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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客栈之中，烛火被点染，男人被暮尘昇放到在地。
孩子走近，盯着他，眼里的恨意爆发，他手里拽着利器，目标是男人的脖颈。
然而下一刻，利器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
孩子望着他，眼里是还没来得及退下的狠戾，暮尘昇一愣，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模样和之前的苏嗣一般。
“不要妄造杀孽，”暮尘昇教导他。
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们绑架我，还殴打我。”
“他是坏人，”暮尘昇道：“但罪不至死，稍微教训一下便好。”
孩子眨了眨眼。
暮尘昇：“比如，让他失去最重要或者最珍惜的东西。”
孩子思考一会儿，低头拿走了男人的钱袋子。
暮尘昇笑了笑，转身往外走，脚步一顿，低头看见一只小小的手抓着衣袍，孩子抬头看他：“我叫苏嗣。”
这就是要交换名字的意思。
“暮尘昇，”暮尘昇回答他。
苏嗣拽紧衣袍：“别......走。”
暮尘昇看见他眼底的不安，安抚道：“嗯，我不走。”
苏嗣像是有了安全感，神情一松，身体往后倒去，被暮尘昇即使接住。
怀着孩子很轻，脸色有点苍白，此刻闭着双眼，眉宇皱起，身体微微颤抖。
暮尘昇顺着找到了苏嗣手腕、后背、膝盖、脸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尤其在白皙皮肤上异常刺目。
暮尘昇神色沉了下来，视线落在地上躺着男人，桌子上的筷子筒颤颠簸落下，恰好打在男人额头。
昏迷的男人闷哼一声，粗糙皮肤，留下一个红印。
苏嗣在暮尘昇怀里拱了拱，遮住微翘的嘴角。
?
苏嗣动了动兜帽，从薄纱内去望身旁的男人，暮尘昇牵着他的手，他头上的兜帽给了苏嗣，一张格外俊秀的面容展露出来，在战乱过后的萧条中，尤其惹眼。
“怎么了？”暮尘昇疑惑。
苏嗣抿唇摇了摇头。
脚下踩着白雪的触感十分特别，苏嗣低头走着，面前递来一只雪捏成的兔子。
暮尘昇对他笑：“喜欢吗。”
小兔子捏的惟妙惟肖，身体蹲着，两只耳朵竖起，眼睛用小石子代替。
“喜欢，”苏嗣伸手接过，入手的触感却不冰凉，兔子也没有融化的迹象，苏嗣第一次露出好奇：“它......怎么......好神奇！”
暮尘昇：“取个名字吧，这是给你的礼物。”
苏嗣盯着掌心小小的兔子，眼里欣喜溢了出来：“我叫它小深。”
小深，小昇。
暮尘昇点了孩子的鼻头：“没大没小。”
苏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声音软糯：“不可以吗？”
小孩子撒娇，实在是无法抵抗，更别说粉雕玉琢的“仙童”，暮尘昇无奈：“自然可以，属于自己的想如何都行。”
苏嗣摸着雪兔的脑袋，眼帘微垂，属于我的东西。
暮尘昇牵着苏嗣一路向西，途径能看到许多流民，在大雪天衣裳单薄，面色土黄，孩子脸颊已经饿的凹陷加上圆圆的眼睛看着诡异。
苏嗣今生的命格注定他会长成偏激暴利的性格，暮尘昇有意让他对接触一些善意，便半蹲下，拍了拍苏嗣的肩膀，把食物给他：“去吧。”
苏嗣看了看手里白软软的包子，亦步亦趋的往城门角落走。
那人接到包子，不断对苏嗣磕头，神情激动，苏嗣被吓到，后退几步，牵住暮尘昇的手。
“没事的，他是在感谢你，”暮尘昇安抚他。
苏嗣双手伸高，有些撒娇意为，暮尘昇把人抱起来，苏嗣就把脸靠在暮尘昇脖颈处，不去看角落下跪感谢的流民。
暮尘昇抱着苏嗣，就没办法出手扶一老一小，于是出言道：“不必感谢，快些起来吧，天气酷寒，怎不去城中避难？”
老人家摇摇头，语带苦楚：“没办法的事啊，城里的人都怕我们当中藏着外敌，不让进。”
暮尘昇蹙眉：“城主不有所作为？”
老人家：“城主一病不起，唯一的孩子有被外敌掳走，满城都人心惶惶，哪有人会管我们这些草芥。”
暮尘昇告别老人家，抱着苏嗣进内城，守卫许久未见过这般气度的人，怕是什么城中官僚的亲友，不好得罪，好声好气的放行。
苏嗣隔着薄纱看了守卫一眼，双唇抿紧。
暮尘昇轻拍着苏嗣的后背：“小嗣，你家在何处？”
苏嗣指了个方向，暮尘昇一路往前，走走停停，行了三日，却不见城主府邸，他正好去询问他人，苏嗣却望过来大颗大颗掉眼泪。
暮尘昇一愣，俯下身，发丝顺势滑过耳侧：“怎么了？”
苏嗣声音沙哑：“尘昇哥哥，我难受。”
暮尘昇这才发现他兜帽下面的脸颊泛红，冬日衣服厚实，暮尘昇竟然没发现，他连忙抱起苏嗣，没心思在问路，找了间客栈。
苏嗣窝在被子里，脸颊烧的粉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水雾，他紧紧抓着暮尘昇的衣袖，声音微弱：“......我难受......”
