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湾

　　苏白这边上了公交车，找到座位拿了耳机继续和江浔唠叨。

　　“啊，我好想你啊，为什么放假要放一个多月呢。”苏白叹气。

　　旁白的大妈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子啊，早恋的太多了。

　　江浔一个字总结回答他：“傻。”

　　苏白转了几次公交，走了一截小道，终于要到家了。

　　耳机里只有江浔浅浅的呼吸声，还有闹钟秒针转动的滴答声。

　　有闹钟房间的只有他的房间。

　　苏白一下就想到江浔头靠在自己的枕头上，头抵在床头柜边拿着手机要睡不睡的模样。

　　“我到家了，江浔。”

　　“嗯，拜拜，早点睡。”手机那端传来低低一声鼻音。

　　苏白嘴角挑了挑，挂了电话后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第一个看见苏白的是苏父，他坐在客厅按着遥控器，看了苏白一眼，把视线转回电视机上。

　　“苏白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陈述。

　　“嗯。”苏白简单应了一声。

　　苏母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苏父的声音猛得从厨房蹿了出来。

　　“苏白，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晚，都没打个电话给我，还好我今天多买了些菜，你想吃什么，现在说说还可以出去买。”

　　苏母抓着苏白的袖子在他跟前滔滔不绝，大有要和他在玄关处唠一天的架势。

　　“嗯嗯，好，没什么想吃的，”苏白答着，脚步移动，“奶奶呢。”

　　“在房间里。”苏母答完就回厨房去了，没了和他唠叨的架势，低着头处理菜。

　　苏白包也没卸，径直去了卧房，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苏白就听见鞋子慢慢磨蹭地板的声音，还有老人特有的缓慢呼吸声慢慢向门板这边接近。

　　苏白无端的有些紧张起来。

　　“小白回来了？”老人驼着背立在门口呆愣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问道。

　　“奶奶，我回来了。”苏白努力扬起笑容。

　　苏奶奶眯着眼睛辨认半晌，才伸手抓住了苏白的手摸了摸。

　　“瘦了。”苏奶奶拉着苏白往房里走，“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这骨头都突出来了。”

　　“没有，奶奶我每一顿都按时吃的。”苏白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奶奶往床边走去。

　　“在学校里有没有认真学习啊，上次听你妈说你的成绩变好了，我现在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和你妈要了成绩单来看，那图片上的字太小了，什么也看不清。”苏奶奶絮絮叨叨着。

　　“没事奶奶，我念给你听。”说着，苏白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成绩单，指着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的成绩一科一科的念给她听。

　　老人哪里知道学生分数的好坏，在她认知里，一百分就是最好的，六十分以下就是不及格，老师是要来找家长的。

　　“你刚才那几门怎么考这么低啊，连五十分都没有，这怎么行。”苏奶奶眉头紧锁。

　　苏白解释了半天那几科学科是一张卷子上考的。

　　说了半天，苏奶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想不通，但听着孙子的意思是这个成绩还是可以的就放心了。

　　才几个月不见，奶奶衰老的飞快。

　　苏白手指抚过皱巴巴的手背，手指下的皮肤毫无活力，轻轻一推就可以在一侧堆起来。

　　苏白一回来就呆在奶奶的屋子里，给奶奶收拾了一下床尾的衣服，把四处散落的鞋子放整齐。

　　苏母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搞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来。

　　大家都坐好了，准备动筷子的时候，苏父突然开口关心起苏白来。

　　苏白并不想与苏父多话，简单地答了几句，苏父话也不多，鼻子里出气，哼哼两声结束了话题。

　　苏白每个菜都夹了一点给奶奶，奶奶侧过身摸了摸苏白的头，气氛挺温馨，这时苏母开口了。

　　“这几个月在学校里怎么样。”苏母笑盈盈的。

　　“还行。”苏白知道妈妈想问什么，也装作平常的样子回答了。

　　“你刚上高中，要是有不适应的地方要和妈妈说，实在不行就回来吧，妈妈也想你的很。”苏母放下了碗。

　　“各方面都适应得不错，老师同学都挺好的。”苏白重新夹了一筷子的土豆丝放进嘴里。

　　“那就好，多吃点。”苏母抬起筷子给苏父夹了一筷肉，眼睛没看苏白，苏白也拿不准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便闷头吃饭不搭腔。

　　一顿饭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苏白收拾洗了碗筷打算去把奶奶的衣服洗一下。

　　苏母也在阳台收衣服，余光看见苏白手里抱着的一堆衣服，有意无意的说：“每天上班累死了，下班了还要收拾家里弄出来的烂摊子，真是……”

　　话没说完被苏白打断了。

　　“当初你们把爷爷奶奶带上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不让爷爷回去就罢了，现在摆这副样子出来是干什么，有意思吗。”

　　本就冲动的少年，轻易的就被这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勾起怒气，而对面的女人似乎是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生气了，诧异地看了苏白一眼。

　　“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这些年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苏母收完衣服转头出了阳台，自言自语道，“该睡觉了，明天七点还得起床。”

　　苏白抿着嘴把衣服塞在洗衣机里，在阳台伫立看着一圈圈的泡沫转啊转。

　　奶奶有单独用的洗衣粉，奶奶不用洗衣机都是自己用手洗，用洗衣机的话，每次洗完奶奶的衣服都要再清洗一遍洗衣机，奶奶有单独用的碗和筷子，奶奶的房间爸妈从不会进去，奶奶有很多特例……

　　表面上看起来是爸爸妈妈的照顾，其实是暗暗的嫌弃罢了，苏白叹了口气。

　　苏白忘不了苏父在他临近中考的某一天突然发神经，拿着刚洗出来的衣服在家里大声质问为什么他的衣服上有味道，有什么味时，奶奶在旁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从那以后，奶奶给自己布置了属于自己的“独一份”。

　　没有明面上的争锋相对，这些都是苏白从细节里感受到的东西。

　　奶奶夹过的菜苏父大概率不会再碰，哪怕是他喜欢的菜。

　　逐渐的逐渐的，妈妈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让人难受起来。

　　苏白心里愤愤不平，奶奶倒是习惯了似的，

　　日复一日的生活在这三室一厅的楼房里，不出门，每天在自己的房间不知道干什么，苏白好几次撞见奶奶坐在床尾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想回家，每当苏白回到这个房子，这种念头就浓烈到压不下去。

　　想回长来，想回那个用瓦片搭起来的破房子里，想回到那个一点火，烟就满屋飘的火炉旁……

　　可是苏白也知道，那些破房子早就被推倒盖起新的房屋，烤过无数红薯土豆的火炉，也早已变作公路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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