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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那日冯樱榜下捉婿的事儿,闹得宫里宫外都知道了,就连永平帝都被小姨子的举动震惊,听完敬妃诉说的过程后,更是拍案大笑。
“小姨既然早就倾心于他,朕便成全了她的心意,一甲第一名的成绩也对得起仪宾的身份。”
仪宾便是县主夫婿的称呼,这若是换个普通百姓,永安帝或许还不会这样痛快的赐婚,可这一甲第一名着实难得,他如今没有适龄的公主相配,赐婚县主恰好还能再敬妃这里卖个好。
这可是恩典,冯樱闹出榜下捉婿的事儿,虽说是一时玩笑,可这事儿好说不好听,终究会有人说出难听的话,如今陛下插手赐婚,算是堵住了天下人的嘴,谁也不敢再说冯樱不守礼。
“臣妾在这里替妹妹谢陛下隆恩。”她赶忙起身跪地行礼。
永平帝将人扶起来,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爱妃就这样说一句谢恩行了?多少有些敷衍朕了……”
敬妃妩媚的勾唇一笑,带着三分羞涩,七分讨好的说道:“今晚臣妾会好好服侍陛下。”
这话让永平帝愉悦不少,“你是该好好服侍朕,早日再给朕添一位皇子,朕必重赏。”
敬妃红着脸伏在陛下的胸前,娇羞的应了一声,羽睫遮掩下的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哪里还有什么柔情蜜意。
……
京城里很久都没有这样的喜事,上一对儿被赐婚的人,那还是先帝下的旨,永平帝登基以来从未给人赐过婚,昆宁县主这还是本朝以来头一份的恩典。
霍彦青任职御史台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作为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入翰林院做个修撰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可不想竟然去了御史台,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还未成婚冯樱倒也不必去陛下面前谢恩,于是直接牌子去了敬妃的摇翆阁,“他怎么好好的求着去那地方,他如今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个背景,去御史台岂不是摆明得罪人都没有撑腰的。”
冯樱心里晓得他为什么去御史台,“我倒觉得还好,如今的官阶是个六品官儿,不需要上朝,若是有什么事儿也是上面的人早朝弹劾,和他这芝麻官儿关系不大,再者,翰林院的大学士还是肖阳呢,他去了翰林院我反而是更担心。”
敬妃点点头,“这倒是,我倒是忘了肖阳在翰林院,前两日淑妃那边闹着梦魇抱恙,陛下过去看了两次,听闻前朝对于李明霖的判决仍不变,照旧是斩立决,肖家的庶女得知这个消息,也滑了胎,如今被她姨娘接回去调养,瞧着那架势,只怕这次肖家未救李明霖,李家这是容不下这个儿媳妇了。”
冯樱听完有些唏嘘,且不说肖家和霍彦青的恩怨,只说肖李两家做出来的事儿,只怕最无辜的就是这个庶女。
可说她无辜也不真无辜,毕竟是吃着人血馒头长大的,再无辜又能无辜到哪里去。
“只怕她回去,肖家也未必是她的依靠,这次的事儿,对肖家的打击不可谓是不大,作为李家的媳妇,肖家的人又怎么会让她痛快了。”
这事儿大家自然也都明白,只是被婆家赶出来,明知肖家未必是好回的,可也不得不去落脚。
敬妃似是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说道:“你回去也给霍彦青带个话,本宫听刘总管无意中提到过一句,南省那边曾是肖家的老家,听闻还有一枝留在那里,这天高皇帝远的,不好说那些人会不会安分,让他去查查吧。”
“好,这话我会告诉他。”
冯樱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杯盏,“长姐在这宫中还是要多加小心,改日我再想法子给长姐送来一位善医识毒的丫鬟过来,在这宫里入口的东西和熏香,都得谨慎些,免得兔子急了乱咬人,彦青去那里的用意长姐应该也是晓得的,如今箭在弦上,咱们帮不上他多少,至少要护住自己。”
“我晓得,也多谢你在宫外还要替我费心,我和霍彦青身上都背着血海深仇,我是无用能力有限,想要亲自动手怕是不能,只求不拖后腿,也望他能顺利。”
说完她看向冯樱,“你那府中也得多些护院,这宅子打了树林也多,莫要让宵小钻了空子。”
“嗯,这两日我还想着找个管家,再去牙行里雇几个护院。”
两人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冯樱掐着时辰告退。
回府之后刚坐下,小桃就端着茶水过来,张婶赶忙凑上来,“县主,大壮过去问了,那边也回了信儿,说是这两日杜掌柜想要来府上拜访。”
冯樱喝着茶闻言眼睛里一闪,脸上多了些喜色,“想来是杜家老大想好了,这次张婶可是立了大功。”
这事儿也不用等两日了,冯樱让人带话给杜掌柜明日就让他到府上来。
霍彦青去了御史台突然忙碌起来,原本新人过去怎么也得熟悉三个月,可他似乎适应的不错,得到了御史中丞的夸赞,直接吧御史台的一些奏折和信件交给他查看,负责两个贪墨案的审理狱讼之事。
天黑还没有忙完,只好将部分查抄出来的信件带回府细细查看,冯樱坐在堂屋里等着他,听到院子里有响动,这才将目光从府中账册上移开。
霍彦青看到冯樱在堂屋里等着,顺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无痕,“放到我书房中,莫要让人进去。”
这些东西事关案件的审理,容不得有闪失。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起身朝着他走过去,还没有吃饭吧,我让张婶给你留了饺子。”说完看向小桃儿,“你快些去和张婶说,现在就煮来。”
冯樱看看他脸上的疲惫,“你且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就能吃饭。”
这一日下来,霍彦青的确有些累了,看着眼前人目光中满是心疼,他身上的疲惫好像骤然消失,上前一步将人揽到怀中。
“今日入宫了?”
冯樱嗅着他身上的竹香,神色也放松下来,“嗯,去看看长姐顺便和她说一声你的事儿,傍晚我才回来的。”
“我让张师傅给你煲了排骨玉米汤,先去换衣服歇歇,喝点汤暖暖肚子,一会儿吃饺子。”
霍彦青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这才放开手回去换衣服,小桃端着砂锅过来,冯樱盛了一碗排骨汤晾着,“你去拿蒜头和醋过来,他吃饺子爱就着这个。”
没一会儿霍彦青换了一身衣服,稍稍洗漱了一番这才过来,桌子上的排骨汤晾的刚好入口,冯樱正坐在桌边,剥着蒜瓣。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来的刚好,张婶刚把饺子煮好送过来,快些趁热吃。”
眼前的醋碟也都备好,初春的时节身上是冷的,心却是暖的,冯樱将剥好的蒜瓣递过去,米白色的蒜瓣隐隐透着莹润水光,似是米黄色的和田玉。
“你先吃着,我再给你剥。”
霍彦青握住了她的手,“够了,你陪我喝点汤不吧。”他拿起一旁多备着的碗筷,给冯樱也盛了一碗排骨汤。
冯樱捧着吹了吹,这砂锅保温格外的好,这会儿喝还有些烫嘴,霍彦青面前的是她刚才晾着的,刚好入口,他两三口喝完了汤,将排骨吃掉,就开始饺子。
以往这个时候在家里早就吃过饭了,他这显然是饿了,沾着醋一口大蒜一口饺子,冯樱看着他吃得香,自己也有些胃口,小口的喝着咸鲜的骨汤。
“今日长姐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听刘总管说,肖氏曾经祖籍是南省的,那边还有一支肖氏子弟,祖宅也都在那边,天高皇帝远只怕肖氏的人不会那么安稳,或许从那边能有什么突破。”
霍彦青一口一个饺子,闻言也只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下次入宫也提醒她自己多注意,如今肖氏接连受创,他们恐失帝心,想必会想其他的法子,巩固新帝。”
自从知道霍彦青要对付肖家开始,冯樱也在尽所能的了解调查肖家的事儿,如今对于京城肖家多少有些了解。
“据我所知,肖家如今没有适龄的女子可以送入宫中。”
霍彦青吃完最后一个饺子,身子往后一靠,带着几分慵懒随性的倚靠在椅背上,一双眸子带着惯有的清冷疏离,“只要是貌美的女子,只要是肖煜点头,她便是肖家嫡出的姑娘。”
是啊,只要肖家认那是肖家的女儿,想要送入宫中便不是什么难事儿,冯樱目光里带着几分嫌恶,“这些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百年肖家,这旁支自然也多得是,随便认一个貌美面的女儿,说是肖家子孙,谁也说出来什么。
“我知道了,过两日我还会入宫,到时候会提醒长姐。”
翌日,冯樱一早就在府中待着哪里也没去,就等着杜掌柜带着人过来,巳时初刻,小桃儿跑进屋来,“县主,杜掌柜到了。”
“好,请他去偏厅喝茶,我这就过去。”
冯樱照了一下镜子,没有什么不妥就赶忙去偏厅待客,一进门冯樱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她四下看了看,“杜掌柜……只有您一个人过来了吗?”
