们家楼上呢，巧不巧？”
　　老妈点点头，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这孩子平时浪得很，没给你们二位添麻烦吧？”她又说。
　　罗笙脸上带笑：“怎么会，这孩子很讨人喜欢的。”
　　“那就好。”她说，“那一起上楼吧。”

　　在那四个人的电梯里，老妈丝毫不给他情面的盯着他那双脏得看不出样子的鞋大大方方地吐槽：“都说了几百遍了让你下雨就不要穿白鞋出门，看看看看，脏成这个鬼样子你自己送去干洗店去，袜子不许直接扔，给我手洗！”
　　段越：“……”
　　旁边两位大哥哥都替他尴尬。

　　“妈，人叔叔们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他喃喃道。
　　“叔叔？你个没礼貌的家伙，人家这么年轻，给我叫哥。”
　　罗笙干咳了两声：“呃…没事其实，怎么叫都行。”
　　“没关系，不用替他讲话，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段越；“……”
　　卧槽，您认真的吗。

　　他诧异又尴尬地回头对着两位哥使劲摇头。
　　企图在澄清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脸皮厚，只是偶尔脸皮薄得不明显而已。
　　电梯在十七楼打开，罗笙微笑目送他们母子俩离开。
　　“笙哥林哥再见。”他转头挥挥手。
　　罗笙：“再见。”

　　“这小子是真讨人喜欢啊，”罗笙说，“真有趣。”
　　林泷：“还行。”
　　“还行？你不是也挺喜欢他的么。”
　　“我没这么说。”
　　“你是没这么说，但那你刚才笑什么，林叔叔？”

　　18层的电梯门打开，罗笙下意识用手挡着门框让他先出去，随后自己才出去。
　　林叔叔看上去并没有兴趣搭理他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再喊晚上自己睡沙发。”
　　“好好好，”罗笙败下阵来，话锋一转，“不过他对小顾的感情好像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随手啪按下客厅灯开关。

　　“但他们看起来还真莫名其妙像一对儿，”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他一回家就自言自语习惯了，“小顾这孩子也很优秀，他画画很棒，还答应我下个月给书店那边送一幅他的画，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这孩子是真挺优秀，又寡言少语，真别说，我觉得他和当年的你有几分相似。”
　　林泷走到他旁边坐下，说：“你和人家才认识几天？”
　　罗笙算了算，今天还是第一次认识段越，顾时许也就大概一个月。
　　“好像也没几天。”他讪讪回道。

　　林泷叹了口气：“果然上了年纪就爱多管闲事。”
　　罗笙诧异。

　　“你说谁上了年纪？”他故作恼怒的说道，“你也没比我小多少，老东西。”
　　对方没说话，挑眉看着他：“今晚果然你有机会睡沙发。”

　　“姜还是老的辣啊，啧啧啧，”罗笙叹口气，定眼望向旁边两手交叉靠在沙发上的人，眼毛低垂，优美的侧脸轮廓在在灯光显得更加清晰，还是那么好看，同十年前初见时一样。
　　然后看他随手拿起茶几面上的遥控器，搜了一部经典外国片，对着屏幕一下一下按遥控器的加音键。
　　也许是刚刚聊起的两个少年和当初的他们很相似，令他又回想起年少时的那位爱人，时光一转，爱人已经成了家人，如同千万个普通家庭的婚姻生活一样，下班回来就瘫坐在沙发看电视聊日常。

　　林泷还没看到屏幕上的音量数字从10变到18就被人扑了过来，遥控器挣脱了束缚顺势掉在沙发另一头的地毯上。
　　“干什么。”林泷显然被他吓了一跳。

　　对方的双手压在他身两侧，低沉道：“向您证明一下我年纪其实也没那么大。”
　　林泷的眼睛接收着对方如蒙了雾的眸光，缱绻的意味瞬间在两人眉目间腾起。
　　慢慢地，林泷的左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拇指轻划了两下他的唇角：“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对方的头慢慢压低向他凑近：“什么？”
　　嗓音是压抑着的轻、还夹着些呼吸的急促。

　　“位置错了。”林泷说完左手向后一绕，把他的头压低至使两人唇舌相抵，同时顺势把他往沙发里侧推了推，慢慢将他整个人仰躺过来。
　　电视里的画面一帧一帧变换，屏幕里的声音和屏幕外的声音相互交织，碰巧有风从阳台悄悄进来，帮忙卷走因人体散发的燥热。

　　顾时许收到周子扬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时，他心里的猜测果然落了实，手机摆在书桌面上，他双手抓着毛巾擦头发，聊天屏幕没有空切换，几段对话一直在他眼前。

　　——我在影院门口车里等我爸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和段越上了笙哥他们的车。
　　——嗯，雨大，他送我们回家。
　　——噢，怪不得呢，笙哥他们人一直都这么好。
　　——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顾时许问。

　　对方正在输入有点久，不过还是给了他明确的答案。
　　——他们其实是恋人，一起很多年了。时许，我告诉你你要保密，因为换做其他人我应该也不会如实告诉他，至于为什么不能说的原因我想你也是清楚的。
　　——我知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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