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开书院

　　冯子辛不知从何处，迅速拖出一个文书。

　　上面写着“本人翟灵，因房屋施工欠冯子辛纹银一万两，愿以劳务抵债，担任云山书院厨师，每月薪资10两……”云云。

　　宅灵估计是没怎么见过这个阵仗，大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又无助。

　　可冯子辛从来都不是那种怜弱惜小之人，自己在文书上摁了一个手印后，就用眼神催促宅灵快点。

　　看着冯子辛一副恶霸欺凌小孩子的架势，其他人皆是一脸不忍直视。

　　小倩本有极厚的公子滤镜，但也不好昧着良心说，公子此时的行为很正义。

　　不过，公子所为必有深意，就算看着像周扒皮，那也肯定是小倩理解不到位。

　　这么美的书院都建起来了，耗费无数，难道公子会为了区区万两银子，让人签订这种明显不公平的卖身条约吗！

　　王子服对钱财倒是没什么概念，只是看宅灵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免恻隐之心大动。

　　冯兄可是来自蓬莱的仙人哎，碰到妖怪没有斩妖除魔已经很好，让这个小妖怪签个契约，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嗯，就是这样。

　　黑炭在一旁，看到两人的表情从惊讶扭曲，到渐渐逻辑自洽。
　　不免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

　　他喵了一声，把毛茸茸的脑袋，枕到前肢之上，深沉地望向窗外，给众人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想当初，黑墨大人也是这样一步步，一步步地被宿主压榨得连毛都不剩的。

　　宅灵见大家都不说话，颤颤巍巍向前，整个人在朱砂里滚了一圈后，在文书上滚上了一个小小的人形印记。

　　冯子辛满意地抽出文书，吹了口气，心中很是得意。

　　人形印记就人形印记吧，管用就行。

　　自己手头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上次去山下田家村采购，还是大款王子服付的钱。

　　可那是因为人家自己也有吃住，勉强算生活费。

　　可现在书院正式开起来了，总不能养老师学生的钱也要人家出。

　　能省一笔是一笔。

　　按市价请个大厨师，10两勉勉强强，关键是大厨师都有脾气，没准还需要带一帮徒子徒孙打下手，哪有宅灵这么好搓圆揉扁。

　　以后学院请厨师这笔钱就可以省下来了。

　　现在整个学院就十多个人，宅灵的优势还不是很明显，以后学生多了，上百人甚至数千人的饭食，也只需要一只宅灵可以搞定，这10两银子，花得可真是太值了。

　　而且，现在它还欠着一万两银子呢，就算加上绩效奖励，等它还完估计几十年都过去了。

　　没准自己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才气，能够打开界壁，回到蓝星了。

　　我走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怎么突然感觉和天道压榨自己的功德，有些相似呢？

　　这一定是错觉！

　　“恭喜宿主获得一名忠心度满格的员工，奖励灵土一块。注：灵土灵气充裕，堪比此界洞天福地，适合种植珍惜药材和花木。”

　　宅灵一画押，脑子里突然想起这个提示，冯子辛不免有馅饼天降的感觉。

　　看着眼前傻乎乎，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宅灵，饶是奸商如冯子辛，也不免在心里决定，要对它好一点。

　　虽然宅灵忠心直接满格，多半还是因为冯太傅和原身的积累，但它自己好骗，也真的是写在了脸上啊。

　　不对，它用的还是我小时候的脸呀？！

　　冯子辛捏了捏宅灵圆嘟嘟的小脸蛋，雪肤玉貌，秀眉大眼，嘴唇红润，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我数一二三，马上给我变个样子，不准变成祖父，也不准变成我，听清楚了吗？”

　　冯子辛把宅灵的圆脸都拉成了扁的，凶狠地威胁。

　　宅灵身形刷地散开，它试着凝聚出一个新的人形。

　　青年的太傅、中年的太傅、老年的太傅，小时候的冯子辛，不同的形象轮番出现，可就是没有一个能用的形象。

　　眼见着冯子辛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宅灵变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长方形的脑袋，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比匹诺曹还长，嘴巴是斜着的。

　　它伏在桌上，哇哇大哭。

　　“呜呜呜，我就会变成这两个人，我就认识这两个人，其他人我都不熟悉不会变啊嗷嗷嗷。”