满怀期待的赶过去,却只见到杜掌柜的时候,冯樱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府中如今急需一个可以帮她的管家,用生不如用熟,可眼下显然杜家大哥怕是来不了了。
杜掌柜讪讪的笑了笑,“东家,今日的确只有我一人前来,这事儿……”杜掌柜似是有些为难似的搓了搓手。
“杜掌柜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若是您兄长不愿意过来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事儿得是你情我愿的。”
“是是是,所以今日我便腆着脸过来……毛遂自荐。”杜掌柜说完脸上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冯樱凉了一半的心,陡然听到这话端茶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转头看向杜掌柜,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岔了。
“杜掌柜,您是说您想来当管家?”冯樱也顾不上喝茶了,收回手眼睛里带着期待看向他。
对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是啊,这事儿我和我大哥说了,他想着自己身为长子,想要留在母亲身边孝敬,他不晓得可是我晓得东家是难得的好主子,所以想了又想,我便厚着脸皮过来了。”
似是担心冯樱因为客栈那边不同意,赶忙说道:“客栈那边可以交给我大哥,他之前也在客栈里干过一两年,后来客栈的生意不忙,用不了这么多的人,他便自请回村里种地。”
比起杜家老大,杜掌柜于冯樱而言更加熟悉可信,她甚至都不敢想请杜掌柜过来帮她。
“只要客栈那边没有问题,杜叔您随时都可以过来,府中这两日的事儿多,我这都脱不开身去忙别的,若是您愿意过来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杜掌柜见她没有嫌弃,脸上也染上了喜色,“我大哥这两日就在客栈里帮忙,东家若是急着用人,我回去收拾下,下午就能过来。”
这感情好,冯樱当即让人套车,杜掌柜也不需要人送,自己赶着车就回去收拾东西。
府里多了一个帮手,冯樱身上的担子瞬间轻了不少,多日没去杂货铺,这日将府中的事全部交给杜叔,见人都能料理府中事后,她才收拾了一下换身衣服去了杂货铺。
账面没有任何的问题,刘掌柜这两日没等到东家,自作主张的收了几样货,“这是用葛粉还有红薯粉做的,我试过了,就用手指粗这么一撮,扔进鸡汤煮一煮,捞出来那味道好得很。”
冯樱好奇的拿起来看看,掰了一节放进嘴里尝了尝,什么味道都没有,硬邦邦的,“这是什么?”
“这是叫粉条,听说从东边传来的,咱们这里以前也有只是少见,前日客栈来了走商的,我去瞧了瞧一眼就认得这东西,收的六十文一斤,我买八十文,还有那蕨粉做的,收的时候价钱一样,可我晓得这东西跟难得,所以定价一百文,昨日一薛府的采买要了三斤。”
她一样抓了一把,“称一下包起来,我带回去也尝尝。”
“那不用从这里拿,我每样给东家都留了两斤,一会儿让人搬到马车上去,这东西干的厉害,一次放一点下锅就行,不可放多了。”
“好,我回去和张师傅说说。”
刘掌柜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东家这是有什么事儿犯愁?我瞧着你这眉宇间愁云密布。”
冯樱斜了斜眼看向他,“刘掌柜还是如此的敏锐,我如今的确有些烦心事儿,没想到让您瞧出来了。”
刘掌柜摸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谁让县主您素来眉眼明媚着光,如今虽说仍旧明艳动人,可这眼中的光暗了些。”
“真真觉得刘掌柜在这里屈才了,可惜您还有大志向要游遍大好河山。”冯樱突然想起一事儿,严肃期待的看着他,“刘掌柜若是那日玩够了,想要安顿下来的时候,可要记得找我,我身边如今要是有您这样一位先生,保管这日子得轻省很多。”
刘掌柜也不应声,嘿嘿笑着给她沏了一杯茶,若不是家中老母离不的人,他不会在这里做工,老母在一日他便膝前尽孝一日,将来若是百年,他就独身一人了无牵挂云游天下。
“东家也说说吧,或许老夫能帮得上。”
不管事如今的杜叔,还是眼前的刘掌柜,他们都晓得冯樱是县主,也都知道她有一位长姐在宫中做嫔妃,可面对她的时候,不会过多的谨小慎微,只当她是普通的东家。
这也让冯樱心里十分的受用,她喜欢和杜叔还有刘掌柜相处,不拘谨疏离。
“这次倒也不是为了我的事,前两日入宫一趟,而然听说淑……肖家想要选一位家中姑娘先给陛下,您也知道,如今长姐在宫中全靠陛下的宠爱,这若是再来个美人,宫中有淑妃倚靠,宫外又有百年肖家作为靠山,我那长姐什么都没有,如何护得周全自己,故而我这心里难受。”
别说宫里嫔妃争宠了,就是这大户人家有个三妻四妾的,这一日日都要闹个鸡犬不宁,刘掌柜虽说不是富贵人家,又是个男子,可他走的地方多,听到的故事也多。
这后宅阴私不必战场逊色,用凶险异常形容也不为过,他看看冯樱,都是村里老百姓出身,他虽不识得敬妃,却因为冯樱到底偏心几分。
“如此说的确需要防着些,但这也是好事儿。”
“好事儿?”冯樱脸色淡淡的盯着他,心里难免想起他们立场不同,对于男子来说这身边多个美人儿的确是好事儿,可对于女子却不一样。
刘掌柜笑容有些无奈,“东家误会我了,我家从我祖父那边开始,就不许后代子孙三妻四妾,未有一妻,我那老妻命苦,少时我们无子无女,听了不少的闲话受了不少的气,后来我就带着她四处游玩,去陌生的地方也就没人说三道四的。
可谁能想到,都四十多了她突然有了孕,本事喜事一桩,我也算是老来得子,偏生年纪大了她身子骨不好,生产的时候血崩了,大人孩子都没保住,我便至今再不想续弦之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冯樱说起来自己的往事,冯樱坐在一旁看着他,从他的眸子里看得出,他的确很爱自己的妻子。
“抱歉,是我刚才小人之心了,刘掌柜莫怪。”
刘掌柜摆摆手也不甚在意,笑呵呵的说道:“我说的‘好事儿’美人入宫是好事儿,我是指这机遇难得,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肖家已经出了一位淑妃,按理来说这后宫中有人,便不会再送人进去分宠,除非这淑妃不得陛下喜爱,肖家想要送人进去固宠。”
这一刻冯樱看刘掌柜的目光越发崇拜起来,她只说了一句,这人竟然看出许多。
“这送人进去固宠,自然不是固淑妃的宠,这是在固肖家的宠,看来定然是肖家做了什么事儿,失了帝心才会这样着急。”
冯樱点点头,“前段时间白云观的案子刘掌柜可记得?肖家便是背后之人,陛下自然应当是知晓的。”
这朝中宫里的事儿刘掌柜不晓得,如今听她一说也猜了一个七八分。
“这事儿倒也不难,要么让人入宫,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被其他人分宠,让敬妃这段时间隐着些,不出头,想法子挑着这美人和淑妃对上,在宫中风光多年的淑妃,忍得了一时怎么可能忍得了一辈子,这美人越是得宠,她心里越是不喜。”
之前得知肖家想要送美人入宫,冯樱只想着淑妃和她是一伙的,到时候联手欺负冯晴可就坏了,如今被刘掌柜这样一点,她反而不着急了。
“既如此说,她入宫的确算是好事儿……”
刘掌柜点点头,“当然也有其二,那就是不让她入宫,之前听闻太后常年修道不问俗事,对于后宫的事儿更是不闻不问,为了情景甚至出宫住在皇家别院,想来太后最是信神佛之说。”
后面的话刘掌柜没有在说,对上他的眼睛,冯樱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只是这些话不好说,说出来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可这事儿做好了,却能解眼下的困局。
冯樱眼睛一亮,“刘掌柜您可真是我诸葛亮啊。”
刘掌柜说的这番话,回府的路上冯樱打着转的在心里反复细想,逐渐的她心里生出些想法来,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头,还有许多漏洞之处。
她搓着下巴眼睛越来越亮,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她跳下马车一阵风似的跑去进去,路过门房的时候大声问了一句,“董叔回来了吗?”
“刚进去,您在快一步就能在大门前和他撞见。”小张师傅如今走在平路上,腿脚俨然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人也变得开朗健谈许多,脸上时时挂着笑。
冯樱见他笑的舒展,心里也感到欣慰,“那膏药若是用完了,就和杜叔说一声,让他寻郎中再给开些。”
“多谢县主挂心,那膏药还有一罐子没开封呢。”
回到堂屋里,冯樱没有看到董明,就赶忙去主屋敲门,“董叔。”
“唉,等一会儿,我换衣服呢。”
冯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你这丫头风风火火的,什么事儿啊?”
她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的董明,“董叔,您这胡子留长点需要多久啊?”
