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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1）
第14章
将车从公司车库开出来，二人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在窗沿，很快凝结成蜿蜒溪流，将一方天地都染上灰蒙蒙的雾气。
好在陈影鸳搜到的那家生鲜超市也有停车场，她们能够直接从负一楼乘坐电梯上去，避免淋雨。
陈影鸳很喜欢下雨天，听到雨滴坠落的声音，心情会变得宁静而愉悦，烦恼随着水汽一同被清空，如同云层卸下尘霭，一整天都拥有好心情。
“下雨天，很适合煮一碗莲子银耳羹呀。”她隔着车窗，摸摸外面的雨珠，转过脸来笑吟吟提议。
秦挽打开车载音乐，放了首陈影鸳两天前分享在朋友圈的歌。
音箱里，慵懒的男声在唱。
Every time you lie in my place（每一次你躺在我这。）
I do wanna say it to you my babe（我都想跟你说宝贝。）
/
My jinji don't you cry,in this world out of time （在这时间无法衡量的世界。）
Old time out of mind （古老的时光早已超越我们的心灵。）
秦挽握紧方向盘，在路口等绿灯的间隙里，欣然应和：“全凭鸳鸳心意。”
雨点和女人缱绻中带着笑意的嗓音混和，像是乐队里轻轻的和声。
舒缓的间奏过去，重复递进情绪的歌声也落下。
Cause only you my babe（因为只有你宝贝。）
only you can conquer time （只有你可以征服光阴。）
only you can conquer time （只有你可以征服光阴。）
……
明明不算是太强烈的鼓点，可当下这个瞬间，陈影鸳的胸膛轰鸣不已。
像是有人肆无忌惮地在她心尖敲响架子鼓。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令她心脏跳到快要失灵，她要坏掉了——
她用力捂住胸口，感受着心脏一刻不停地猛烈跳动，满是待抒发的心意，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颓败地靠在椅背，接受自己对秦挽微弱不堪的抵抗力。
太难藏住对秦挽的喜欢了，她想。
好不容易捱到生鲜超市，她才平复完慌乱的心跳。
凝视片刻秦挽如被造物主修饰过的五官，熟练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崭新口罩，示意秦挽低下头为她戴上。
“虽然我现在名气不大，但还是不想和姐姐在一起时被人认出来，给姐姐带来困扰，委屈姐姐戴一会啦。”
她同时也给自己戴上。
两个口罩上俱印有小熊印花，一个白色，另一个黑色。
与众不同却又能让人轻易知晓，她们是一起的。
秦挽扯扯悬挂口罩的那根线，盯着陈影鸳的黑色小熊印花看了两秒，颔首。
两人相携而行，共同推了辆超市手推车，推车手掌时而触碰交叠。
周边的人流是隐秘
秦挽的目光还驻足于入口处琳琅满目的商品货架上，陈影鸳已然像人形gps拉着她直奔蔬菜和干货调料区，挑选起做饭要用到的调料。
“先买莲子、银耳、枸杞、桂圆、白糖……”她一样样搜寻着，给心里的清单划上勾，梳理得井井有条。
秦挽帮不上忙，于是推着手推车，亦步亦趋跟在陈影鸳身后，接住每一个她选中的东西。
秦挽几乎没有过来超市买菜的经验，以往她来超市也只是采购需要的生活用品，这次和陈影鸳同行的体验，令她格外新奇。
几乎每每看到陌生，造型奇异或可爱的果蔬，就要拿起来询问。
“鸳鸳，这个菜叫什么名字？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啊？”
这个样子的秦挽，陈影鸳觉得特别可爱。
她便也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耐心解答秦挽的所有疑问，告诉她蔬菜的名字，适合怎样的做法。