　　看着桌面上的这个丑东西，冯子辛觉得眼睛都要丑瞎了。

　　“你确定？”语气中暗含威胁。

　　宅灵的干嚎霎时停止，原本涌到嘴边的哭嚎被吞了回去，脸庞涨红，打了个哭嗝。

　　“老夫不想变成其他人嘛~”

　　丑东西撒娇，伤害暴增，冯子辛不自禁地捂了捂眼。

　　我是想对你好一点的，但有的玩意真是不能惯着，就是贱得发慌，找揍啊。

　　冯子辛只觉得拳头发痒。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老夫你个大头鬼，装模作样，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变。”

　　冯子辛举起拳头把宅灵一顿修理。

　　前头宅灵顶着自己小时候的脸，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下手，现在这抽象的样子，冯子辛下起手来，可再也没留余地。

　　宅灵本就奇形怪状的脸，鼓起一个个小包，看起来比毕加索的画还要抽象。

　　它委委屈屈地用自己一胖一瘦的手，抱住自己方形的头。

　　最后终于抗不住，化成一阵青烟，再出现的就是一个青袍书生模样了。

　　这书生五官并不如何出众，可气质极为温润，眉眼含笑，眼神专注，一眼望去，如沐春风。

　　“礼部尚书，裴珩！”

　　冯子辛还未说话，一旁的王子服看到宅灵新变的模样，震惊地脱口而出。

　　“裴珩？”

　　王子服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一样，津津有味地开始嘚啵嘚啵起来。

　　“传言果然无误，裴珩果然曾经也是太傅的弟子！

　　礼部尚书裴珩，不到三十，就成为了一部之首。虽然是六部中权势最轻的礼部，但也足见此人之惊才绝艳。据说……”

　　说到这儿，王子服突然停住，自以为偷偷摸摸地瞧了瞧冯子辛。

　　冯子辛端庄笑，用眼神鼓励他继续。

　　“据说，裴珩之所以能如此高升，就是因为他背叛了太傅，携带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转投了韩妃，给太傅一系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当时其他当事人全部被灭口，裴珩横空出世，一个没落的世家子，步步高升，比话本子都要夸张。

　　现在京城里，人人都赞裴珩惊采绝艳、气铄古今，除了本少爷，估计没几个人知道这些陈年往事、秘事内辛了。”

　　王子服说得畅快，心下也有些得意洋洋。

　　冯子辛颇有些无语，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王子服看到自己的脸，嘚啵嘚啵就是一段太傅公子和卖药少女的风流韵事；现在又是一段京城秘辛，被他三言两语讲得跌宕起伏。

　　不愧是你，八卦小能手，王大少爷。

　　不过，裴珩真的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冯子辛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裴珩，云山书院的大师兄，待人谦和有礼，有上古之风。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为人处世，都深得冯太傅真传，是众弟子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按理说，谁都可能背叛，就他最不可能。

　　但现在，云山当年的弟子，死的死，贬的贬，就他一个人还身居高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如今朝堂上韩妃一手遮天，好像除了另投他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算了，多想无益。

　　以韩妃对冯太傅和云山一脉的恨意，如果知道“冯子辛”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会再施手段，到时候肯定会有所碰撞，是忠是奸，日久必现。

　　“行吧，你就先用着这个样子吧。”

　　看来宅灵虽然不是只会变化成冯太傅和小时候的冯子辛，但确实是越熟悉的人，变得越像；不熟悉的人，就变得很抽象。

　　为了不让自己的眼睛继续受罪，冯子辛决定就先让它用着裴珩的脸算了。

　　这一大早上的，就一通忙乱，冯子辛已经能够预想到，接下来手忙脚乱的开书院生涯了。

　　此时，庭院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周兄，我今天背起论语来，觉得脑子格外清醒，记得也特别快呢？”

　　“莫兄也有此感！我今天只觉得，以往一知半解、模模糊糊的地方，突然意思就明晰了起来，如果先生提问，我肯定能答上来。”

　　“云山书院果然是地灵人杰，学习起来事半功倍呀。”

　　几个书生立在紫竹树下，一边晨读，一边啧啧称奇。

　　朝阳照射在紫竹之上，似有禅音拂过，使人明心见性、悟性顿增。

　　无论将来如何，总归，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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