董明脸上有胡子,只是他懒得时时打理,就尝尝修剪一下,也只是比下巴长出来一点点。
不懂冯樱为什么问这个,他抬手摸了摸今早才修剪的胡子,“三日不修就能长出来一指宽。”
冯樱心中一动,“那您别再修了。”
“你这丫头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没事儿留那么长的胡子,吃过饭都得收拾打理一番,你瞧我有那个闲工夫吗?”
冯樱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走走走,屋里说,我有个事儿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她隐去了霍彦青的事儿,只含糊的说了冯晴的事儿,“当初她家里人就是被肖家所杀,灭门的仇恨啊,如今入宫天天和仇家的女儿朝夕相处,还得防范着对方害她,你说我能不帮吗?”
董明素来是个热心肠,听完冯樱删删减减和他说的那些话,当即气红了眼,“这肖家真是太过嚣张了,灭门的仇当然得报,彦青知道这事儿吗?”
“知道。”这事儿冯樱觉得自己虑的不周全,还想着晚些和霍彦青说说,所以这事儿也瞒不得董明。
“晚些咱们再和霍彦青说说,若是这事儿做成了,太后那边说不准还会给您赏钱呢?”冯樱故作轻松的说笑着。
董明笑了一声,“你以为都和你似的掉钱眼里了?别说给赏钱,就是不给这事儿用得到我,你们也只管开口,若没有敬妃,咱们如今能在这里住着?”
这话的确不假,若是没有遇到冯晴,他们这些人如今还晓得如何呢,不管是先眼下的身份,还是这宅子和如今的铺子,说没有冯晴的帮忙那是不可能的。
董明是个仗义的人,便是知道这里面的危险,他也不曾畏惧过。
“如今你和彦青的日子安稳了下来,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我便是这一刻撒了手也能闭上眼,你是知道的,我从不畏惧死亡,死亡是另一种开始,这世上我该见得不该见的都见了,如今跟着你们也享了几日的大福,这辈子算是值了。”
“您又胡说,若是那般掉脑袋的事儿,我能让您去做吗,危险是有但至少我有把握出了事儿,也能将您保出来。”
晚些的时候,霍彦青终于回来,待在御史台忙了快半个月的光景,如今也终于顺过来劲儿,不至于在忙到天黑才回来。
进门的时候,小桃儿带着张婶他们正忙着摆饭,杜管家和董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哟,彦青回来了。”
霍彦青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屋里换下官服,洗过手后来到堂屋,冯樱也已经坐在桌边,三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冯樱也将今日的想发法和霍彦青说了说,对方明显愣住,看看冯樱又看看董明,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此事的确可以议一议。”
董明和冯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喜色,接着就听到霍彦青说道:“此事既然开始,不如就将它推向更高的地方。”
“什么更高的地方?”冯樱有些不解,她想着让董明,以能力高强的道士身份,去太后那边说些什么,阻止肖家往宫中送人。
并未设想更多的事,如今看霍彦青的态度显然另有盘算,冯樱有些期待的看着他,她就是信任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既然要让董叔冒险,那不如就直接谋个大的,先帝在世时宫中曾经也有过国师,当今陛下爱信此事,登基后给曾经的国师盖了一座道观清修,如今朝中的确缺少国师。”
董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瞪大了一双眼看着他,握着筷子的手也颤抖,“你,你说想要我当国师?!”一激动将嘴里叼着的肉咽下去,噎的人只翻白眼。
冯樱和霍彦青赶忙起身拍背,好一会儿人才缓过来,也不知道他是激动的还是噎的,此刻整张脸都是红色。
仰着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霍彦青,“那,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冯樱也有些不安的看向霍彦青,让他装个高人和太后说两句话也没什么,董明到底是个有度牒的道士,龙虎山上也有他的记录。
所以算不得欺君罔上之罪,可若是去当国师……
见人已经没有大碍,霍彦青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冷淡的嫌弃眼皮看向董明,“你只需要做该做的,董叔本来就是道士,正统的师承也都有,度牒也有,陛下欣赏你才会封为国师,这国师是陛下亲自册封,又不是让你冒名顶替,何来的欺君之罪?”
从刚才的激动慌乱中逐渐冷静下来,董明也发现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论起来算卦这一说,他自信本事在身也不怕盘道的,“可听闻当国师都得会求雨,会知晓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算卦看星象我没有问题,但是这求雨……”
霍彦青看了他一眼,“我会。”
平白无故的这雨也不需要求,万里河山风调雨顺哪里需要求雨,可大旱之年他却知晓什么时候下雨,对于前世那些灾祸他也都一一记在心中,求雨?问题不大。
得到了霍彦青的支持,董明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的,冯樱开心激动的不行,第二天就进宫将这事儿和敬妃说道一遍。
这事儿也得需要她在宫中配合着才好,里应外合才显得更真,所以这事儿绕不过敬妃。
听完他们的安排之后,敬妃神色淡淡的,不像冯樱那般震惊开心,反而异常的冷静。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冯樱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试探着看向坐在上位的敬妃,“长姐您是不赞成这事儿吗?”
敬妃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事儿的确听起来不错,只是……当初我入宫之时,陛下和大皇子必会调查我的身份,包括你的,必会有人见过董叔,再者三皇子当初的人也都和董明接触过,他的身份不难查,只要有心之人稍微查一下,在陛下面前说点什么,咱们……”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冯樱明白了她的意思,昨晚霍彦青也曾说过身份的事儿,董明是他的俗名,出家后师父给他的道号:净缘。
按照霍彦青的话来说,日后董明不宜再去书肆,将外形样貌稍微打理改变一下,出门便以净缘的身份行事。
如今再次被敬妃提起来这事儿,冯樱仍觉得有些过于冒险,还需回去再好好计划安排一下。
敬妃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好了,也不必太过于担心。”她眸子带着几分魅惑的看着冯樱,“那可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缝婆婆?”
当时她只是提了一嘴,冯樱早就扔到了脑后,如今被问到她觉得有些耳熟,细细一想当初的事儿,她想了起来。
这位婆婆可以改变人的样貌,会捏骨之术,也可复原处子之身,曾经的青娘子,如今的冯晴敬妃便是最成功的作品。
敬妃一直盯着她,见她脸上流露出喜色,敬妃勾着殷红的唇凑到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后,冯樱眼睛逐渐睁大。
没两日,县主府中出来一辆马车直奔城外再也没有回来,书肆彻底交给了谢文打理着,府中有杜胜帮着打理,冯樱倒是闲了下来,想起来前段时间送来的请柬,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
“杜叔,后日要去汪府参加周岁宴,您帮着看看送些什么礼好,提早备下收拾好,免得到时候慌乱。”
“县主放心,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在金铺订了一只金锁,另从库房中找了些御赐的布料,适合天热给孩子做些小衫,另有一些干果子之类的常物。”
再一次感觉到有个管家帮着自己料理事物的好处,她一忙起来就忘事儿,如今府中琐事有人帮她记着。
“多谢杜叔,差点就将这事儿忘了。”
隔日,冯樱一早起来梳洗,带着礼物领着小桃儿去了汪府,这还是她们入京之后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宴会,冯樱不免有些紧张。
幸而之前周嬷嬷都和她说过一些规矩,如今紧张归紧张,但也没有什么失礼露怯的地方。
“县主这边请。”小丫鬟引着冯樱去了后院,这边准备招待女眷的,冯樱虽未成亲却有封号,便和汪夫人坐在了主桌。
或者说坐在主桌的人,都是有诰命在身,唯独她特殊些。
“今日倒是我来晚了些,汪夫人如今的气色越发的好了。”冯樱笑吟吟的声音响起,周围人的也都看向她。
汪夫人赶忙起身屈膝行礼,“县主来得刚好,这折子戏才开始呢。”
主桌上已经来了几位夫人,瞧着都有些脸生,冯樱并未经过,且年岁瞧着也都不小。
如今看看,这一桌的诰命,就属汪夫人年轻些,冯樱被汪夫人央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汪夫人对在座的几位夫人介绍道:“这位便是陛下册封的昆宁县主。”说完,她也给冯樱介绍了一下其余的几位诰命夫人。
论起来再这里面还属冯樱的品阶高,大晋县主是正二品,而在座的诰命多是七品孺人,虽说年纪大些,可见了她却是要行礼的,但那些人瞧了一眼冯樱。
见她面嫩年岁小,在这京城也没有什么根基,不过是跟着一个狐媚惑主的姐姐沾光,得了一个县主的封号,所以那些上了岁数的官夫人们,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汪夫人介绍完,那些孺人安人们没有一个起身行礼的,这让作为主家的汪夫人几位尴尬不悦。
那些人都是平日里和她相熟的,甚至还有两位算得上亲戚,在她府上在她的宴会上,这些人竟然直白的下了昆宁县主的面子,做出如此失礼之事,这不是活活让她得罪人吗!