秦挽听得极为认真，不时点着头，做恍然大悟状。
“鸳鸳，你变得好厉害。”
陈影鸳失笑：“这样就算厉害吗？”
秦挽一边把陈影鸳刚教会她认识的芹菜放进推车，点菜：“我想吃你说的香芹牛肉。”
一面竖着大拇指夸道：“当然啦，你可比我厉害得多，你认识好多品种的蔬菜，还知道怎样烹饪会变得更好吃。”
“鸳鸳，你简直是行走的食谱百科。”
她的夸夸行如流水，源源不断。
陈影鸳听得想翘起不存在的尾巴，又觉得有些难为情，脸庞升温，红了半张脸，好在有口罩遮掩，她害羞也无人知晓。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心疼和诧异，“秦挽姐姐，你在外留学的时候吃饭都是怎么解决的啊？”
她的话瞬间将秦挽带回到黑暗的那段过去，眉毛泛起苦涩的弧度，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无他，她是真不太喜欢欧洲餐厅！！！
美国人喜欢吃高油高脂高热量的食物，快餐是那里著名的饮食文化，快餐店常常排起长队，香且甜腻的黄油与果酱，她都想婉拒，秦挽的口味更偏家常。
她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分外想念中餐，想念有锅气有温度的食物，甚至想念国内价格低廉的不健康零食。
“有时会在学校食堂吃，或者去便利店买泡面，饭团……预制拌饭，当时我有个泰国室友，她在家做饭的时候会邀请我也一起吃……待久了也就习惯了，吃饭只是为了生命。”
寥寥几句，道尽心酸无数。
再次讲出来后，秦挽反而觉得那几年的生活像是幻影，飞速流逝，她已经不太能想起来当时在加州是如何皱眉强迫自己咽下难吃的饭菜，又在多少个深夜，看见国内主播发布的吃播视频，蜷在被子里饥肠辘辘，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冷冰冰的三明治与吐司。
回国之后，她吃到的所有带有中国特色的食物，都感到无上美味。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正想听陈影鸳的评价，无意识耷拉的眉尾忽然被人温柔地抚平。
她怔然抬头，却只能看见阴影里秦挽的嘴唇与下巴。
倏而发觉，曾经需要她在街上牵手走防止走丢的女孩子，个子已经出落地比她还要高了，站在她身边，她竟然有种自己被容纳进女孩子羽翼之下的错觉。
需要被保护的角色，似乎……变成了她。
“姐姐，在那边的日子一定很难捱。”
秦挽想说，其实也还好，她很喜欢校园里的学术氛围，潜心钻研学业心无旁骛的日子她永远不会忘。
可她来不及说出口，陈影鸳已连番说了很多声感慨。
“回国后，终于不用再吃那些难吃的食物了。”
“……”
“以后姐姐有什么想吃的就来找我，我保证让姐姐吃到满意的饭，让你不会再有饭菜难吃的观念。”
她信誓旦旦，大有一种把曾经遭受过委屈的秦挽接到身边，重新再养一遍的气势。
秦挽有些惊讶，没有预料到陈影鸳会这样说。
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回应，陈影鸳偏开头，先前被她挡住的光线完整地倾落下来，秦挽昏暗的视野忽然变得亮堂堂，将陈影鸳的五官照耀得纤毫毕现，她能看清鸳鸳鼻梁之上，细碎的绒毛，像是原野里轻盈的蒲公英。
可最引人注目的视觉焦点，是她盈盈若秋水的一双漂亮眼瞳。
此刻泛滥着足以雾化的委屈。
“秦挽姐姐不信我吗？”
面对这样一双眼，秦挽怎么能说出否认的话。
她只觉得窝心极了。
心脏像是住进了一片云朵，柔软，轻盈。
“我信。”
她颤声说。
陈影鸳笑了。
走过来毫无预兆地拉过她的手，继续去采购，语调轻快：“再过一会，姐姐就能吃到好吃的啦。”
“嗯。”秦挽单手推车，跟上她。
不辨方向，陈影鸳如何拉着她，她就如何朝前走。
信任地将身体托付给她。
秦挽相信，陈影鸳是不会让她撞上障碍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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