小孩估计病了一两天，今天忍不住了才跟他说，暮尘昇握着他的小手，暗自输送灵力。
苏嗣感觉身上冰寒渐渐褪去，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困意席卷，他强忍住眼也不眨的盯着暮尘昇说：“你别走......”
暮尘昇轻声应答，苏嗣得了保证闭上眼沉沉睡去，暮尘昇为他盖好被子，熄灭了烛火。
天道限制的反噬立刻出现，暮尘昇捂袖咳嗽一声，除去袖口血迹，他视线落在苏嗣身上，无声叹气。
长大的苏嗣和没长大苏嗣性格差异极大，暮尘昇拿不出以前的态度对待他。
苏嗣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脑袋在被子里裹了一宿，起床时额前头发翘起来几根，随风摆动，他揉了揉眼睛，转头去找暮尘昇。
“还有不舒服吗？”暮尘昇朝他走来。
苏嗣摇摇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睛炯炯有神。
暮尘昇拿起一旁发带给他绑头发，苏嗣乖乖坐着，暮尘昇绑头发并不熟练，每次都要帮很久，于是苏嗣无聊的玩着暮尘昇身后的头发，等暮尘昇勉勉强强绑出个小丸子，就发现自己头发披散开。
苏嗣正拿着发带对他笑。
暮尘昇伸手，对他额头一弹：“胡闹。”
苏嗣拿着发带站起来，恰巧到暮尘昇额前，他两只小手梳着暮尘昇的头发：“我帮你。”
艰难的绑出一个发型，末了还有几根落到额前，翩翩如雅的公子没了，转而透出些慵懒，变得更真实。
苏嗣看着自己的杰作，对着暮尘昇脸蛋吧唧一口：“最喜欢你尘昇哥哥！”
暮尘昇浑身一僵，徒然起身。
苏嗣歪头看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反应这么大：“尘昇哥哥？”
暮尘昇心跳如鼓，他努力压下来，在苏嗣担忧的目光中，对他温和一笑：“没事，昨日我问了店小二城主府位置，小嗣，今日你就能回家了。”
苏嗣脸色一变，眼泪说来就来：“尘昇哥哥......你是不要我了吗，你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暮尘昇连将人抱到怀里，擦眼泪：“小嗣要回家，你的家人很担心你。”
苏嗣抓着暮尘昇的手：“我不走！”
“小嗣，”暮尘昇还是第一次见苏嗣耍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道：“那明天再送小嗣回家好不好。”
暮尘昇态度坚决，苏嗣放开手，静静看着他，眼泪无声的往外冒，看的人更加心疼，在暮尘昇还要开口安抚时，苏嗣一个转身躺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理人了。
床上出现个小蝉蛹，暮尘昇戳了戳：“小嗣。”
半响没有动静。
暮尘昇想到别的方法，俯身说：“我给小嗣买最喜欢吃的茶花波，不生气了。”
房门关了又合上。
半响，被子动了动，苏嗣起身下床，手指碰了碰门，被一股力道轻柔弹开，他抿了抿唇，来到窗边往下看，能看到暮尘昇穿梭在荒凉街道的身影，在下一个拐角消失不见。
他早就知道暮尘昇是不同，那个人不属于这里，他是天上来的神仙。
苏嗣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既然不能负责，又何必招惹。
不能沉迷，父亲说过，情感是最没用的东西。
苏嗣把身上厚实的棉衣脱下，只穿着薄薄里衣他却不觉得冷，外头寒风都被挡在外面，像那人对的照顾。
苏嗣最后看了眼房间，站在窗沿边，身体往后一翻，客栈楼不高，他堪堪落在雪地上，左臂被撞的不能动，身上的里衣被雪浸湿，很快从一个精致秀气的孩子变成流民乞丐，但这正是苏嗣想要的。
他扶着手臂往相反的放向走。
从进城起苏嗣就在骗暮尘昇，城主府根本不在前面，而是在相反的方向，最后，即使暮尘昇发现端倪，也没有责骂自己，不知他是心善还是毫不在意。
暮尘昇提着糕点进门，便是窗户大敞，地上衣服一堆的模样，四下环顾一圈，没有小孩的身影。
他放下糕点来到窗边，瞧见地上压过的雪印子。
下一刻，暮尘昇身形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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