见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甚至目光中透着怒意,冯樱明白汪夫人并非和那些人一道儿的,她也并未将那些人的失礼放在心上,她伸手在桌子下拍了拍汪夫人的手背。
待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无妨,很快到了今日主角抓周的环节,冯樱随当地的风俗,也将自己的礼品放在了桌子上,一个金灿灿的金锁,桌子上铺这红布,上面摆满了各色的名贵物品。
须臾一老妈子抱着小公子过来,放在那桌子上,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小公子看着那么多的东西眼花缭乱,最后一把握住一支青玉笔杆的毛笔。
“哎哟,小公子一看就是聪慧的,竟然抓了笔杆,日后定也能当个大学士呢。”
“是啊,小公子随了汪大人,自然是错不了,这日后也必是有大学问的人。”
在一声声的夸赞和吉祥话里,小公子一转头,抓起了冯樱摆在桌角的金锁,笑呵呵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举着金锁似是在显摆。
这下周围再次响起称赞的声音,这是一手抓学文,一手抓金子,日后定然是大富大贵的命数。
抓周结束之后,孩子被奶妈抱回去,到底是这里人多,孩子太小容易染病。
宾客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好,陆续的丫鬟小厮端着菜上来,汪府自己养着五六位厨子,做菜的手艺自然不差,南北方的菜也都有,不管是喜欢甜口还是咸口的,都能在这宴席上找到自己喜欢的菜品。
冯樱不由得感叹汪夫人做事周全,顾虑到了每个人。
“过两日你可有功夫?城外青阳观里来了一位高人,之前我找他帮我算过,说是三日内我比能称心如意,你才怎么着?”
“如何?灵验了?”
“灵验了,隔天我那嫂子腹痛,请来郎中一诊竟然是有了,但她并未察觉,素日里也不忌口没有顾及,府中事事都要住在自己的手里,一点权都不放,愣是疲劳过度差点流产,如今只能卧床静养养胎,我那婆母便将这管家之权给了我,你说算卦这人厉害不厉害。”
“的确有些功夫在身上,既如此说三日后我得闲儿,到时候你带我去瞧瞧,我家那大郎姻缘坎坷,先前那一个两个都……唉,前两日我想要他再相看,可他却死了心思,他才多大啊,哪能不续弦,这次我也不求门第,只求人品良善能有个长寿,便是村妇又如何。”
冯樱坐在隔壁一桌,默默地吃着菜,听着隔壁低声说话的声音,有些好奇董叔的事儿办的如何了,是否很顺利,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不能去主动联系对方,只能继续等着。
一顿周岁宴吃完,冯樱脸都笑僵了,回府的马车上神色有些恍惚,“不懂这京城里的夫人们,怎么都那么喜欢办宴会,我这做客的都累,更别说主家了。”
如今这一年多,小桃儿也成长了不少,笑呵呵的应道:“那些夫人们不似县主这样自在,从嫁入夫家之后,没有什么事儿是不能随便出门的,出不得门整日闷在府中,可不就只能办个宴会热闹一下。”
顺着她这话一想,冯樱冲着小桃儿竖起大拇指,“你看事情越发的通透了。”
被她一夸小桃儿红了脸,羞涩的没有在说话,可心里开心嘴角始终勾着得意的弧度。
宴会许是累着了,冯樱回府之后整一日都没有出门,看到桌子上的话本,突然想起来,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敬妃曾经和她说过,这京中女子大多都是识的字的,姑娘家最爱看那些话本子,提议让她也写些事事。
她那书肆收录最多的便是话本和游记,她如今得了空,倒不如也写写试试!
执笔心里早有丘壑,倒也不是她多大的学问,这都要归功于入京之后冯樱没事就会看话本,而她看的话本也不似市面上的,而是宫中选出来的。
不管是文笔还是立意都算是拔尖的,一段时间打量的阅读熏陶,冯樱如今提笔便能写出些东西来。
这边,她安静的写文,整个人都沉浸其中,颇有点世上方一日,世间已千年的味道。
这段时日,御史台收到了几封匿名信,信中检举朝中三人克扣军粮,霍彦青刚好负责弹劾狱讼之事,收到这些信件之后,霍彦青便开始着手调查,弹劾也需要证据充足。
这信件不也知道真假,自然是要好好查核清楚才好,可这不查不知道,查核七八日,霍彦青逐渐的发现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肖家有联系。
若说别的他或许不上心,但这些人背后都和肖家有关,霍彦青如何能不尽心去查,这一查不要紧儿,竟然查出来军饷贪墨之事。
这些事儿也不敢泄露给别人,他只好亲力亲为,事事都去亲自调查,人也越发的忙碌。
恍若一个月的功夫,冯樱一口气写了两本,字数都不算多,一本书分作三册,这两冊可以先试着印出来卖卖,后续再说。
她坐在书房活动了一下腰肢脖颈,看着外面黑透的天,这才想起来,这两日好像都没有见到霍彦青,如今府中只有他们二人。
早起的时候霍彦青已经走了,晚饭的时候他却没有回来,饭后她在自己的书房中写书,更是不晓得这人每日都是几时归府。
冯樱皱着眉收起来散落的书稿,坐在堂屋里给自己泡了一杯红枣茶,静静地看着书。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越等冯樱心里越觉得不安,“杜叔,彦青这段时间都是什么时辰归来?”
杜胜想了想,“县主放心,霍大人这段时间每日都踩着宵禁的锣声进门,早起寅时中刻就出门,日日如此已有十多日了。”
刚去御史台忙碌些冯樱也是见过的,虽说会回来的晚一点,可终究不会太过,早起需不要上早朝,也都是时辰才出门,如今……
“杜叔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他就行,您老日日跟着睡不好可不成。”
“无妨,人老了觉少,睡着了半夜起来眼睛放光再难睡,如今睡晚些,大人出门时,我也刚好起身相送。”
冯樱也不再劝,两人在堂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又等了半个时辰,大门外终于有了响动,冯樱忙起身朝着堂屋外走去。
看着阔步走来的人,她竟然觉得好似年余未见似的,反倒是有些近乡情怯起来,霍彦青看到她站在堂屋门前,也有些意外,满脸的疲惫着实一扫而空。
“怎么这么晚在这里站着?”
前些日子他回来,每次问起来管家都说冯樱在小书房写书,他有两次默默的去窗外看过,见人写得专注,他看一会儿也就悄声的回房了,并不想去打扰她。
如今看着人站在这里,脸上难免带出些惊喜来,来到冯樱跟前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我今日忙完见你迟迟不归,就在这里和杜叔一起等着。”
这功夫,杜胜早已十分有眼色的退下去,厨房里每日都给霍彦青温着饭菜,他这么晚回来,回回都是空着肚子。
多日不见冯樱此刻也想的紧,有事儿忙的时候她还不觉得,如今手里的事儿忙完了,这才发觉自己心里的想念不似从今日才有,而是日日都在积累,只是她不愿意去戳碰,用忙碌掩盖心里的念想。
直到今日她实在是压不住,停下来手里的笔杆子,只写了两冊并未继续。
想念太甚让她顾不得往日的羞涩,一路被牵着来到了霍彦青的寝房,也没有羞涩的走开,反而上前忙着他宽衣。
“这段时间是发什……唔……”
她本想问问他近来在忙什么,手上也没闲着,晓得这人此刻还没有吃饭,心疼他想着帮忙快些收拾好,可以早点去堂屋吃饭,却并未发现身前的男人望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滚烫炙热,带着一股子毁天灭地的占有欲。
猛地被人堵住了嘴,冯樱慌张了一下,但感觉到有东西滑入嘴里后,她脸色顿时红了起来,眸子里的惊恐换做羞涩和满足,逐渐的她也被带得忘我的闭上了眼睛。
堂屋里,小桃得了杜叔的话,去厨房端来了饭菜摆在堂屋里,这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看看杵在一旁的无痕,“你不去催大人过来用饭吗?都快要冷了。”
这些饭菜本来也不是刚做出来的,是晚间的饭菜单独盛出来,用红碳温在锅底儿,拿出来的温度也是刚好入口的,这样摆放一会儿就失了温。
无痕极为冷淡的看了一眼小桃,“不去,要去你去。”说完他抱着自己的剑,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未动。
小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懒死你得了。”说着她朝着东厢房走去,走到门口处刚要抬手敲门,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冯樱的声音。
不似以往的温和稳重,带着几分难耐和怪异,小桃儿皱了皱眉,虽说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她听到那动静,就是忍不住红了耳朵,不由得再次想起来花厅外看到的剪影,当即明白为什么无痕不过来了,她臊红了脸,噘着嘴气呼呼的一跺脚,转身回到了堂屋,她要和无痕好好算账!
屋子里,冯樱猛地推开身前的人,从桌子上坐起来,原先摆放在圆桌上的茶盏茶杯早不知去向,如今她衣衫有些凌乱的从桌子上坐起来,才发现那些东西早就落地摔了一个粉碎。
望着地上的碎片,她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荒唐,刚才竟然过于投入,都没听到茶盏落地的动静。
她红着脸赶忙整理着被扯歪的玉色肚兜,随后抚平了衣领,“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霍彦青也不见得多板正,如今官服脱下来打着赤膊,拎起衣架上的常服往身上套,“怕是有人叫咱们去吃饭。”
冯樱从桌子上滑下来的时候,腿还有些软,便也没有急着走,倚靠在桌边看着那屏风处换衣服的人。
若不是霍彦青,她还真不晓得自己手爪这样快,到如今她都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把他扒了的,而她也只是乱了衣领皱了心口的衣服。
两人来到堂屋的时候,冯樱的脸色仍旧泛红,唇红艳艳的像是涂了口脂一般,小桃全程低着头,丝毫不敢在他们身上乱看。
霍彦青扫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说道:“你下去休息吧。”
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对上霍彦青那一对清冷的眸子,小桃顿时红了脸,心虚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怀疑霍大人知道刚才门外的人是她……
“是。”小桃连耽搁都不敢耽搁,赶紧转身跑开,像是身后有老虎似的。
“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霍彦青低头吃饭没有说什么,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冯樱也不是个多心的,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转头就忘了这事儿。
“最近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忙成了这样。”
从午时用过饭后,霍彦青便滴水未进,如今的确是饿了,闷头扒饭,冯樱执筷给他往碗里夹菜,“你就着菜吃,别光吃饭。”
“这些日子查别的案子,我偶然发现或许此时牵连到了肖家,如今这事儿我暂时按下了,还需要细细再查查。”
佐着冯樱给他夹的菜,霍彦青说完猛扒一口饭,见他着实饿狠了,冯樱也不再找话说,只顾给他夹菜。
茶足饭饱之后,霍彦青脸上疲惫的神色逐渐褪去几分,人也看着精神些,“今上午得了董叔的信儿,如今人已经到了京城,住在礼部员外郎赵大人的府上。”
冯樱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那激动期待的目光说明了心中所想,霍彦青看着她满脸写着“想要去见他”的神色,勾唇笑了下,“相见也不是不可以,须得借地相遇。”
得了霍彦青的准话,冯樱第二天欢欢喜喜的让人去打听礼部员外郎赵夫人,这一通打探下来,这赵夫人竟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夫人是姐妹,两人娘家姓姚,只因娘家是平民,夫家入朝为官后,两位夫人都冠夫姓。
乍一听不觉得这两人有什么关系,如今打听明白之后,冯樱一拍手,“这刘夫人和汪夫人倒有些交情,那日参加周岁宴的时候,瞧着她们说话熟稔亲切。”
说完她赶忙拿出来花笺,写了一封拜帖,吩咐小桃儿道:“你且让人将这帖子送去汪府。”
论起来,这会儿冯樱和董明本不该见面相识,免得给董明日后的路预设障碍,他须得深得帝心方可随性些,不然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捉住蛛丝马迹。
但快两三个月都没有见过董明,冯樱心里有些担心,便是不说话看一眼,只要人平安什么都好说。
当日下午,冯樱就得了回信儿,汪夫人四日后得空,于是这人一早,冯樱就带着事前准备好的小衣服和礼物去了汪府。
“哎哟,县主您也恁客气了,过来吃茶怎么还带着这样多的礼。”
冯樱笑着落座,“都是日常用得到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库房里刚好有一匹冰丝,之前我做了一身里衣,穿着着实凉快些,剩下这些布料闲着也是浪费,所以给小公子做了两身衣裳,这天一日热过一日,小孩子最是热不的冷不得,夏日穿这冰丝再好不过。”
这料子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市面上或许也有,但这样上乘的货那是买不到的,汪夫人如何会不晓得,这哪里算是薄礼呢。
“县主在府中无事随时都可以过来,您不嫌弃咱们就互相说说话解解闷,左右如今我是鲜少出门了,有了这个小祖宗拴着我,更是出不得门。”
“夫人可以带着小公子,去我那边坐坐,我那有一处水榭,风水极好设计巧妙,夏日里坐在水榭廊下,那水上凉风阵阵,比放个冰盆还要好使几分,到时候您带着小公子过去纳凉。”
“好,那我可就不和县主客气了,到时候天热了,可就去打扰您府上去。”
“您只管来,左右我也闲着无事。”说着她话头一转,“这不这两日我想着收拾一下房子,倒是在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压着的符箓,不晓得是不是这府中之前人留下的,也不敢随意处置了,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儿总是敬着些才是,可惜我也不认得有本事的人,无法破解这符的用处。”
瞧她一脸愁容,汪夫人也跟着费心,想了一下转念想到,“前两日倒是听闻京城有位高人,我那手帕之交还请他给看过风水呢,赶明我去帮着县主问问,若是人还在京里,到时候咱们拿去给他瞧瞧。”
得了想要的话儿,冯樱也放下心来,踏踏实实在汪府玩了一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她才起身告辞。
汪夫人当真把这事儿当个事儿办,隔日她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说是两日后请她过府去玩儿,请柬上虽然没有说做什么,可冯樱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得了信儿,冯樱赶忙拿出来黄表纸,研了朱砂墨在纸上鬼画符,可若是将符箓横过来细看之下,便会看出这上面写着的都是汉字。
曾经董明就这年幼的冯樱学符箓,总说她八字里带着仙缘,适合学打卦风水这些,可冯樱自己却不觉得,她也不爱这些,于是董明哄骗下学画符,但她画了两张之后就不爱画了,一时玩心起,就将纸横过来,把骂董明的话穿插着写在一起,竖着看乱糟糟看不懂,但是横过来细看之下,逐渐便能看懂。
画好了符箓,冯樱便带着去了汪府,今日她来的不算早,晓得今日还有别人,她让人定了万香斋的点心果子,就为了等着万香斋开门,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来到汪府的时候,远远地冯樱就闻到院子里有沉香和檀香的味道,若是闭上眼睛,只怕要误以为在寺庙之中。
“县主这边请。”丫鬟引着人没有去到往常的后院正厅,而是去了前院的花厅,冯樱到的时候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有女眷的询问声,也有男子低沉舒朗的声音。
唯独没有她曾经熟悉的那道声音,冯樱有些忐忑的进到花厅,一进门就看到一青衣道人手持拂尘坐在花旁,汪府今日花厅里清供牡丹和佛手。
此刻各色牡丹花插屋中随处可见,奇异的是花厅中并无熏香,可就是能嗅到浅淡的檀沉香气。
听到脚步声和小丫鬟的引路声,花厅中的人全都看向门口的方向,冯樱没看向汪夫人和刘夫人、赵夫人她们,而是将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道人的身上。
那人衣着打扮自带一股远离凡俗的气质,眉眼清秀端正,与之对视似乎便能感觉到他温和包容,好像这人永远不会生气似的,儒雅端方,腰背挺直身形俊雅,见人三分笑。
鬓角出各垂下一缕青丝,微微下耷的眼角似是告诉众人,他已年岁不小,可那乌黑的墨发和光滑的肌肤又在告诉世人,他有着与众不同驻颜之功。
若是细看之下还有三分董明曾经的影子,只是如今的人虽说是出家人,可一身贵气难以遮掩,便是久居高位之人也难以压他气势半分。
屋中一时因为她的愣神变得安静,唯有那道人沉稳的站起身,不慌不忙动作优雅的拱手行礼,“贫道净缘,给县主见礼了。”
一旁的赵夫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是晓得净缘和县主是不认识的,不然汪夫人也不会邀请她们过来,作为中间人给冯樱牵线。
“道长,您竟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位是县主?”
净缘站直身子,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浅笑着微微颔首,“人身自带贵气,虽出身凡俗却身份不俗,一朝双鹭齐飞,一只落在梧桐树下,一只落在金殿门前,前生修得的造化,今世落得福寿双全,贫道又怎么会认。”
就连汪夫人也被这话惊讶到,可不就是一只落在了梧桐树下,敬妃虽说是当前最得宠的妃嫔,可再得宠也越不过皇后娘娘这只金凤凰,凤栖梧桐敬妃一只白鹭自是只能落在梧桐下。
而金殿门前?她看向冯樱,竟一时有些解不出来,这是何意,若说她如今的身份,虽是县主可也到不了金殿门前,这……难不成昆宁县主不仅仅止步于此?
他们的对话也唤醒了冯樱,她噙着笑走进来,汪夫人引着刘夫人和赵夫人上前行礼,冯樱也赶忙回礼,“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有劳二位夫人跑一趟。”
“县主哪里的话,左右我们也闲着无事,加之那日我与道长说了县主的事,道长掐指一算,说是有缘可见,我这才回信儿给汪夫人。”
净缘身为得道高人,也不是谁的卦都看,他只看有缘之人的,正如他的道号一般,他师父意欲让他了却世俗缘分。
众人纷纷落座之后,冯樱也不绕弯子,当即和众人说了今日的来意,一旁的净缘微微颔首,“县主可将符箓带了来?”
“带了,在这里,还请道长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净缘接过去嗅了一下,接着拆开了符箓的符袋,将里面的朱砂符展开,看到上面的“鬼画符”之后,一双没有皱紧,逐渐符纸横过来,合上双眸嘴里念念有词,手指翻飞不断地开始掐算。
花厅中的人都止了声音,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冯樱坐在道长的身边,目光细细的打量着他,这人当真是变得让人找不出来丝毫的破绽,就连他曾经笑出来的鱼尾纹,此刻都变得异常平坦。
净缘也没有真的算什么,他佯装合眸,实则是眯着眼看上面的字,一只手不断地掐算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眉宇皱紧一脸凝重的看向冯樱。
“县主血亲今日可有不顺之事或者抱恙?这符箓应是阴阳符,您这边近来越是顺意,执阴符之人便越是不顺甚至身子抱恙。”
“血亲?”冯樱有些懵的看着净缘,心想她哪里还有什么血亲,她爹都死了,这世上老冯家就她一个独苗了,哪里还有血亲?
但这个念头一闪,便想到了冯晴,在世人眼中她们便是血亲姐妹,“可是前些日子我才入宫,长姐并无大碍啊。”
“县主何事入宫的?”
冯樱想了想,“半个多月前。”那会儿她托金婆婆,找擅长医术熟悉毒物的女护卫,这样的人不仅仅是功夫出众,还得会医识毒,还需得是女的,这便有些难了,金婆婆也寻了七八日才找到合适的,冯樱花了二百两买下了,送人入宫。
“这道符箓县主是何事寻到的?”
“差不多有八九日了。”其实是她昨晚先写的……
话音落下,只见净缘又是一通掐算,然后皱着眉头大喊一声,“不好,这事竟不是单单冲着你们而来,而是冲着贵人而去。”
说到贵人的时候,他双手抱拳冲着天晃了两下,这下屋里的人都看明白了,他说的是圣上啊。
汪夫人看看冯樱欲言又止的说道:“十一二日前,我听闻肖府往宫里送了以为表小姐,据说那姑娘生的美艳动人,陛下甚是喜爱,就连敬妃……”
她说着声音小了些,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冯樱的面色,“听闻就连敬妃这些日子也受了冷落,想来这便是道长说的不顺之事吧?”
冯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这大半个月里都在府中写书,并未打听到外面的消息,二十几天前入宫的时候,还不曾听闻肖家送人入宫的消息,这怎么这样快?!
屋里的人看到她这副震惊的神色不作假,也都晓得她并不知这事儿,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怜悯起来。
“夫人。”门外的丫鬟匆匆进门,并未察觉到花厅中低沉的气氛。
“什么事。”汪夫人晓得,自己府中的下人的规矩都很严格,这会儿正着宴客,若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儿,他们是不会贸然进来的。
“回夫人,门外有一位姓霍的大人,说是来接县主入宫的,霍大人让奴婢给县主带话,敬妃娘娘抱恙,陛下下值让县主速速入宫相见。”
“怎么会这样?!”冯樱正经刚才听到的这些,她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稳如泰山的净缘道人。
汪夫人以为她吓傻了,赶紧上前摇了摇她的手臂,“县主,当务之急先入宫去看看情况。”
这会儿净缘也站起身来,“县主只管入宫去,这道符贫道会帮着处理,您放心贵人自有天相,只要处理了那些不该有的秽物,敬妃不会有大碍。”
这话倒是点醒了冯樱,“好,那今日失礼了,我先入宫瞧瞧去。”
说罢她急匆匆的跟着人出了汪府,霍彦青此刻坐在马车上,正着看着手里的信件,冯樱急火火的出来上了马车,看到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心里越发的着急起来,“长姐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病重?”
见她当真急的额角出汗,霍彦青不紧不慢的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冲着马车外说道:“去宫中。”
冯樱这会儿才注意到,这马车不是他们府上的,她打量了一下这车,她也是再熟悉不过,这是宫里常用来接她的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彦青朝着马车的门帘瞥了一眼,“我也不知道,突然接到圣上口谕,让你我一同入宫。”
朝夕相处的人,冯樱那是再熟悉不过,他都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语气,她便晓得这里面必然是有事儿。
等着马车走到了街市上,周围的声音嘈杂了起来,霍彦青突然俯身上前,一双薄唇几乎擦着她的耳畔说道:“肖氏送入宫中表姑娘,皇后多梦不安,敬妃病重。”
冯樱愣了一下,转而瞬间明白了,“这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前些日子我入宫,长姐气色还不错,这怎么就……”
“的确有些突然,这病来得有些怪异。”
说完这句话,马车里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在说什么,崇华门外下了车,冯樱一路急行小炮,愣是将霍彦青都落下一步,还没见到人眼圈先红了。
小玉子奉旨过来接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也跟着着急,“县主莫要过于着急,太医说敬妃只是体虚高热并无大碍,退了热就好了。”
冯樱抬手抹了一把脸,“若真是如此,长姐就不会这个时候喊我入宫,我晓得公公是在安慰我,可如今我更担心长姐,这好好的人怎么就……”
一路急行到了摇翆阁,冯樱和霍彦青一进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刘长顺,这人可是陛下身边的人,他在这里那么陛下自然也在。
冯樱和霍彦青对视一眼,等着屋里传来一声,“让他们进来。”
刘公公十分恭敬的掀开门帘,“县主,霍大人进去吧,敬妃娘娘等着呢。”
门帘一掀开,屋里飘出来好大一阵药味,冯樱眼圈不可控的红了又红,“长姐。”
她一边唤着,一边往里跑,进到屋里她也不管不顾的,绕过屏风进了敬妃的寝殿,霍彦青停在了堂屋的屏风前。
此刻床上的人一脸病气,瞧着虚弱极了,一张脸都失了血色,看到冯樱的一瞬间,敬妃笑着朝她伸过去手,眼睛里却已经蓄满了泪水。
永平帝坐在她的床榻,将人半抱在怀中,让她枕着他的肩头,若不是早先听到汪夫人说的那番话,冯樱还真当永平帝对冯晴是真心爱惜的。
“我没事儿,你别急。”敬妃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这话但凡离着远一步都够呛能听到,这人虚弱到已经无力说话,冯樱看了哪里能不急。
她跪坐在床边伸手握住敬妃的手,“长姐这是怎么了?半个月前我来瞧你还好好的,这怎么才十日的功夫,人就这个样子了?!都瘦脱相了。”
瘦脱相倒是有些夸张,只是的确看着憔悴了很多,敬妃最是浓颜好颜色,如今苍白的像是一张纸,哪里还有曾经的迤逦,让人瞧着的确是天壤之别。
一旁的永平帝听到姐妹二人的话,脸色也变得一片铁青,望着敬妃的面容一副万般不舍的样子。
敬妃握着她的手,“我也不晓得,只那日原本好好的,突然就头疼的不行,这躺下睡了个把时辰,再醒来的时候人就一日不如一日,前两日添了病,开始发低热,夜梦多了睡不安稳,三两日的光景,竟然就起不来身了。”
冯樱握着她的手,感觉到了她手上虚弱的力度,心头一片揪疼,但也抓住了关键,“夜梦?姐姐素来睡眠好,怎么突然会有夜梦?”
一旁冷脸的婢女近前说道:“回县主,说来也是奇怪,敬妃夜夜梦到有蛇妖缠着她,回回惊醒难以安眠。”
守在一旁的伺候的刘长顺怪异的咦了一声,“竟有此事?倒是和皇后娘娘的夜梦有些相似。”
永平帝不怎么信这些,只是皱着眉头也不说话,冯樱一脸泪光的说道:“皇后娘娘也夜梦蛇妖?”
“听吴嬷嬷说,皇后今日夜里不安稳,经常梦到一条青蛇追着她跑,这两日也请了太医瞧着,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但人也憔悴了许多。”
冯樱一脸泪痕的望着刘长顺,目光有些虚散似是陷入了思索之中,须臾她挣脱了敬妃的手,后退一步以头抢地的跪在永平帝身边。
“陛下,臣求陛下救救长姐,臣来宫中之前,正在刑部侍郎汪大人的府上吃茶,今日汪夫人并另外两位夫人请了一位道长看风水,他曾和臣说臣的血亲恐遇难,臣本是不信这些的,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宫中传信长姐病重,如今这梦和皇后夜不能眠都有蹊跷,不如请那道人入宫给长姐瞧瞧,太医已然是没有更好的法子,倒不如让他试试,好了自然是好,若他是个江湖骗子,于长姐也没有太大损伤。”
话音一落,永平帝尚未应允,一旁的侍奉的小宫女,红着眼圈跪在地上,手里托着一物,“启禀陛下,奴婢前日再收拾库房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了这个,恐有不祥奴婢不敢污了娘娘的清目,便自行将它丢了,可今日早上奴婢洒扫的时候,在娘娘的床底又看到了此物,本该禀报的,可娘娘如今病重,这东西归于晦气,奴婢不敢拿出来,想要再去丢掉尚未来得及。”
“刘长顺。”永平帝声音里压着震怒,冰冷至极。
冯樱额头触地看不到他的面色,瞥了一眼跪在斜后方的小宫女,这人是陛下亲自安排在屋子里伺候的,并非她和敬妃的人,她收回目光未动。
刘长顺拿过去那布偶,放在手中翻看,瞧着那布偶有一处便叫开线,他拽了一下从里面扯出来一条布,上面写着生辰八字和符文。
“陛下您看……”
永平帝拥着敬妃,闻言侧头看了一下刘长顺手里的东西,登时一双眼睛瞪圆,里面逐渐积累着怒云,雷霆之怒自古都不是小事儿,“来人,传那道士入宫!”
这边汪夫人正忙着送人出府,今日本就是为了县主才去邀人过来小坐,如今县主急急入宫而去,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事,便也就散了。
要说起来,汪夫人今日也是开心的,净缘师父给她刚过完周岁的儿子算了算,这孩子的运势不差,说的汪夫人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包了不小的红包给净缘,可对方却摆手不要,只去了净瓶中一支牡丹作为谢礼。
他如此做派越发让人钦佩信服,一众人看他的目光都变得越发敬仰。
“今日真是感谢道长,劳您辛苦这一趟,日后若是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说。”汪夫人将人送出门,对方却什么都不要,让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夫人客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公子乃是贵人,能有缘见他一面,也是贫道的福分。”
这话一出更是让人觉得汪府小公子不一般,汪夫人越发的开心起来。
街口的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引得立在门口的人纷纷看过去,须臾就从另一条街拐过来一支骑马的队伍,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带头的人先一步到了汪府的门前,“传圣上口谕,召净缘道人入宫觐见!”
所有人都行礼跪下,唯有净缘立于马前结印颔首行礼,“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接旨。”
这功夫后面的马车也赶了上来,他一甩拂尘一副仙风道骨宠辱不惊的样子,缓步上了马车。
没多大功夫马车到了崇华门,这次倒也不需要宫人引着,带头的侍卫手扶腰间夸刀,带着人朝着内宫走去。
一到摇翆阁门前,净缘道人皱了皱眉,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此处有秽邪之气,恐扰人安稳。”
刘长顺奉旨出来接人,闻言也不由得看了一眼净缘,“道长请随我来。”
“福生无量天尊,有劳贵人。”
不知怎么的,刘长顺看着眼前的人,竟也生出几分敬畏的心思,并未摆大总管的谱儿,十分客气的引着人去了屋里,堂屋里霍彦青正着坐着喝茶,他到底是外男,若不是陛下在此,便是敬妃想要见见都难。
看着净缘进门,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净缘嘴角勾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转眸和他错来了视线进了屋。
此刻陛下坐在拔步床对方的榻上,冯樱立在他的身后,拔步床上的落了纱帐遮掩着,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贫道参见陛下。”说着他抱着浮尘跪下去,一套动作优雅至极。
引得永平帝也看了一眼,“平身吧,听县主说道长有些本事。”
“贫道只会些皮毛,算不得什么本事,能为陛下和县主分忧,乃是贫道的福泽。”
永平帝日日被人拍马屁,这样的话他听多了,并未有什么波澜,摆手示意一旁的宫人。
小玉子端着一个托盘上前,“这是前两日在敬妃宫中寻到的,道长看看可有蹊跷。”
净缘站起身看了一眼那托盘,转眼看向陛下一旁的冯樱,“县主,这便是贫道之前说的阴阳符,它们相互制约相互冲克,未有其中一人消亡另一人才可得救。”
冯樱眉头皱起,紧紧抿着唇,“道长的意思是,只要我死了,长姐便会无碍?”
这话一出,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床榻上传来人急促的呼吸声,“混账!妖言惑众。”
这话也没让净缘紧张,他仍旧神色温和的站在哪里,好像敬妃骂的人不是他,冯樱突然冲过来,当即跪在了永平帝面前。
“求陛下赐臣一死,不论真假,只要能救长姐,臣愿意一试。”说完她额头点地,一副永安帝不答应,她就不起身的架势。
“县主,必不一身献祭,既然贫道来了,必不会让无辜之人枉死,这阴阳符如今已经找到,须得在找到另一个镇符之物,这三者相互勾连,互为相生,须得切断这镇压者才可解,只要这阵法破除,染病者一炷香内便可恢复如初。”
冯樱满脸是泪的转头看向他,永平帝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烦躁,“那这东西在哪里?又该如何寻?”
“回禀陛下,既然病着在宫内,这镇压之物应是不远,贫道需要四下走走寻找。”
“多久?”永平帝显然不会给他一年半载的功夫。
“只要将这附近走一遍即可。”
“长顺,你带着他去寻。”
“是,奴才遵旨。”
等着人出去了,敬妃将冯樱叫过去,“你怎么能如此冲动,我便是不好了,那也是我自己的命数,你好好的作何如此糟践自己,你若是因救我而死,我便是或者那也是日日烈油烹心,时时刻刻活在地狱之中,哪里还能安心。”
冯樱握着她的手,也红着眼圈,“可我不能看着长姐出事,但凡有一丝的机会,都愿意尝试。”
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如此,永平帝也十分感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人愣住了,往昔那丑笨的丫头,今日面容姣好,神色清冷中带着一股媚而不娇的清冽气息,冷艳的眉眼宛若神女。
皮肤白皙唇不点而朱,娇翘的鼻头高廷笔直的鼻梁,简直是敬妃的另一面,姐妹二人一个长相娇柔妩媚至极,一个长相孤傲冷艳,当真是一对美人。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炙热,冯樱察觉到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眉眼带着几分锋利的扫过去,恰好对上了永平帝直勾勾的目光。
冯樱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今日她本不想入宫的,听到消息匆忙赶过来,便也忘了给自己化个妆,不过她也不慌。
“彦青也来了,此刻在外面候着。”
躺在床上的人看了看她的眉眼,转头看向床铺斜对面的男人,见他那一副样子,敬妃心里还有什么不晓得,她拉着冯樱的手,“对,让他进来吧,正好陛下也在这里,你们二人一起谢个恩,按说当日赐婚圣旨下来,父母长辈该入宫谢恩的,来日你们成亲后也要来谢恩,咱们姐妹没有了父母,如今你们自己来谢恩吧。”
得了她的话,冯樱让宫女唤了霍彦青请进来,他从外入内,目光始终低垂着不曾乱看一分。
冯樱拉着他一起给陛下跪下谢恩,“臣等多谢陛下赐婚,愿吾皇圣体安康。”
永平帝看看冯樱,又看看霍彦青,脸上多了几分懊悔,但也强撑着没有流露出来,笑呵呵的说道:“免礼吧,听敬妃说你们既是表兄妹,又是青梅竹马一处长大的,那日你这丫头作何又要闹一出榜下捉婿啊。”
冯樱浅浅一笑,满目柔情的看向一旁的霍彦青,“不瞒陛下,臣倾心于他多年,可他总以建功立业为由堵臣的嘴,他等的臣可等不得,于是就闹出来榜下捉婿这一出,可要说还得多谢陛下,您这金口玉言一出,他便是臣的了。”
永平帝眼中难掩懊悔之色,他玩笑看向冯樱的发髻,“朕记得,库房中有一对儿芍药花样的赤金钗,你们姐妹二人如此亲近,倒是可以一人一支。”
冯樱肃着脸看向他,“陛下只管全都赏赐给长姐吧,芍药和菊花都是长姐喜欢的样式,又是一对儿,臣何故要拆散它们呢,既然是好东西那自改是让它们双双对对,拆了到底是少些意境,再者长姐喜欢的东西,臣不会沾染毫分,臣宁可簪支骨钗,也不会碰长姐的赤金钗,是臣的它必要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独属于臣一人,臣本也小性儿,不愿和人分享。”
坐在榻上的人垂眸看着跪在前面的丫头,脸上没有丝毫的神色,让人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像是释然一般叹了一口气,“罢了,起来吧,你们婚事一应事务,朕会吩咐礼部和内务府一起协办。”
冯樱和霍彦青一同谢恩后,霍彦青也没有急着退出去,立在一旁等着。
没多久外面院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儿刘长顺带着人进来,“启禀陛下,奴才和净缘道长,在淑妃宫中找到了镇邪之物,此刻道长就在院子里施法解阵,道长说让敬妃喝下这碗符水,吐出秽物即可痊愈。”
说是符水,不过是一碗清澈的冷水,永平帝皱眉看看,一旁的小太监上前,“奴才给主子是试毒。”
躺在床上的敬妃柔弱的说道:“不必了,如今臣妾这幅样子,还有谁会下毒害臣妾,有陛下在这里守着,量也人有那个胆子,拿来吧。”
一只肤如凝脂的丰润洁白的腕子,从桃粉色的帐子里伸出来,殷红的指甲泛着润光,接过去,敬妃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她突然有些不适,宫女们跪在床前捧着白玉痰盂,敬妃好一个吐,吐出来的东西无味,皆是黑色的水。
看得永平帝眉头直跳,等她吐得人都要虚脱昏过去的时候,净缘和守在外面的太医一同进来。
“启禀陛下,贫道算着娘娘的身子应该已无大碍,不如让太医也诊治一番。”
这事便是他不说,陛下也准备让太医过来瞧瞧,三位太医跪在床边号脉,最后三人对视一眼,起身来到陛下面前,“启禀陛下,敬妃娘娘高热已退,瞧着已然康健,这两日饮食清淡些,吃些好克化的细细养着便无大碍。”
这事儿让人大为震惊,这些日子药汤不断都不见好,人越发的虚弱起来,更是一粒米都吃不进去,如今碗清澈的符水下肚,如今高热退了,人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冯樱离宫前,敬妃已经彻底恢复,能自己下地走动,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回府的马车上,冯樱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敬妃的用意,今日非要拉着霍彦青入宫,便是要将陛下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打碎。
这马车是宫里安排的,冯樱压着满心的疑问,也不能这会儿询问霍彦青,还好今日他推了御史台的事儿,回家之后也不需要在去。
马车停下后,冯樱拿了些银子赏他,回到府中,两人都没有急着回房间换衣服,坐在堂屋里让人上了茶水。
“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冯樱忍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可以问出口。
别的倒也罢了,那符箓是她临时起意写给董明的信,怎么就成了整件事儿的关键所在。
“淑妃暗中给皇后娘娘的熏香中下毒,单验香粉没有什么,可那香粉里有两样东西,和皇后娘娘日常喝的参茶反冲,若是长久以往必会出问题,近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敬妃曾去探望过,你送到她身边的那护卫看出了蹊跷,敬妃这才传信于我。”
这的确是冯樱不曾想到的,“可是那符箓是我临时起意啊,怎么就……”
霍彦青笑了一下,“巧了,即便是没有那符箓,今日的事儿也是如此,敬妃本让我在陛下面前引出董叔,可半路杀出来一个你……”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冯樱。
冯樱对上他的目光,恍惚间明白了起来,合着今日这出戏他们早就布局好了,唯有她是临时被扯进来的,怪道敬妃要霍彦青入宫,结果他也并未说什么,甚至一直坐在外面等着。
“皇后那边不晓得中毒之事吗?如今长姐这边好了,皇后那边要如何处理?”
“此事三皇子自然是只晓得,却并未告知皇后,担心再被气出来个好歹,前两日已经让人将那香粉换掉了,皇后身边的人也都重新摸查了一遍,揪出来两手脚不干净的,也都处理了,如今只等着看陛下如何处置淑妃。”
“那肖家送去的姑娘如今……”
“那姑娘如今是婕妤,得了陛下的宠爱,想来淑妃心里应该也不怎么痛快吧。”
看得出来,霍彦青并不怎么想让她过多的参与这些事儿中,冯樱也识趣的没有再问,只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提早和我说一声,今日当真是惊我一身冷汗,这若是有什么岔了地方,岂不是要让人起疑?”
“若是提前和你说清楚了,今日只怕要让陛下看出来破绽。”
这话倒也没有什么错,冯樱不是个很会掩藏自己心事的人,今日虽然去的路上他多少暗示过,可冯樱在见到敬妃的时候,仍旧被对方的容颜惊到,哭得也是真情实意。
永平帝如今虽不是多贤名的君主,可到底是也是在皇嗣夺嫡中走出来的,且还是夺得皇位之人,又岂会看不出来一个小丫头的神色。
霍彦青何尝没想过告诉她事情原委,可最后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
不过今日倒也不是没出意外,“之前谋划的事儿冲着肖婕妤去的,可不知董叔那边出了什么事,竟然将淑妃牵扯进来,这事儿我也闹不清楚,晚些得找董叔问个清楚。”
这些事儿眼瞧着是顺利了,但肖家如今吃了暗亏自然是不会轻易罢手,若是细查起来今日的事儿,只怕几人中间有错漏,留下尾巴让人捻住。
天色一暗,冯樱和霍彦青换了一身粗布打扮,身上背着箩筐从后面离开了府,在集市上雇了一两马车去往村里。
走到村口得是付了车前,等着马车走远后,两人才折返回来,去了官道旁边的客栈。
此刻董明一身青衣坐在大堂里吃着菜,时不时抿一口小酒儿好不惬意,冯樱看了一样坐过去。
“明知道要和我们见一面,怎么也不晓得遮掩一下啊,您如今的身份只会越来越敏感。”
董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们打扮好了就行,再说这客栈今日没有客商,除了小二和杜大掌柜,也只有咱们了,连后厨今日都休息,下午就回村里去了。”
霍彦青也不说什么,直截了当的问道:“今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那东西会出现在淑妃那边?”
董明往嘴里塞了一口猪头肉,“我哪里知道去,按照之前信上说的计划,我先去了摇翆阁附近两个殿,然后顺着路就去了淑妃宫里,本以为也是走个过场的事儿,结果还真让人给翻了出来,我一看东西都找到了,那也不用去肖婕妤的宫中了,再说当时那位刘公公也在,我能说什么,只好装作早已猜到的样子,带着人回去了。”
冯樱和霍彦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意外和不安,坐在对面的董明捋捋胡子,“哎呀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回来就算过了,这次的事儿不会有差错的,是个否极泰来的卦。”
“这事儿最好还是让三皇子,还有长姐派人在宫中好好查查,免得节外生枝。”冯樱到底是有些不安,着实他们这次的行动不可以有错漏,不然欺君之罪横竖都逃不过。
“嗯,这事儿我会再去安排。”说完霍彦青看向喝到微醺的董明,“您老可别忘了,十日后一定要赶到老君观,巳时末刻午饭之前,一定要守在太后身边。”
“我晓得,这些事儿我都记在了骨头缝里了,保准不会出错。”说完他看看冯樱,“你们两个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段时间我是顾不上你们了。”
“我们知道,如今杜叔在府中照应着,您只管放心就好,不管做什么事儿切莫小心。”
说完了话,董明也吃饱喝足,直接上了二楼的客房倒头就睡,冯樱和霍彦青回到后院曾住过的屋子里,收拾了一下今晚暂时在这里凑合一晚,明早城门打开后他们再回城。
天黑了下来,霍彦青去客栈随便拿了些食材,在后院的小厨房里做了两碗鱼丸面。
冯樱嗦一口,“唔,还是这个味道,张师傅做的好吃,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缺点什么,还是你和爹做的鱼丸面最好吃。”
见她吃的脸颊泛红,霍彦青将自己碗里的鱼丸也夹给她,“喜欢的话,日后我再做就是。”
冯樱摇摇头,“你每天忙的自己都顾不上吃饭,哪里还有功夫做饭。”
“也就这段时间忙一些,忙过之后不会再这样晚回府。”
冯樱并不在意这些,咬了一口爽弹的鱼丸,看向霍彦青,“四日后为什么要董叔去老君观?”
垂目吃面的人羽睫微颤,须臾面色无异的抬起头说道:“太后近来在老君观修行,四日后午时前诵经的时候,太后恐会与蛇。”
其实不是“恐”会遇蛇,而是前世那日太后遇到蛇,且惊慌中太后摔倒,刚好手腕落在了蛇的身边,同样受惊的蛇本能反口咬了太后的小指位置,所有人都惊慌不止,道观里的道医医术不精说是毒蛇,无药可解。
一行人便抬着太后上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宫中,太医一番诊治拔毒之后,发现那些毒液并不厉害,服用了一味清心丹便也就无碍。
所以这件事儿必然会发生,且前世经过这次闹剧之后,太后也似老了几岁,在皇上和皇后的劝说下,终于答应留在宫中清修,不再离宫远居。
冯樱自然是不知道这些,闻言只当是霍彦青有意安排,“你竟然在太后身边也安插了人?”
霍彦青见她这副惊讶崇拜的目光,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她软滑的脸蛋,“怎么可能,不过是让人提前预备了,做了些手脚。”
重生之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且前世他对冯樱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这些事儿他不想让眼前人知道。
既然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那他就要过一过与前世全然不同的日子。
冯樱对上他满含爱惜的目光,红着脸拍开脸颊上乱摸的手,“好好吃饭别动手动脚的。”
十日上午,董明一早就来到了老君观,和这里的主持探讨了一番学问,临近巳时中的时候,他突然起身望着屋顶露出来的梧桐树,突然掐指一算,“不妙,观中要出事。”
不给老主持反应的功夫,他一甩拂尘抬脚就跑。
“回来,那边住着贵人,不可擅闯!”老主持扶着门框大喊着,可惜人都有已经跑没影了。
与此同时,冯樱坐在县主府中,突然一阵心慌,右眼皮狂跳不止,“这是什么了?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儿啊。”
她心慌的不行,站起身来吩咐着,“备车,我要去宫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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